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在枝頭的暴雪彈奏著萬籟俱寂的寒冷
空曠,正在發芽——
一只不合時宜的寒鴉向后,讓出了整面天空
而田野里,歡騰的麻雀不時用喙挑撥著
這由來已久的孤寂
很長時間沒有到雪地里走一遭了
黎明前,趁著昏暗
由著性子的風推醒了火塘里嗜睡的火苗
我摸著那些明滅可見的溫暖
從泥濘的遠方,慢慢伸出了一條蜷縮的羊腸小道
越來越薄的想法,被拷打和晾曬捧在一張網的模具里
且讓它捕獲纖維的證詞
且讓曝曬和壓榨漂白語言的痛苦
當它往肉體里供奉神明,思想的標本
并不負責校對我翻開的那一頁
是藝術荒廢的稻草,還是文學搗毀的樹皮
而紙人、冥房……
這些未經火焰確認的謊言
則證明灰燼深處藏有相通的世界:
在紙張尚未變成命運之前
那些真相,總是與輪回保持著很遠的距離
在那所偏僻的鄉村實習中學
一只螢火蟲悄悄潛進了女生寢室
她們驚訝這卑微的光
對黑暗的領悟,還是透明的,像是
熄燈之后
被窩里毛茸茸的竊竊私語
久居省城的她們,自然感到新奇
提著一只螢火蟲蹦到男生寢室
向我們展示她們的發現:
一只斗志昂揚的螢火蟲
正率領著秋天向事物深處緩慢滑去
偏執,制約著一首詩歌的走向
以否定的名義從頭再來
刻下末日、狂歡和一個人內心
不依不饒的孤獨
之后,還能信任什么?
永恒的寂靜,難道還是對于古代
支離破碎的叩問?
或者,憑空捏造的想法
什么都不是
推門聲卡在鎖里
安靜、不張揚,像委身于鏡中的臉
有關分行的陡峭
只是偶爾抬起頭看看對方
除此之外
必定還有未被破譯的主題
像投進湖心的石子
湮滅在傷口里的波濤,繁華過后
替我說出一株水草
戰栗的真相
野外,幾只寒鴉盤踞在老槐樹上
守候著藤蔓環抱的荒墳
村道從死亡兩側擦肩而過,繼而轉了一個彎
向上,朝著無人認領的陰天走去
掘地的老頭坐在田壟里歇氣
仿佛靈魂出竅的朽木
有一口、沒一口地吐著不斷蜷縮的煙齡
此時,半山腰還有一叢綠沒有被誰驚擾到——
寂寞的樣子,像極了身后那條跟了我很遠的土狗
鰥居多年的老程死后
只有村委會拉來的一頭待宰的過年豬哭得撕心裂肺
葬禮上,巫師用裱紙超度亡靈
黃昏時,殺豬匠用一把屠刀超度喂養一冬的過年豬
燒開熱水、備好木桶
像是等待一枚呱呱墜地的嬰孩般
盼望著它早點死去
最好趕在天黑前,用掙脫靈魂的嚎叫聲
超度我們放肆孤獨的肉體
據說,他埋在民國的枯墳里
碑銘上的字與他無關
據說,墳已經荒了,無人認領,多像他潦倒的一生
除卻一條寄居在他家的土狗外
這世間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輕易原諒
放晴時,坐在院壩里讀書
抬頭總能望見那一簇金光閃閃的花圈,被風舉著,搖擺不定
活著時,他從未那么明目張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