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崇正
出差或者旅行的路上,在機場或高鐵上來來往往都是人,常常免不了與陌生人并肩而坐。比如你是一名教師,或者律師,偶爾鄰座打破陌生人的界限攀談起來,大概總能找到一點聯系。比如對方會說,我的親戚也是一名教師;甚至可以遇到自己的同行,彼此交換聯系方式,或許還能達成合作。
但如果你是一名小說家,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我確實沒有在公共空間的人海里遇到過同行。
“你好,我是小說家?!?/p>
“你好,我也是?!?/p>
這種陌生人初次會面的對話從來沒有發生過。
前些日子到西北出席一個活動,歸來途中,我在飛機上打開電腦寫小說。飛機上手機沒有信號,信息完全隔絕,我一直以為是個寫小說的好地方。我剛進入寫作狀態,寫了兩段,旁邊坐著一個年齡比我稍大的女人,盯著我的屏幕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是一個作家?你在寫小說?”我突然內心驚恐,不知所措,仿佛自己在干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我支支吾吾說了幾句什么話,應付過去,繼續寫我的小說,但這時總覺得旁邊有人在觀察我的一舉一動,非常不自在。
寫作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這么私密的行當,或者這門手藝本身就羞于示人?教師可以有公開課,律師可以有旁聽席,科學家可以有記錄儀,甚至木匠也可以當眾展示木雕手藝……唯有寫作只能悄然進行,面對枯寂,面對自己獨自言語的靈魂。從來沒有哪個作家會那么無聊地在公眾場合或直播鏡頭前演示寫作,換言之,創作的過程如果用于表演,那么創作的目的也就悄然失效。
對于80后的寫作者來說,寫作曾經作為一門顯學呈現在我們面前。早在中學校園里,因為寫作而輟學,因為寫作而發家致富,因為寫作而被名牌大學錄取,諸如此類的傳奇故事常在坊間流傳。學校圍墻外面的盜版書攤上,經常能看到同齡人新書的身影。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大概是青春文學的黃金時期,寫作曾經被一部分人視為捷徑和偉業,必定可以為不安于現實的靈魂提供一個揚眉吐氣的機會。
如今,混得不怎么樣的作家,賣不了幾本書的非暢銷作家,很容易被身邊的人當成怪物?!安怀雒銓懯裁磿??沒有人排隊讓你簽名你當什么作家?”身邊的人看你的眼神多少帶著同情,他們還會拍著你的肩膀說“茍富貴,勿相忘”,潛臺詞還是作家就必須有被粉絲包圍的一天。校園里老師講課時低頭偷看小說,已經逐漸被替換為低頭偷看手機。
在整理小說稿的過程中,我不禁也萌發了感激之情,對于寫作這樣一門隱秘的手藝,應該恭敬而感恩。我在故事里記錄了我的人生,也刻下了我真誠的悲歡。也正是這個起點,造就了還能夠在飛機上安靜寫小說的我,我將之理解為一種生命的幸運。如果你能讀到并喜歡這些小故事,那將是我最大的虛榮。
(山的那邊摘自《羊城晚報》)
【素材速用】作者由飛機上被人詢問“你是一個作家”后自己所產生的反應,展開對“寫作者”現狀的思考,其實,能夠將興趣愛好變成自己的職業的人,除了幸運之外,更多的是因為做到了堅持。因為堅持,克服外界環境影響成為可能;因為堅持,自己切身感受到進步與成長;也是因為堅持,自己永遠記得那份最初的喜愛。
【適用話題】環境影響;興趣;人生態度;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