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
最近,接連爆出的兩則有關殘疾人的新聞,引發輿論普遍關注。
其一,陜西省洛南縣一名癱瘓在床的殘障人士,殘疾證期滿后需要更換,當地殘聯卻要求“必須本人到場辦理”,導致其一直無法辦理。直到媒體披露此事后,當地殘聯才在輿論壓力下,上門為該殘障人士辦理了殘疾證。其二,寧夏銀川市一對老年夫妻歷時兩年,才在當地民政局辦成了離婚手續。老人的女兒透露,手續卡殼的原因是母親最初的簽字不合格,而母親是一位盲人,為此苦練了一年的字,才達到民政部門的簽字要求。當地民政局則對此回應稱,能省的環節都省了,但本人簽字或口述錄像這些環節,一步也省不了。
上述兩則新聞,都暴露出當下一些公共服務機構的行為僵化乃至官僚主義。尤其是讓弱勢的殘障人士遭遇這樣的困擾和壓力,更是折射出某種冷漠的心態。以寧夏的個案為例,申請離婚的那位老母親不僅是盲人,而且因為罹患風濕而手部變形,為了滿足嚴格的簽字要求,居然被迫在黑暗中苦苦摸索了一年。可想而知,如此漫長的過程,對于一位盲人的生理和心理而言,該是怎樣的煎熬!
然而,面對當事人及其家屬的抱怨,涉事公共服務機構似乎有著充足的理由,認為其做法不過是在嚴格執行相關制度。但究根問底,這些所謂的“制度”并非只是唯一的選擇。寧夏的涉事民政局就表示,如果當事人實在簽不了字,他們需要協調相關部門準備視頻和音頻設備,進行全程錄像。洛南縣殘聯也承認,針對癱瘓在床的殘疾人,可以由所在村鎮的專職委員拍攝殘疾人的生活視頻和照片,由村鎮開具證明并加蓋公章后,到殘聯辦理或換發殘疾證。
換言之,對于殘障人士辦理事務時所遇到的特殊困難,其實有著相應的替代方案。這些替代方案對于公共服務機構而言,確實可能會帶來一些麻煩,但對于殘障人士而言,卻是莫大的人性善舉。只不過,諸如此類的替代方案屬于特事特辦,并沒有體現于公開的制度和承諾,也沒有納入標準化的服務流程,因而殘障人群往往難以得到這樣的特殊待遇。只有經歷一番艱苦的博弈乃至媒體介入,才可能使殘障人士得到應有的善待。
民政和殘聯,是與殘障人群打交道最為密切、承擔相應服務功能最多的兩個公共機構,但上述個案卻表明,個別地方的民政部門和殘聯履行服務職責時,對于特定的服務對象,并不具備換位思考的思維。對殘障人士的權利和尊嚴,也缺乏應有的敏感和尊重。這樣的現實令人遺憾,也令人深思。
從制度層面反思,我國殘疾人保障法已明確規定:“公共服務機構和公共場所應當創造條件,為殘疾人提供語音和文字提示、手語、盲文等信息交流服務,并提供優先服務和輔助性服務。”但在現實中,由于配套制度的滯后、條條框框的限制以及服務意識的欠缺、硬件設施的落后,殘障人士辦事難現象仍然比較突出。
發生在寧夏的“盲人離婚簽字”事件,就透露出一個重要細節。對于盲人辦理婚姻業務,民政部門所制定的規范,無論是《婚姻登記工作規范》,還是《婚姻管理政策和實務》等等,都只明確規定了簽字程序,卻沒有將針對盲人等特殊人群的錄音錄像替代方案,納入到正規辦理程序。而一些基層公共服務機構部門又習慣于機械執行相關規定,這就難免出現服務缺位、履職不力的現象。
正因此,面對殘障人士辦事難的現象,不僅需要提升公共服務機構的服務思維,更需要完善相應的服務規范,對公共服務的制度和流程進行全面的審視和改進,讓殘障人士的權利保障更加明確、更加細化,從特事特辦走向標準化、常態化,進而促進殘障人士公共服務的均等化。
近些年來,建設無障礙社會,保護殘障人群的權益,已成為社會共識。但從深層而言,真正的無障礙社會,不僅體現于盲道、坡道、廁所等硬件設施上,也應體現在軟件層面,體現在整個社會的公共服務體系中,體現在盲人不再被簽字程序所困這樣的細節上。那些看不見的“障礙”,不應被忽視,而是應當重點拆除改進的方向。如此,殘障群體的權益才能得到全面保障,而相關公共服務也將得到質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