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何處是故鄉

崔學峰

云南師范大學

近兩年來，我時時翻閱中山大學哲學系教授馮達文老師所著《尋找心靈的故鄉》一書。本書主要圍繞道家、儒家、中國佛家三家的學術理路與學術旨趣展開論釋。由于論釋中引述的文言文較多，抽象的哲學概念不少，很難讀，但我還是時時翻閱。我是被書名“尋找心靈的故鄉”及文中所闡釋的三家共同的愿景“守護心靈的純真與潔凈”所吸引。就人生而言，過了知天命之年，內心本該漸漸趨于平靜，可我及許多像我一樣的俗人卻平靜不了。在飛速發展的現代化進程中，身處城市的繁華與喧囂，工作千頭萬緒，要求越來越高，人際關系越來越復雜，越來越功利，日新月異的各種變化讓人應接不暇，我們的內心焦慮而緊張。我常常捫心自問：我們精神的家園在哪里？何處才是心靈的故鄉？兩年前，看到馮老師的《尋找心靈的故鄉》一書，頓生共鳴，時時翻閱。回想半生的心路歷程，回望先哲們的慧想，審視現代人的欲望，感慨于胸，遂作此文“心靈何處是故鄉”。

—題記

小時候，我們經常到莊稼地里找豬草或是上山積肥，和小伙伴們一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艷陽高照、和風拂面、藍天白云、青山環抱、野花遍地、蜂飛蝶舞，我們活蹦亂跳，歡呼雀躍，心情無比舒暢；夜幕降臨，我們坐在從山上積來的肥料上，仰望滿天繁星，充滿無限遐想；偶爾得到大人給的一顆糖，含在嘴里，慢慢化享，眼里溢滿幸福的目光。

長大后，考入宣威師范讀書，吃著白花花、香噴噴的大米飯，努力讀書，盡情鍛煉，活力四射，放飛著青春的夢想。

工作后，數著第一個月的72元工資，內心激動，摩挲不已，幸福在胸中流淌。吃著國家供應糧，住著狹窄的小木房。一張床，一張桌，一只小木箱，一個小爐子，輔之以簡單的鍋碗瓢盆，便是全部家當。眼觀樸實和善的臉膛，耳聽書聲瑯瑯。課余和同事們飲酒喝茶，吹牛談天，笑聲在空中蕩漾。

如今，領著不薄的薪水，住著敞亮的樓房，駕著飛馳的轎車，衣著西裝革履，口品美味佳肴，身伴嬌妻寵女，豐衣足食，民富國強。可在飛速發展的現代化進程中，面對日益激烈的競爭場，我們的欲望在無限膨脹，內心不再干凈透亮，越來越焦慮甚至恐慌。

回望先哲們的慧想，審視現代人的欲望，心靈何處是故鄉？

去問老莊，老莊講：擺脫名利外物的困擾，順應自然之道，回歸自然，返璞歸真，追求簡樸、恬淡、寧靜的生命情趣，內心虛靜明覺，才能逍遙自在，神游四方。

請教孔孟，孔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言，泛愛眾，而親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孟子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懷揣仁愛之心，走出自我，關愛他人，關愛社會，便能心情舒暢。

拜謁佛祖，佛祖訓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化去我執”，進入“無我”，從重重束縛痛苦中剝離出來，獲得活潑與自由，內心才能干凈透亮。

再閱《樂志論》，看看仲長統：使居有良田廣宅，背山臨流，溝池環匝，竹木周布，場圃筑前，果園樹后。舟車足以代步涉之間，使令足以息四體之役。養親有兼珍之膳，妻孥無苦身之勞。良朋萃止，則陳酒肴以娛之；嘉時吉日，則烹羔豚以奉之。躕躇畦苑，游戲平林，濯清水，追涼風，釣游鯉，弋高鴻。諷于舞雩之下，詠歸高堂之上。安神閨房，思老氏之玄虛；呼吸精和，求至人之仿佛。與達者數子，論道講書，俯仰二儀，錯綜人物，彈南風之雅操，發清商之妙曲。逍遙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間。不受當時之責，永保性命之期。如是，則可以凌霄漢，出宇宙之外矣，豈羨夫入帝王之門哉！

長統以為，家有良田廣宅，衣食無憂；時有余閑，縱情山水；嘉時吉日，朋友來訪，或喝酒論道，或煮茶操琴，“逍遙一世之上，睥睨天地之間”。如是，則快樂無疆。

神游四方，心情舒暢，干凈透亮，快樂無疆，于我何方？

我乃塵世俗人，心存七情六欲，身處俗世激烈的競爭場，無限膨脹的欲望讓我困頓張皇，倍感“終身役役而不見其功，苶然疲役而不知其所歸”的哀傷。我無法擺脫名利外物的困擾，更不能“化去我執”，進入“無我”的天堂。我的心靈的故鄉到底在何方？

孔孟未讓我脫離塵世，也未教我“無我”，可否從他們那里找到心靈的故鄉？

孟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博愛眾生，仁念萬物，練就一顆仁慈之心，就一定能心情舒暢。

我乃塵世俗人，逐功名利祿數載，不知能否寵辱偕忘，仁愛之心溢滿胸膛。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領悟先哲們的教誨，我終于找到了心靈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