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高圪垯山

◇ 賀鳴強

我的家鄉有座很高很高的山，家鄉人稱它高圪垯山。高圪垯山座落在秦晉兩省四縣交界的黃河岸邊，及陜西的清澗、綏德，山西的柳林和石樓，歷有“鼓擊震兩省，雞鳴驚四縣”之謂。

清晨，當你登上高圪垯山頂峰矚目四望，真有“一覽眾山小”之氣派。它周圍群山起伏拱繞，溝壑縱橫交錯，森林層疊密布。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大地頓時鍍上一層橙黃的色彩，天地間是那么溫馨恬謐。蟬翼似的晨霧，籠罩著遠遠近近高高低低的山巒，給人一種朦朧而神秘的感覺。滔滔黃河在朝霞的映照下，泛著金黃色的光，一路狂奔咆哮而去。周圍的村莊，隱隱約約傳來雞鳴、狗吠和趕牲口的吆喝聲，是一幅和諧甜美的田園景觀。如果正逢一場秋雨之后，景致更為壯觀，黃河上游鋪天蓋地涌來的濃重晨霧，向黃河兩岸的溝溝壑壑、渠渠岔岔漫延鋪展。黃褐色的土地，層林盡染的樹木和莊稼，若隱若現的村莊，在棉絮似的白霧襯托下，猶如身臨云煙氤氳的仙境一般。

高圪垯山空氣新鮮，像被人過濾了似的，深深吸上一口，令人淋漓酣暢，心胸豁然開朗。我沒有登過雄偉的泰山，觀賞那壯麗的日岀。可我站在家鄉的高圪垯山頂時，感受到大自然賜于的美妙和神奇，真想放開嗓子吼上幾句信天游。

春天的高圪垯山，麗日晴天，萬物復蘇，一派生機。微風吹來，帶著泥土的氣息，帶著嫩草的芳香，讓人陶醉于美好的春光里。你看，油綠的小草已破土而出，不知名的山花競相開放，楊樹、柳樹吐出淡淡的、毛茸茸的新綠。一根根枝條在春風里舒展搖擺，小鳥在樹林里歡快地飛來飛去，嘰嘰喳喳、滴溜兒滴溜兒唱著悅耳動聽的歌曲；山峁上、渠畔間，粉白的杏花，粉紅的桃花及雪白的梨花相繼開放，引逗得蜂蝶翩翩起舞。

“上一道道那個坡坡喲，下一道道梁，想起我那個小妹妹喲心發慌……”隨著一聲優美的信天游望去，對面山洼上有一對男女，趕著一頭黃牛在春播。他們時而在對唱，時而在合唱。歌聲過后，灑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夏天你來到高圪垯山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色的海洋。山山洼洼、溝溝峁峁的莊稼、樹木、花草像涌動著的綠色波浪。特別是黃河沿岸的棗樹林帶，一片連著一片，枝桿稠密，樹冠高大，為金色的黃河鑲上了綠色的錦帶。站在高圪垯山俯瞰，村莊掩映在綠油油的棗林里，只能聽到人們說話的聲音，卻看不到人影，使人想起那首古詩：“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聲。”一陣淸風吹來，一股股甜甜的、沁人肺腑的棗花香，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秋天的高圪垯山更是迷人。你看那火炬似的高粱燒紅了山頭，彎腰弓背的糜谷染黃了山洼，更讓人不忍移步的是，那一片片枝頭掛滿紅艷艷、沉甸甸、珍珠似的紅棗林，在綠葉的襯托下格外耀眼。摘一顆咬一口，香在嘴里，甜到心頭。家鄉的村民特別厚道、好客。不論認識與不認識的人，只要你走進棗樹林，包管讓你吃個夠。紅棗是家鄉的主導產業，誰都知道黃河畔上的紅棗，肉厚、皮簿、核小、甘甜、爽口。家鄉已被國家農業部命名為中國紅棗之鄉，聞名遐邇。

冬天的高圪垯山更有一幅別樣景致。站在高山之巔放眼望去，你一定會想起，毛主席當年站在這片熱土地上，寫岀的那首千古絕唱：“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看，一場瑞雪紛紛揚揚，黃河兩岸的山白了、樹白了、整個世界都白了。山舞銀蛇，原馳臘象。大大小小的山巒，在陽光的照耀下，紅裝素裹十分壯觀。洶涌澎湃，咆哮如雷，一瀉千里的黃河，頓失滔滔。河面上漂浮著一塊塊密密匝匝的、白花花的冰凌，在緩慢向前蠕動，如同一匹被馴服了的野馬那么溫順。

高圪垯山方圓的土地，是一片光榮而神奇的土地。它不但是一塊風景優美的旅游景區，還有許多古老的傳說和紅色的記憶。

高圪垯山腳下，有座幾百米高的石山，從北向南仰視，這座石山是一副活靈活現的巨大石像。她酷似一位慈祥善良的母親，靜靜守侯在黃河岸邊，終日觀望著滔滔不絕的黃河。她閱盡了人間風雨，見證了千百年來黃河兩岸的變遷，人們稱她為黃河母親峰。現在黃河母親峰已被秦晉兩省人民共同打造成為一個旅游景區，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絡繹不絕。特別是節假日，黃河上漂游著許多大大小小的汽艇，滿載著游客，乘風破浪，灑下了滿河的笑語歡歌。

母親峰左側有個古寨，名叫蘭清古寨。與黃河母親峰隔溝相望，猶如一對孿生兄妹雄踞在黃河岸邊。蘭清古寨腳下的石溝內，有一個很大的水潭，叫龍水潭。龍水潭水深千尺，碧綠幽靜，四面環山，草木蔥蘢。潭的高巖上一條瀑布飛流直下，猶如一匹潔白的錦鍛從天而垂。傳說龍水潭內住著一只千年老龜，它是龍王的第九子。由于九王子不務正業嗜酒如命，常年四季都醉臥潭底，一旦沒有酒喝，它就會興風作浪給百姓帶來災難。玉皇大帝知道九王子的所作所為后十分氣憤。玉帝擔心蘭清古寨建成后，九王子會禍及更多的平民百姓，于是派一位神仙下凡，變成一只狐貍，將蘭清寨里的寶貝取走。蘭清古寨從此就成為一座孤山曠野的荒寨。仙狐噙著寶物一路西行，途中在一座山頭上休息了一會，從此這座山就叫定仙墕。定仙墕是綏德縣的一個重要集鎮。仙狐最終將這件寶物噙在了秀延河畔的寬州城，于是就有了現在的清澗縣城。

到了明朝末年，李自成率領農民起義軍準備東渡黃河時，來到蘭清古寨，發現這里地形獨特，便在此安營扎寨訓練官兵，發展壯大起義隊伍。后來人們把蘭清古寨改為闖王寨。闖王寨也同母親峰一樣，成了一個旅游景點。

從高圪垯山下岀發，沿著黃河逆流而上五華里的對岸，有個古鎮叫三交鎮。三交鎮隸屬于山西省柳林縣，是黃河上的一個重要渡口，自古以來就是個商賈云集的商品交易重鎮。該鎮南北兩面環山，西臨黃河，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一日，紅軍的紅一軍團，一舉攻破了三交鎮后，毛澤民率領部分紅軍干部，首先在這里建立了中國中陽縣（后來改為柳林縣）工作委員會。為山西的抗日戰爭奠定了基礎。

三交鎮東南四里的山峁上，有個村莊叫黨家寨，是紅軍東渡黃河開展抗日戰爭的主戰場。一九三六年四月，陜北紅軍創始人之一劉志丹率部東征，馳騁于山西省呂梁六縣。所到之處，攻堅摧銳，所向披靡，奪取了大片土地和重鎮，立下了豐功偉績。四月十四日，劉志丹在黨家寨的戰斗中不幸光榮犧性。雖然戰爭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個世紀，但是，站在高圪垯山，仿佛又看到那炮火連天，硝煙滾滾的激烈場面，聽見那高亢激昂的沖鋒號聲和紅軍戰士們沖鋒陷陣的英姿……

高圪垯山，我心中的圣山。你和家鄉的父老鄉親一樣，淳樸、憨厚、襟懷坦蕩，你那瑰麗的傳說和紅色的記憶，伴我一路成長。你那巍峨的英姿，給過我克服困難的勇氣和力量。今天，伴著濃濃的鄉愁，讓我朝思暮想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