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與方法論

秦巴子

感染

一個渾身藥味的人

來到我們中間

是一根正在燃燒

帶著煙火的艾草

一只咕嘟嘟冒著熱氣

煎熬中的藥鍋

是一塊散發著

濃烈麝香味的膏藥

突然貼在我們背上

一個渾身藥味的人

來到我們中間

打碎了一瓶福爾馬林

雨中仙臺

無論走到哪里

都能遇到同胞

在日本

仙臺醫學院門前

幾個做V形手勢

拍照的人

我仔細辨認

他們的表情

年輕的面孔里

沒有周樹人

年長的面孔

更沒有魯迅

倒是他們那做派

讓我想到

闊了的阿桂

小康的閏土

不像是來此求學

也許是來買藥

腰椎疼痛解決方案

第一階段

一定要平躺著

像無脊椎動物那樣躺著

像軟體動物那樣放松

見過蚯蚓吧？

見過蛆吧？

就那樣軟在床上

第二階段

進行爬行練習

四肢著地支撐身體

不要像嬰兒那樣爬

先學豬練習慢爬

再學狗練習快爬

最后像馬那樣

讓人騎著爬

第三階段

站起來伸出雙臂

抓住單杠

把自己掛上去

像猴子那樣掛在上面

像猿人那樣掛在上面

身體盡量下垂

輕松擺動雙腿

過一陣子

你就可以直立行走了

疼痛科

腳疼

請不要走路

屁股疼請不要坐著

腰疼請把腰裹緊

脖子疼

可以適當活動脖子

頭疼

就只有大聲喊叫

頭是全身的領導

除了喊叫

什么都做不成

只能咬緊牙關

但是牙疼不行

不能咬

不能喊

還不讓你睡

牙疼是全無人道的仇敵

發明出來的酷刑

比心疼還疼

心疼

請把心放下

心病

側身之時

我被突然的貓爪

撓了一下

有時候是狗舔

溫暖柔軟

并不是疼痛

但胸口立即

有了異樣的感覺

像愛極之疼

或失愛之痛

在離心最近的地方

當大夫告訴我

那正是心的異動

胸前如有閃電

在我身體里

感到異常吃驚

但李老師很淡定

從容地戴上假牙

從容地開口

說剛剛在午休

拿掉了

睡覺更舒服

膏藥鋪的大夫說

身體有多少穴位

多少隱秘的通道

就有多少地方

可以讓膏藥匍匐

這些前世的

枝葉、樹皮和草根

在人的身上

浸潤，滲透

找到生機

和叫喊的力量

膏藥敷體時

你就能聽到

風在搖著樹木

有細小的根須

在你的身體里

輕輕抽動

病人與方法論

去時坐二五三路

下車朝南

穿過一條小街

診所在街角

我進去烤電

藥療，貼膏藥

然后出來

朝西走

穿過一條小街

坐二六零路回來

也可以反方向

去時坐二六零

下車往東

穿過一條小街

回來時往北走

穿過一條小街

坐二五三路

但我沒有試過

診所還有其他手段

扎針，拔火罐

按摩治療

我也沒有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