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危化品道路運輸風險管理經驗借鑒

文/劉若塵 劉安琪 韓海天

本文通過對北美和歐洲的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相關標準規范進行介紹，總結了國際在危險化學品運輸中的風險管理經驗，并對我國危險化學品運輸未來的發展提出4點建議。

2020 年6 月13 日，G15 沈海高速浙江省溫嶺市大溪鎮良山村段發生了一起液化石油氣（LPG）槽罐車爆炸事故，事故造成20 人死亡。近年來,我國各地類似的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事故時有發生，對危險化學品運輸行業的發展產生了不良影響。

我國是全球最大的LPG 進口國和消費國，2019 年消費總量達到4 707 萬噸，其中槽罐車運輸占比高達94%。如何降低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風險，預防類似事故發生，成為我們亟需解決的問題。

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的風險管理特點

道路運輸風險管理的必要性

目前，我國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主要依據的法規標準有JT/T 617-2018《危險貨物道路運輸規則》和《危險貨物道路運輸安全管理辦法》（交通運輸部令〔2019〕29 號，以下簡稱《管理辦法》）。其中，對危險化學品的運輸要求（如類別、包裝、標志、特殊規定、運輸數量和罐體等）、車輛以及配備要求，駕駛員培訓要求、停放要求等作出了明確規定。此外，《管理辦法》就危險貨物運輸車輛路線的限制作出了部分說明。

由此看出，目前，我國對于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的安全管理側重在如何有效預防危險化學品運輸車輛的泄漏方面，但對危險化學品發生泄漏后，如何有效降低其對周圍環境的影響，并無明確的標準和規范。

從危險化學品行業過去的經驗來看，即使相關預防泄漏的措施得以有效實施，危險化學品運輸車輛仍存在一定的泄漏可能性，因此，應盡可能降低其泄漏后果的嚴重程度，從而降低運輸風險。

道路運輸風險管理的獨特性

如表1 所示，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風險管理與危險化學品生產和儲存企業的風險管理存在著本質的不同。對于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行業來說，其涉及危險化學品種類較多，周邊環境隨運輸道路變化而變化，但由于槽罐車容積限制，其存量一定，可能造成的事故后果（除次生災害外）也基本可以預測，因此需要建立基于運輸路線周邊環境的風險管理方法和流程，控制其道路運輸風險。

表1 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與生產和儲存的風險因素區別

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風險管理的最佳國際實踐

北美和歐洲在危險化學品運輸風險管理方面起步較早。許多北美和歐洲的領先企業結合自身管理體系和流程制定了一套更高要求的運輸風險管理方法，并應用于其全球的供應鏈之中。這些先進的經驗顯示，企業的風險管理方法依托于有效的管理體系。一個完整的運輸企業風險管理體系應至少包含：領導層和員工的承諾、風險控制的企業文化、運輸鏈上的合作、減輕風險的優先級、基于風險/成本/收益的行動、持續改進及風險信息和知識的有效溝通。

運輸路線標準規范

北美和歐洲的政府機構開展了許多研究，并制定了關于危險物質公路運輸路線的相關法規。自上世紀90 年代，美國交通部在49CFR第397 部分（《聯邦法典49 號：危險物質規則》第397 部分：《危險材料的運輸：駕駛及停車規則》）的子部分C—非放射性危險物質運輸路線和子部分D—第7 類（放射性）物質運輸路線中規定，對于非放射性危險物質（NRHM）的運輸，承運方（包括運輸機構、管理者和代表，以及負責雇傭、監督、培訓、分配或派遣駕駛員的雇員）應就路線的規劃和選擇承擔幾點責任：

第一，NRHM 承運方應遵守美國各州制定的NRHM 路線規劃和限制。

第二，對于不受NRHM 路線規劃和限制的危險物質承運方，其車輛行駛應不經過或不靠近人口稠密區、人群聚集區、隧道、狹窄的街道或小巷等受限區域。但也有特殊情況，如沒有可行的選擇路線時，為到達站點、裝卸點、餐飲、加油、維修、休息設施或安全避難所而必須經過人口稠密區等受限區域；或因緊急情況而必須經過受限區域，如高速公路管理部門規定的繞行，或存在執法人員要求駕駛員采取替代路線的情況，并且車輛駕駛路線的選擇不應基于便利性。

第三，在承運方允許載49CFR第173.50 章節和173.53 章節定義的1 類，1.1、1.2 或1.3 子類爆炸物（包含能造成火災或輕微爆炸危害至大規模爆炸危害的物質）的車輛運輸前，承運方或其代理人應制定書面的路線圖，并為駕駛員提供一份副本。如果運輸起始點不在承運方的站點，駕駛員可代為制定書面的路線圖。

同時，美國各州在制定NRHM規劃和限制路線時，也應遵守聯邦標準的9 點要求：

一是提升公共安全。 任何NRHM 路線設計都可以增強其管轄范圍內，以及受該公路路線設計直接影響的其他區域內的公共安全。

二是公眾參與。在任何NRHM規劃和限制路線正式發布之前，州政府應向公眾提供為期30 天的意見收集工作，或在必要時舉行聽證會（與意見收集工作同步進行）。

三是與其他部門協商。在任何NRHM 規劃和限制路線正式發布的60 天前，州政府應以書面形式通知其他受影響的各州有關部門，并應獲得書面回復，任何憂慮或分歧均應進行處理和回復，并記錄在案。

四是連續路線。州政府應確保NRHM 運輸路線的連貫性，以免阻礙或不必要地延誤NRHM 的運輸。

五是商業負擔。對于任何影響其他州的NRHM 路線的實施和維護，僅在其不加重商業負擔和獲得其他州書面許可的情況下開展。

六是時效性。NRHM 路線的實施應在發布后的18 個月之內完成。

七是通往站點和其他設施的合理路線。

八是遵守當地法規的責任。

九是NRHM 路線的設計和限制應考慮到人口密度、公路類別、NRHM 類別和數量、應急響應能力等。

對于放射性物質（第7 類）的運輸，除上述要求之外，還對路線限制、承運方制定的路線圖信息、駕駛員資質、知識和應急能力進行更嚴格的要求和管控。

運輸路線風險分析

運輸路線的規劃和限制還應參照美國交通部發布的《適用于制定危險物質運輸路線的標準準則》（以下簡稱《準則》），以及其他等同效用的風險分析。《準則》提供了用于確定危險物質道路運輸風險的標準方法。通過基于不同的道路種類、事故率、平均日交通量（ADT）、人口密度或土地利用特征等要素，對道路進行風險分析并劃分路段，道路整體的風險即各路段風險的總和。分段的主要考慮因素為道路的功能，要注意的是，隧道/涵洞應自成一段，對于要素相同的路線則不需分段。

眾所周知，風險為可能性和后果的乘積。參照《準則》中，危險物質運輸的事故可能性由路段上的事故率和路段的長度共同確定。事故率通常來源于歷史的危險物質運輸車輛的事故數據。但是考慮到樣本數量可能很小，事故率的取值通常還會考慮過去3 年卡車的事故數量或其他可能引起相關部門重視的交通事故/事件。也可借鑒路況、人口密度等要素相近的州/省數據或國家數據庫，以擴大樣本數量和事故率的參考價值。

另外，事故的后果取決于危險物質的種類和數量。因此，了解一條路線上運輸的危險物質的種類和數量，對于路線設計至關重要。事故的后果可由受影響的人群和危險物質泄漏的影響范圍結合得出。受影響人群的密度和分布可通過各地區人口普查數據獲得。

對于危險物質泄漏的影響范圍，《準則》給出幾種確定影響范圍的方法：第一，使用一種較大的固定釋放距離（如公路兩側8 公里），可適用于有毒氣體的擴散；第二，參考國家數據庫，如美國交通部1993 年發布的《應急響應指南》（RSPA P5800.6）；第三，使用擴散模型模擬工具（如PHAST，Aloha 等），以得出不同擴散范圍的尺寸和概率。同時，還應考慮特殊的人口聚集地，如學校、醫院、敬老院、購物中心、體育場館等，以及環境敏感點，如水源地、野生動物保護區等。

2007 年， 美國交通部委托其下屬的聯邦機動車安全管理局（FMCSA）開展了全國性的危險物質運輸線路安全與安保風險分析工作。在2009 年，美國交通部與美國國土安全局（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合作發布《危險物質高速公路路線規劃指南》，明確要求危險物質運輸企業應根據地理信息系統（GIS）制定運輸線路選擇框架，并給出了路線選擇過程中成本效益分析邊界條件，供運輸企業參考。

此外，FMCSA 每年在其官網上發布全國的危險物質道路登記表，列出了危險物質運輸的指定、推薦和受限的道路信息，供危險物質運輸企業在路線選擇時進行參考。

歐洲國際公路運輸危險貨物協定（ADR 2019）對危險貨物的公路運輸可能出現的問題均進行了詳細的規范和限制。基于國際通用的化學品分類標準，ADR 羅列出危險貨物的清單以及運輸過程中的相關要求，涵蓋裝卸車、檢驗、轉運、車輛等各個環節。在運輸限制方面，ADR 要求基于安全，考量道路結構（如橋梁、隧道）、極端天氣情況、地震、事故、特殊時間等因素，還要求為運輸車輛設計特定的路線，以避開人口居住區、環境敏感區、帶有危險物質的工業區或存在嚴重物理危害的道路。如果無法避免，應進行風險評價，評價的內容包括替代路線的可能性和適用性、交通狀況和管制等。以及應考慮火災、爆炸和有毒物質泄漏帶來的人員傷亡、環境污染、交通堵塞、道路特別是隧道的結構性損壞等后果。

ADR 還提供了一份計算公路運輸危險貨物風險的指導手冊。手冊中的風險計算方法運用了事故樹分析（FTA）和定量風險分析（QRA），結合過往事件的統計分析數據得出的ALARP（最低合理可行）模型，從而將公路運輸危險貨物的風險量化用于風險評價，有助于相應的風險預測和管理。

我國危險化學品運輸行業的未來發展

結合《全國安全生產專項整治三年行動計劃》（國安委〔2020〕3 號）中提到的道路運輸安全整治要求及其實施方案，筆者對我國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行業風險管理的未來發展提出4 點建議：

第一，企業應建立健全管理體系。企業作為危險化學品運輸的實施主體，應建立現代化的風險管理流程，通過完善健全企業管理體系使其有效實施，并定期接受管理體系審核。

第二，行業協會應發揮行業引領作用。行業協會應積極牽頭制定各類危險化學品風險場景的排序標準及定性、半定量和定量風險評價的方法指南，結合我國實際情況制定統一的風險可接受標準，帶頭推廣先進安全管理和技術最佳實踐，以及“管行業管風險”理念。推進將道路運輸風險管理手段引入到國家法規和標準中。

第三，第三方服務機構應積極引入國際先進標準和做法。第三方服務機構應充分利用自身在細分領域的資源，結合我國實情，引入國際先進的管理和技術標準。定期為企業開展管理體系審核，向監管部門展示其管理水平。在其他地區或行業，企業管理體系運行的有效性與風險評價結果直接關聯。如在GB/T 34346-2017《基于風險的油氣管道安全隱患分級導則》中明確要求，將管理措施的有效性與管道失效概率相結合。因此，一個先進的管理體系標準與客觀公正的第三方獨立審核結果，可以使企業和監管部門更好地掌握危險化學品的道路運輸。

第四，主管部門應充分利用現代技術手段發揮監管作用。危險化學品道路運輸的主管部門可充分利用北斗定位技術、5G 平臺、大數據、物聯網、人工智能算法等先進技術，開發危險化學品運輸智能監測監控預警管理平臺，對沿途環境安全敏感區域相關信息與所承運的危化品安全特性、數量等信息相關聯,經人工智能算法得到動態實時風險評估數據，進而對危險化學品運輸多條可選路徑進行風險評估和排序，并推薦適宜的路線，供指揮中心和司機選用。同時，對于安全績效差、駕駛員素質較低，管理較差的企業，堅決責令其整改或清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