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醫學，世界共享

本刊記者 陳一竹

世界傳統醫藥日特稿

1991 年12 月，42 個國家和地區的代表在北京召開的國際傳統醫藥大會上，確立每年10 月22 日為世界傳統醫藥日。會上一致通過以“人類健康需要傳統醫藥”為主題的《北京宣言》。傳統醫藥，顧名思義通常指運用從歷史傳承中保留下來的醫藥經驗與技術，或指現代醫藥出現前各個歷史階段的醫藥經驗和診療技術，是各國人民對自然和疾病斗爭的寶貴經驗總結，具有地域性、人文性、實踐性和傳承性特點。不論從歷史價值還是診療效果看，傳統醫藥至今仍是國際醫藥界的寶貴財富。

領略各國傳統醫藥

人類歷史上先后產生過五大傳統醫學體系，包括古希臘-羅馬醫藥學、印度醫藥學、古埃及醫藥學、阿拉伯醫藥學和中醫藥學。目前有文字記載的最早醫學體系當屬古埃及醫藥，其文字記載可追溯到公元前16 世紀，后來得到傳承和發展并且有完整理論體系的傳統醫學有3 種，即中醫藥學、印度醫學和阿拉伯醫學，后者是古希臘-羅馬醫藥、古埃及醫藥與傳統阿拉伯醫藥融合而成。3 種醫學受不同歷史和文化沉淀及影響，各自的基本概念、基本理論和診療方法都不盡相同。

印度傳統醫學體系認為人的機體功能由“氣”“膽”“痰”三要素決定，三者平衡即為健康表現，三要素失衡則會導致疾病。同時，機體由地、水、火、風等元素組成，與中醫認為的“元氣”類似，因此如何調整機體基本物質元素的抗病能力是治療重點。

診斷方法中，除問診、觸診以及聽診外，還十分重視對病人分泌物、排泄物的檢查，比如通過尿液來診斷糖尿病。用藥上，印度著名典籍《 羅迦集》記載了大量植物藥、動物藥以及礦物藥，共有5000 余種單味藥與復方。治療上，《妙聞集》則為一大外科經典著作，以手術治療為主體，記載了100 余種外科手術器械以及剖腹產、結石摘除、白內障摘除、截肢手術等。值得稱贊的是，書中已開始關注手術疼痛及感染問題。

再看阿拉伯傳統醫藥學。公元7世紀起，阿拉伯人建立起橫跨亞、非、歐的阿拉伯帝國，其文明強盛，科學、技術與文化在當時居世界領先地位。阿拉伯帝國對待科學文化寬容與兼收并蓄的態度更使得醫學發展迅速，出現1400 余種常用藥，其中車前子散、天竺黃散、大黃并子方、薔薇水、生沉散等舉世聞名。

拉齊是聞名世界的阿拉伯醫學家，著有《曼蘇爾醫術》及《醫學集成》，均被譯為拉丁文在世界各國廣為流傳，堪稱不朽名著。直到公元17 世紀，歐洲各國醫學院還在使用《曼蘇爾醫書》作為主要教科書。拉齊創造了多個醫學史上的第一：第一個使用動物腸衣制線縫合傷口；第一個主張病人服用新藥時應先開展動物實驗；第一個注意到疾病的遺傳性等。

伊本·西那同樣也是當時聞名世界的阿拉伯醫學家，著有《醫典》。《醫典》創新之處包括：區分縱隔障炎和胸膜炎；明確肺結核的接觸性感染；明確水及土壤的疾病傳播環節等。

埃及傳統醫藥學也有其自身特點。在古埃及時代，咒語與草藥占據半壁江山，不同疾病有其特定的治療咒語。草藥方面則出現現代醫藥的雛形，比如通便時使用的蓖麻油，使用柳樹皮來加快傷口愈合等。

古埃及最早的醫學專著為紙草紋醫書，可見多種疾病記載，分為腸道疾病、出血性疾病、呼吸道疾病、皮膚疾病等類別，記載了脈診、觸診、望診等形式。治療上提到發汗、藥物、刺絡等方法，應用了膿腫切開、淺表腫塊切除、夾板固定骨折部位等外科方法。值得稱贊的是，醫書中已經出現高溫消毒的方法。

除此之外，古埃及人還掌握著大量的人體解剖知識。比如在公元前2500 年的埃及雕塑中，就出現了外科手術的情形，據分析與其制作木乃伊的習俗有關聯，只不過由于科技發展的局限，在當時的醫學體系中認為大腦用于泵血，而心臟用于感知和思維。

縱觀我國中醫理論，在春秋戰國時期已基本形成，出現了解剖及醫學分科，之后歷代均有總結發展，承載了我國古代人民同疾病斗爭的經驗及理論知識。陰陽五行是中醫理論的基礎，人體是氣、形、神的統一體。以望、聞、問、切四診合參為診療手段，探求病因、病性、病位、病機。通常使用中藥、針灸、推拿、按摩、氣功、拔罐、食療等多種治療手段。

唐代是我國中醫藥發展最為繁榮的時期之一，大量中醫理論著作傳入亞洲各國。龍門石窟的藥方洞窟就刻有150 余種唐代藥方，涉及內科、外科、小兒科、五官科等，不僅能治療常見病，還有部分藥方專治疑難雜癥，比如治療食道癌的療噎方等。

針灸當屬中醫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兩宋時期，宋朝政府部門設立了翰林醫學院，統一了中國針灸由于傳抄引起的穴位紊亂，出版了《圖經》。

自清朝末年，一批醫學傳教士將西方現代醫學引入中國社會，人們開始使用西方醫學體系的思維模式，中國傳統醫學陷入漫長的存與廢之爭。其實不僅中醫，其他各國傳統醫學在時代進程中也都受到不同程度沖擊，中醫藥學還算是其中保存最完整、影響力最大、使用人口最多的傳統醫藥體系。

走向世界煥發活力的中國傳統醫藥

新中國成立70 年以來，在現代醫學應對疾病挑戰進入平臺期的時刻，中醫藥為人類提供了另一種健康思維模式及新的醫學解決方案。

隨著中醫藥屢次在應對重大疾病或疫情效用的彰顯，中醫藥這一逐漸被邊緣化的傳統醫學逐漸又煥發了新生機。

上世紀60 年代，引發瘧疾的瘧原蟲被發現對當時的常用藥奎寧類藥物產生抗藥性，中國科學家屠呦呦從東晉葛洪的《肘后備急方》中獲得靈感，最終發現了克制瘧疾的青蒿素。屠呦呦因此斬獲2015 年的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現在世衛組織已將以青蒿素類為主的復合療法推薦為抗瘧疾首選方案。據統計，青蒿素已在世界范圍內挽救數百萬人的性命。

近年來，中藥已逐步邁進國際醫藥體系，2016年，中國企業自主研發的中成藥復方丹參滴丸已正式完成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三期臨床試驗。

此外，地奧心血康、丹參膠囊等亦獲得了歐盟上市許可。不僅如此，中藥在治療危重癥方面也取得亮眼成績，在世界范圍內引起了關注。

耶魯大學的研究人員從中國古方中萃取了芍藥、黃芩、甘草、大棗等植物的有效成分，重新組合后制成了效果穩定的抗癌藥。日本的一項研究亦發現黃岑對骨髓瘤細胞有抗增殖作用。

同時，中醫中的治療手段也逐漸在世界范圍內被接納。1997 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舉行千人聽證會，根據臨床療效和科學依據得出結論：針灸在陣痛與止吐方面存在確實功效。目前全球已有103 個國家認可針灸療法，其中18 個國家將其納入醫保體系。不僅針灸，艾灸、拔罐等療法也在全球受到追捧。2016 年奧運會男子200 米蝶泳預賽直播中，美國選手菲爾普斯帶著明顯的拔罐痕跡亮相世界。

中醫藥在抗新冠疫情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今年嚴峻的新冠疫情形勢下，中醫藥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中藥治療機理主要是激活自身的免疫功能，靠自身將病毒消滅。張伯禮院士在一次訪談中提到：“大疫出良藥，中國歷代都有好藥出現，因為疫病幾千年發生了幾百次，總結出很多好的經驗。我們這次總結出了濕毒疫，同時我們又出了好多藥，三藥三方，包括蓮花清瘟、金花清感、血必凈，這些已經上市的藥，被篩選出來是有用的，同時研制出3 個新藥，清肺排毒湯、化濕敗毒方、宣肺敗毒方，這3 個藥也都是有效果的，正在做新藥的申報。”

中央指導組成員、衛生健康委黨組成員、中醫藥局黨組書記余艷紅也在國務院新聞辦于湖北武漢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表示，中醫藥在這次疫情防控中主要開展了以下幾方面工作：第一，調集精銳力量。從全國調來4900 余名中醫藥人員馳援湖北，約占援鄂醫護人員總數的13%，其中院士3 人，專家數百名，規模之大，力量之強，是前所未有的。第二，分類救治。輕癥治療和恢復期治療中醫藥早期介入，重癥、危重癥實行中西醫結合，制定了相應的治療規范和技術方案，有效緩解了病情發展，緩解了醫療資源緊張的壓力。第三，篩選有效方藥。

統計數據顯示，我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中，有74187 人使用中醫藥，占91.5%。其中湖北省61449人使用中醫藥，占90.6%。臨床療效觀察顯示，中醫藥總有效率達到90%以上。充分說明中醫藥能夠有效緩解癥狀，減少輕型、普通型向重型發展，能夠提高治愈率、降低病亡率，促進恢復期人群機體康復。

辯證看待傳統醫藥學

各國的傳統醫藥學現在看來也許原始、粗糙，但這均為歷史客觀條件所造成，我們應該以寬容的態度對其進行審視。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古代智慧的結晶在一定時期內發揮了巨大作用，有些傳統醫學至今仍在不斷進化完善，在新時期發光發熱。

傳統醫藥學建立、發展的過程，都可視為不斷探索、應用以及在應用中不斷積累經驗改進的過程。因此，任何一種傳統醫藥學，都存在著大量有效藥物及實用診療方法。

由于歷史的局限性，各國傳統醫學都是憑經驗建立的，基本不存在能夠與近代科學技術接軌的嚴密科學體系。因此，從事傳統醫學事業的人們，應該不斷吸納現代醫學的新成果，取傳統醫學之精華，去傳統醫學之糟粕，將現代醫學與其接軌，也許可走出傳統醫學現代化的新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