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康煒 鐘振明
(同濟大學,上海 200092)
有關國際關系心理學的發展階段,脫胎于政治心理學發展研究,國外學者對此多有論述。威廉·J·麥奎爾把政治心理學的發展分為三個時期[1]。溫迪·M·拉恩等人基本認同上述劃分,但略有不同意見,他們認為上述的理論劃分和方法的連續性被低估了[2]。因此,大體上而言,西方政治心理學的發展經歷了三階段:20 世紀40 ~50 年代的“人格和文化”時期,60 ~70年代的“態度和選舉時期”,80 年代之后的“政治認識時期”,而且直到現在仍然是政治認識理論占據主導地位,并且對政治情感的研究逐漸興盛[3]。
國內學者對于政治心理學的發展研究的關注較少。張平認為,國外政治心理學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為20 世紀20 ~50 年代,第二階段從50 ~60 年代,第三階段從70 年代至今。在第一階段時期,各學科紛紛獨立,科學技術和方法取得的進步以及西方社會中政治動亂的加劇、科學理論發展和現實需求背景的融合驅使一些學者對政治心理學有關問題進行了研究。到了第二階段,政治心理學重點探討了權威主義個性和政治態度的問題以及個性心理對政治行為的影響。在第三階段,政治心理學研究的規范化和科學化則標志著政治心理學的發展進入了成熟時期,在這其中有三大標志性事件:一是出版了一些闡述政治心理學歷史與現狀、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的文獻專著,這些專業文獻的出版推動了政治心理學的科學化、系統化發展;二是部分高校政治學系實施了政治心理學碩士、博士培養計劃;三是1978 年美國成立了國際政治心理學學會,同時分別在1979 年和1981 年,創辦了《政治心理學》和《微觀政治學》兩種社刊,這兩種期刊對政治心理學研究的傳播、推動和推動起到了重要作用[4]。然而上述兩種劃分都存在兩個明顯共同的缺陷:一是上述分期并未涉及政治心理學之前。倘若我們要梳理政治心理學的發展階段,就必須對政治心理學未形成之前的發展狀況有所交代;二是未能詳細說明每個學者所屬時期的界定。一方面依據他們生活的年代,另一方面依據其著作和文章,特別是代表作產生的年代,成為我們界定人物所屬年代最主要的依據。基于此,筆者認為由季乃禮所提出的政治心理學發展四階段論[5],更能清晰地體現國際關系心理學的發展進程。
第一階段為政治心理學的萌芽時期(公元前4 世紀至19 世紀前半葉)和逐步獨立時期(公元19 世紀后半葉至20 世紀前十年)。萌芽時期從柏拉圖到黑格爾等為代表對政治心理學有所貢獻的思想家們。政治心理學逐步獨立時期形成了兩大心理學派:本能學派和精神分析學派,代表人物分別為本能學派和群體心理學創始人的勒龐與精神分析學派的創始人弗洛伊德。
第二階段為政治心理學的形成時期(20 世紀20 ~40 年代)。這一時期受一戰和二戰的影響,學者們繼續推進了對領導心理與群體心理的研究,主要議題是政治心理極化研究。這一階段的代表人物為拉斯韋爾和賴希,作為政治心理學的創始人,拉斯韋爾的研究結合精神分析等方法對領導的心理進行了分析;賴希則更為關注集團政治與法西斯主義間的關系。
第三階段為政治心理學的確立時期(20 世紀50 ~70 年代)。這一時期政治心理學的研究主要圍繞以下四個方面展開:其一,法西斯心理的研究。二戰的硝煙盡管已經散盡,但二戰對人們的心理影響仍在,人們還是擔心法西斯還會卷土重來。其二,選舉政治的研究。一些著作對選民的投票心理進行了研究,馬爾庫塞等人對西方的民主制度進行了批判。其三,政治社會化的研究。20 世紀60 年代黑人民權運動、反戰運動以及婦女解放運動等群眾政治運動的勃發,促使許多學者對政治社會化進行研究,探討了人類不同年齡階段政治心理的特征及哪些渠道影響人們的政治心理等。其四,對未來社會的展望。現有的諸多問題,許多學者運用心理的標準對未來社會進行了展望。如馬爾庫塞等人提出的人道社會主義社會、萊恩提出的新人文主義觀。
第四階段為政治心理學的發展時期(20 世紀80年代以后)。在這一階段,政治心理學的各個領域均有學者涉獵,尤其在政治認知和情緒方面。盡管這一時期的學者變得更加實際,他們關注現實政治的各個方面,但選舉仍然是他們關注的核心,對選民心理的研究和對領導心理的分析仍然是關注的重點,因此政治認知研究占據了當今政治心理學研究的主導地位。
國際關系心理學一般指心理學理論成果和研究方法在國際關系或對外政策研究中的應用,這門學科的研究路徑比較寬泛,包括許多不同的流派,現目前也沒有形成統一的理論[6]。現有的國際政治心理學領域內雖然眾多學者研究的領域與議題也不盡一致,但按照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進行分類,國際政治心理學可劃分為三大主流流派,它們分別是以領導人非理性行為為主要研究對象,使用心理分析、主題統覺測驗、平行時間表和內容分析研究方法的心理分析流派,主要代表學者為弗洛伊德、亞歷山大·喬治和波斯特;以領導人個人為研究對象,使用個性分析、內容分析和遠距離評估法作為研究方法、以赫爾曼、巴伯和文特為主要代表學者的個性流派;以領導人/精英和決策團體(小集團思維)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案例分析、內容分析和情景動詞分析法為主要研究方法,杰維斯、喬治和沃克為主要代表性人物的認知流派[7]。
國際關系心理學學者運用心理學理論和方法對國際政治議題進行一種比較微觀的研究,這些議題包括國際安全問題、領導人與外交決策(決策心理學)、沖突解決與危機管理、恐怖主義等,其研究方法主要有以下六種:(1)室內試驗和模擬可以對研究的變量進行卓越的控制以支持因果論證。在所有的討論方法中,實驗的結果在可能的因果推論方面有最強的信心,這是因為實驗方法允許在受控環境下對變量進行系統的操控。(2)自我報告的調查問卷通常實在實驗室研究的背景下,根據實驗對象的能力和意愿,就特定的態度、信仰、價值或相關的想法與研究者分享內在和外在的進程。(3)抽樣調查研究大批被試的意見和行為。這類工作嵌入在全國代表性調查研究的實驗形式中采取多種方法,這類研究構成了政治心理學前沿方法研究的未來趨勢,并為探索和解釋提供了豐富的新課題和證據。(4)內容分析旨在以話語或書面形式考察一個人的言論,以便更好地理解或解釋人的個性。這里的假設是這樣的理解可能有助于解釋研究對象過去的行為。(5)決策者的觀察員評級可以使用特殊或標準化的形式來獲取受試者對特定公眾人物的言辭或行為的印象。(6)案例研究通常涉及檔案工作,研究人員通過查閱歷史文件、演講等來考察或分析特定的任務、事件或進程。當重點圍繞某一特定任務的生活進行心理闡釋時,結果往往會以心理傳記的形式出現[8]。
以羅伯特·杰維斯為代表的國際關系學者,通過借鑒認知心理學的重要概念和理論成果,將之整合進國際關系理論中,以知覺與錯誤知覺這兩個重要心理學概念,結合國際政治中的典型案例對國際政治中決策的形成機制作出了分析,展示了來自政治心理學的主要理論成果。《國際政治中的直覺與錯誤知覺》一書較為詳盡地闡釋了國際政治心理學的理論成果,提出來自于錯誤知覺對行為體決策的影響是導致國際沖突爆發的重要因素。羅伯特·杰維斯從微觀層次上,以國家間所經常產生的錯誤知覺為解釋回答了為什么雙方都是維持現狀國家,且都有維持和平現狀的客觀需要卻最終走向了戰爭沖突的深淵。杰維斯認為,決策者在對國際環境和其他國家認知中極易產生四種錯誤知覺:(1)統一性思維;(2)高估自己作為影響者和影響對象的重要性;(3)愿望思維;(4)認知失調。同時回答了這些錯誤知覺引發沖突與戰爭的具體生成機制:認知相符現象、思維定勢和歷史包袱,并最終對如何減少錯誤知覺提供了一些建議,如加強對彼此的認識與預測、重視“唱反調的人”的作用等[9]。
國際關系心理學研究方法應豐富多彩,對各種研究方法都應當秉持包容性的態度。通常而言,定性研究在國際關系學界歷史上一直占據著主流地位,然而近年來,國際關系學界雖然一直注重對定量研究的探討,但囿于國際關系研究的某些現實情況,定量研究仍面臨著許多現實挑戰。
或許心理學研究方法的發展或許可以為我們提供某些借鑒,元分析是心理學領域較為前沿流行的研究方法之一,所謂元分析方法是通過對現有眾多實證文獻再次統計分析的方式,根據統計指標利用相應的統計公式,對相應變量間邏輯關系做出研判。因此,我們在國際關系研究中可以利用元分析研究方法,通過一種別樣的”大數據“分析的方式,根據獲得的統計顯著性等來分析兩個變量間真實的相關關系,從而增強國際關系研究的客觀性與準確性。在未來的研究中,應在定性和定量研究有機結合的基礎上更好地探討政治心理問題,科學地描述、解釋、預測甚至控制個體和群體的政治行為。
某一命題或專業之所以可以被認為是“科學”,來源于其所提出的問題或觀點的可證偽性,換句話說,來自可被重復性檢驗。政治心理學的發展來自對于心理學實驗結果和理論概念的借鑒,對這些實驗結果或理論概念的借鑒是作為建構理論大廈的基石,但倘若基石自身就有問題,那我們很難不去質疑理論是否堅固。
有學者通過重復實驗的方式評估了心理學研究的可重復性,作者選取了100 個2008 年在高等心理學期刊上的心理學研究進行了可重復性檢驗,結果是大部分實驗證據不如原實驗充分[10]。同時,我們發現由于現實狀況的原因,國際關系理論無法做到像自然科學一樣進行證偽。我們所能做的大部分工作似乎只是通過案例法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即用典型的歷史事件來證明自己的觀點,這種不完全歸納的論證方法不能有效證明論點具有普遍適用的性質。研究人員對于當事人當時心理狀態的認識也主要來源于歷史文獻的記載和自己主觀的猜想,這與決策者復雜的決策心理是有一定距離的。此外作者并沒有說明為什么一些心理學上的原理和試驗所得的結論能夠套用到國際關系事實中去,是否存在著一些限定性條件。事實上,決策本身所具有的秘密性質導致國際關系研究經常只能進行個案研究而很難以提出公式化的理論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