彭永清
731部隊的全稱是日本關東軍防疫給水本部,成立于1936年。當時,日軍占領了滿洲(編注:指我東北地區),為與軍事上對其構成威脅的蘇軍對抗,該部隊著手研發生化武器。盡管國際條約明文禁止發展生化武器,但該部隊最高軍事長官石井四郎卻率領軍醫打著“防衛”的幌子推進研究。

731部隊的秘密研究所
該部隊人數最多時達3000人。他們駐扎于滿洲哈爾濱市郊的秘密研究所,表面上是進行士兵防疫和安全供水系統的相關研究,但實際上是在反復秘密地做慘無人道的人體實驗,并研發以實戰為目的的生化武器。據資料,731部隊秘密從事的生化研究曾導致3000多名無辜者喪生。且從事人體實驗的不僅有軍人,還包括從東京大學和京都大學等高等學府招集來的醫學精英。

731部隊少年兵
距哈爾濱市區20多公里處至今仍保留著731部隊本部遺址。該部隊在方圓數公里內進行秘密實驗,并在秘密基地大規模且有組織地進行非人道人體實驗。在一座四方形的三層建筑中,有配備最先進設備的研究室,還設有監獄,關押被用作實驗材料的人。
少年兵須永就在這個被視為“日本陸軍史上最殘暴的部隊”里度過了自己的14歲至17歲。如今,能證實731部隊真實狀況的士兵已經很少了,須永則是其中之一。他在滿洲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在日本戰敗75年后的今天,須永再次道出了731部隊的種種真相。
制造令敵方士兵感染嚴重傳染病的“細菌炸彈”是731部隊的主要任務之一。該部隊開發的“鼠疫菌炸彈”通過爆炸散發出可以傳播病菌的跳蚤,使對方感染鼠疫。須永從長野縣高等小學畢業后就進入了731部隊,在為期一年的訓練后,于1943年被安排在執行該任務的“灼燒班”。“我的工作是燒制收納鼠疫菌炸彈的陶瓷容器,這種材質的容器不但能使炸彈在少量火藥的引燃下爆炸,且能被炸成粉狀,使里面的鼠疫菌盡可能多地散發出來。”須永說。
731部隊用大量殘暴的人體實驗來檢測細菌炸彈的威力。中國和蘇聯的俘虜遭到非人的虐待并被殘忍殺害,日軍將實驗受害者稱為“馬路大”。須永說,俘虜們被帶出實驗室到室外實驗場,然后被結實地綁在樹樁上,相互間隔數米。接著,細菌炸彈會在俘虜們身邊爆炸,讓他們感染。實驗人員則記錄下他們身體在感染前后所發生的變化。

731部隊用于人體實驗的器具

1943年的哈爾濱街頭
每次鼠疫炸彈的測試都要用十多個俘虜做實驗。為測定炸彈的感染力和有效范圍,實驗人員反復試驗,不斷改變俘虜與爆炸地點間的距離和炸彈的火藥量,令俘虜感染鼠疫。實驗結束后,日軍也不給感染的俘虜們治療,任其在數周內全部死亡。俘虜們死后,實驗人員還要解剖他們的遺體,以徹底檢查內臟受損狀況。這些慘無人道的細菌實驗簡直是喪失人性,讓人不忍直視。但和須永同齡的那些少年兵明知殘忍的事實,卻仍能坦然地度過軍隊生活,著實令人吃驚。
須永說,被編入“灼燒班”后,他就知道了部隊在秘密進行人體實驗的事。在秘密基地本部三樓的窗口,可以看見操場上的“馬路大”。第一次看見人體實驗過程,須永并沒有感到特別吃驚。他回憶說:“軍官們告訴我,被當作人體實驗對象的是被判處了死刑的間諜。因此,即使親眼見到他們被用于人體實驗,我良心上也沒有感到不安。我們這批14歲入伍的少年兵都是抱著忠于國家和無私奉獻的想法去執行任務的。軍官也對我們說,‘如果能制成這種細菌炸彈,就可以扭轉戰局。”

1945年在哈爾濱的日本兵
這些少年兵對“人體解剖”和“用軍犬運送細菌炸彈”之類的談話習以為常。在秘密基地里執行任務的同時,這些少年兵也過著與普通年輕人一樣的生活。“我所在班的駐扎地距離哈爾濱市中心很近,比其他班更自由。在軍官允許的情況下,我們休息日可以離開基地到市中心逛逛。在哈爾濱,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品嘗到了美味的餃子。因為當時日本國內并沒有餃子,所以我經常跟戰友說那家店的餃子非常好吃。而且,我們還去看過電影。”須永說,“不過,每次外出回到基地時,都會在門口看見那個寫著‘未經關東軍司令部允許,任何進入內部的人都將被槍斃的警告牌。第一次見時,我就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戒備森嚴的地方。”
一邊在秘密基地冷漠地參與殘暴的人體實驗,一邊到“外面的世界”吃餃子、看電影,“享受生活”,這就是731部隊少年兵們的日常。
1945年8月8日,蘇聯軍隊越過國境占領滿洲,須永所在的少年兵部隊接到命令,破壞秘密基地內的研究室以保守秘密。緊接著,工兵就將秘密基地本部建筑物炸毀,并將證據悉數銷毀后撤出滿洲。須永說,一些少年兵在撤退時將一些不再需要的俘虜直接槍殺“處死”,為毀尸滅跡用汽油燃燒俘虜尸體,秘密基地的一角一直冒著濃濃的黑煙。
撤出滿洲后,須永與部隊經朝鮮回到日本。回國后,須永一直心感恐懼。他回憶說:“盡管好不容易回到國內,但內心卻有一種我們部隊所屬人員‘是否哪天就被駐日盟軍司令部逮捕并處死的強烈不安。不過,后來聽說石井四郎長官與美國方面交涉,通過交換實驗數據的方式讓士兵們免受責罰,我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坦率地說,我覺得這件事石井長官做得很漂亮。”
戰后,須永一直不愿提及從軍之事。他說:“因為接受新兵教育時,我們就被告知,在部隊的所見所聞一概不能說,所以戰爭結束后,我甚至對家人都沒有說起過731部隊的事。”但在七八年前,須永開始接受一些媒體的專訪。“由于人們所知道的關于731部隊的報道有限,我與健在的戰友覺得應該公開當時的所有情況。于是,我數年前就開始接受媒體采訪。現在我知道了,通過非人道的實驗來研發細菌武器是錯誤的,但當時我卻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須永說道。

位于哈爾濱的侵華日軍731部隊遺址
在戰時,異常的環境也會被人輕易接受,誤認為是“正常”的。對于須永等少年兵來說,從事非人道的人體實驗是與品嘗美味餃子一樣的“日常生活”。今天,我們應該繼續審視須永證言中的日軍暴虐行徑。
[編譯自日本《現代商業》]
編輯: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