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日本女性的名字

■黃文婕/鄭州師范學院

人的名字是一種特殊的語言現象，是人類特有的、作為社會成員之間互相區別的符號。人的名字的發展與演變，必然會與其所處的自然、社會、文化等因素密不可分。日本自古受到中國等亞洲國家文化輸入的影響,近代又吸收了西方諸國的多元文化,隨著歷史的進程，文化的交織，日本女姓的名字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獨具特色，蘊含了豐富的人文信息，是研究日本歷史、文化、語言的重要資料庫，頗具學術研究價值。

一、日本女性的名字的歷史演進

日本的女性名字經歷了由大和時代到現代的近2000年的發展歷史，隨著歲月的變遷、朝代的更迭，日本女性的名字也在不斷發生著演化與嬗變。

(一)日本從古代到中世的女性名字

日本的古代是指日本從原始社會開始，到鐮倉幕府成立之前的時期，包含了大和、飛鳥、奈良、平安等時代，日本的中世是指從鐮倉幕府到江戶幕府成立之前的時期。由于日本最早的史書《古事記》《日本書紀》都成書于奈良時代，因此奈良時期之前的女性的名字并沒有詳實的記錄可以考證。大和時期的女姓名通常以“……姬”的形式，如木花開耶姬、磐長姬、甘美姬等。奈良時代之前的女姓名字，也常被加以尊稱，如神功皇后的名字為氣長足姬尊，飛鳥時期的推古天皇的名字為豐御食炊屋姬，他們名字中的“姬”與“尊”字便是尊稱。值得注意的，在奈良之前的日本女姓的名字，有悖于我們現代人對日本女性名字的固定印象，即日本的女性名字通常是“……子”的形式，在奈良時代之前“……子”的形式是用于男性的名字的。

進入奈良時代，女性名字開始出現了“……女”“……子”的形式。特別是平安時期，有記載的平民之女的名字依舊采用“……女”的形式，而貴族女性的名字普遍“……子”的形式。如日本第五十二代天皇嵯峨天皇的皇后叫“嘉智子”[1]，第五十三代天皇淳和天皇的女兒分別叫做“有子”、“貞子”、“寬子”、“國子”等。由上可知，日本古代的女姓名，形式較為單一，且有記錄的也往往是貴族女性，有的甚至是日本神話傳說中的女性。

日本中世時期的女性的名字依舊與古代時期想類似，如“千代女”、“松女”。到了在南北朝時期，日本的女姓名字開始出現在名字前加一個修飾的假名“o”來表示敬意以及喜愛之意。值得注意的是，當時的人們在記錄文獻時通常會有意回避女性的真實姓名(實名)的傾向，如在室町時代收錄公卿社會的氏族與家族譜系的《尊卑分脈》一書中，對于女性的記載往往只有“……女子”、“母……某女”等字眼，對于女性的真實姓名，鮮有提及。到了安土桃山時代女性的名字出現了假名書寫的形式，如豐臣秀吉的正室夫人的姓名就寫為假名“nene(寧寧)”。

(二)近世與近代的女性名字

日本的近世時期是指江戶幕府時期，近代是指從明治維新到二戰戰敗之間的時期。江戶時期，普通女性的名字普遍用假名書寫了，大部分是由兩個假名組成如“hatu”、“sen”等。明治時期女性的名字也基本同江戶時期類似，都是由兩個假名組成的。到了明治中后期，日本女性的名字從貴族開始又出現了我們熟悉的“……子”的形式。

不同與之前的江戶時期，此時除貴族外，平民家女性的姓名也被大量被記錄下來，女性的名字在數量和內涵方面都有了很大發展。明治三十四年，在東京帝國大學任教的學者小泉八云曾對當時地約400名女學生的姓名做了統計，他把當時的女學生的名字做了以下分類：

(1)德行與禮儀的姓名。

(2)蘊含著父母期待和個人特點的姓名。

(3)與地名或者方位相關的姓名。

(4)物品的名稱以及與女工方面相關的姓名。

(5)文學類的姓名。

(6)數字或者與數字相關的詞匯所產生的姓名。

(7)與鳥、魚、活著野獸的名稱相關的姓名。

(8)從花卉的名稱所產生的姓名。

(9)從植物，果實，樹木的名字所產生的姓名。

(10)代表光明含義的姓名。

(11)與色彩相關的姓名。

(12)與季節相關的姓名。

(13)意思晦澀，很難分類的姓名。[2]

綜上可見當時女性的名字與之前相比，含義變得更為豐富。此時平民家庭出身女性的名字通常是由兩個音節組成的，由三個音節組成的女姓名，非常少。貴族女性的名字的筆畫通常多余普通女性，貴族女性的名字也通常夾雜著一些平時很難用到的生僻漢字。另外為表尊敬，一般會在帶有兩個音節的女性的名字前加上接頭詞“o”在名尾加上“san”。如果女性名字為三個音節，一般只會在結尾詞加上“san”。

大正時期，普通家庭女性的名字也普遍使用漢字了，使用假名作為名字的傾向越來越少。大正時期的女性名受了中國儒教思想的影響，開始出現諸如“貞子”、“信子”等反映女性婦德的名字。

昭和初期，日本女性的名字完全使用了漢字書寫，不同以往，此時的女姓名字常常借用年號“昭和”二字，出現了大量如 “昭子”、“昭代”、“和子”、“和代”等名字，到了昭和二十年，出現了諸如 “京子”“晴子”以及“……美子”等女姓名，同樣也出現了諸如“勝子”等反映戰爭意識的名字。

(三)現代的女性名字

昭和后期的女性名字開始出現不使用“……子”這種形式的趨勢，像昭和前期那樣出現帶有儒家思想的諸如“貞子”、“君子”等名字幾乎看不到了。隨著時代的發展、歷史的進步當下的女性名多以凸顯個人意志以及對生活的美好憧憬的詞匯為主。另外傳統的“……子”形式的女性名字逐漸被帶有美好意思的漢字所取代的傾向，如“櫻”、“麻衣”、“愛奈”等女性名字頗受現代父母的喜歡。總而言之當下日本女性的名字呈現出形式多樣、寓意美好、個性突出的發展趨勢。

二、女性名特色

名字是文化的載體,日本的女性名字經過漫長時代變遷，具有鮮明的文化特色，以下簡單列舉幾個：

(一)日本古代時期的突出女性的名字相似或重名的很少

古代時期的日本，由于男尊女卑、技術條件等因素限制能被記錄下來的女性的名字相對較少。杰出的女性，如皇后、高德的禪尼等人的名字，在一段時期內幾乎是看不到有相似或者重名的。如嵯峨天皇的皇后嘉智子，在之后的仁明朝到光孝朝的幾十年中，有記載的女性的名字就沒再出現過“嘉智子”這個名字。

(二)現代之前女性的名字種類繁多

前文中提到的 “女性名”，實際上主要是指日本女性的實名，也就是用于記錄在戶籍或者公示文書上的姓名，日本的女性自古除了實名外，根據歷史的發展以及根據年齡、職業、身份等因素也有若干種除實名外的稱呼方式，以下列舉幾個：

字：日本女性“字”的出現是由于日本自古是避諱稱呼實名的，現代之前，“字”在生活中經常被使用。女性自稱時也往往使用自己的 “字”而不是實名，人民在日常生活中也往往都用“字”來彼此稱呼，這點與中國古代的情況類似。

童名：也就是“幼名”，是當孩子還幼小時起得名字。女性的童名一般會變成前文所提到的“字”，在很多情況下經常代替實名而出現。

候名：是指在宮廷、將軍家、公卿、大名、富豪家等，擔任職務的女性之間的稱呼。

綽名(渾名):綽名是與實名相區別的，是他人懷著親昵、嘲諷等某種目的，根據人的容貌、技能、性格、習慣等因素給予的名稱。綽名與以下所要提到的“愛稱”相同的情況并不少見。

愛稱 ：與上文所說的與 “童名”、“綽名”相重疊的情況很多。“—tyan”和“ya ”是愛稱主要的結尾詞。“—tyan”這個結尾詞即使在現代日語中，依舊表示親昵的意思。

雅號:是學者、文人、畫家、手藝人、書法家等人給自己起的區別與實名的名字。主要是在發表作品時使用。

俳號:很多女俳人，把自己的本來的姓氏省略，在本名下加上一個“女”字來作為自己的俳號。

(三)表敬意的接頭詞、結尾詞很多

現代之前的女性的名字常使用“……no方”、“御前”等結尾詞，與之相對應的也有很多如“o(御)”這樣的接頭詞。于是就有了諸如“o萬no方”這樣的敬稱。現代日語稱呼人姓名時也同樣會在姓名后加上諸如“……san” 、“……sama”這樣的結尾詞。

人名是一種特殊的語言詞匯，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獨特的文化的載體。日本女性名字的發展歷程是繁瑣且復雜的，它是對日本傳統文化的長久性、復雜性的真實反映。日本女性的名字，經過漫長的時代演變，從女性不被重視被記錄成“……女”、“母……某女”到今天我們熟知的 “結衣”、“憐奈”，日本女性的名字在以一種直觀的形式向我們傳達了日本女性地位的提高，個性的解放。本文按時間順序梳理了日本女性名字的歷史演進，歸納并淺析其特色會為我們今后更好地研究日本歷史、文化、語言提供了更廣闊的思考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