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龍輝的詩

王龍輝

絮 果

我仍舊記得那年夏天我頭痛欲裂

父親的背影站在香樟樹下

為我擋住災禍

其實不止

還有傷口，疾病，鬧劇

偶爾從他的手臂中透露出來的

通通都是污濁

就像我知道

我一生中遲早要來臨的那場酩酊大醉

丑態被人拍下來

掛在盧浮宮

我知道我醉了

而且醉得不輕

那么父親

為什么人在如泥的時候

依舊聽得見腐朽

知更鳥

我以為，奇跡不會出現了

媽媽，我曾構想過一百種消逝的方法

我也從來沒有否認過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鬼神

穿梭在一代又一代的鄉音山水

這還不夠

他們拖走姥爺，像清掃一顆草芥

我連折桃花的機會都沒有

媽媽，你淚水簌簌

我把墳前的榕樹熬死

只留下知更鳥的窩

它們的羽毛里藏著更干凈的天空

親人長久的住在里頭

背 離

把你鎖進秘密里

帶到來世

這樣便與你再無瓜葛

但你要記得

我是思念過你的

如同百姓到香火廟里祭拜的神

致 你

如果坐飛機的時候

飛進一朵云里

我想你會歡呼雀躍吧，小玖

不像你坐火車漂泊的時候

總會清減許多

或是在密閉的汽車里

散不盡的煙味讓你暈眩

最后像我一樣

深夜推著行李在樓宇里打轉

什么時候起

我們回家竟然需要燈盞

喜 鵲

我懷念過去的你

被我牽起的指紋骨骼

桃夭紅豆入水，煮沸的明前茶

中秋月下青絲里藏著的楓葉香味

通通打包

寄往山東的琳瑯四季

語笑喧闐

透明雨傘上滑下的每一滴露水都包含著節氣

谷雨芒種，白露冬至

像貼在手心里的時鐘

翻過梯田日月

掉了的喜鵲羽毛

怎么剛好被風吹落在你的腳邊？

晨 陽

與你告別于車水

天空便清寒得像十月的東窗

我再也捕捉不到一只飛鳥流動的痕跡

任憑船夫努力

河流上始終漂浮著蒼耳種子

很久很久以前

我答應過你，我發過誓

要好好生活

當時河流尚且干凈

十一月的陽光刺穿離人的心臟

公主墳的烏鴉叫嚷得依舊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