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孕前保健服務研究進展

張 遠，張 亞，王媛媛，馬 旭

(國家衛生健康委科學技術研究所，北京 100081)

二戰結束以來，產前保健和產前診斷水平不斷提高，新生兒死亡率大幅度降低，但出生缺陷、早產和低出生體重的發生率仍然居高不下。世界各國開始意識到，僅僅依靠單純的二級預防產前保健來預防不良妊娠結局，效果可能并不顯著，孕前保健(preconception care,PCC)的概念正式提出[1]。孕前保健通過孕前評估育齡男女雙方在生理、心理和社會行為等方面存在的、可引起不良妊娠結局發生的各種危險因素，采取相關預防和干預措施，維護和促進雙方的健康狀況，降低不良妊娠結局的發生風險，進而提高出生人口素質[2]。本文旨在對世界各國的現行孕前保健指南與中國現行的孕前保健指南進行比較綜述，為建立基于循證證據的孕前保健體系框架提供支撐。

1孕前保健的服務對象和時間范圍

英國于1978年開設孕前保健門診，為尚未妊娠但對妊娠可能帶來的問題感到焦慮的育齡婦女開展門診咨詢服務。匈牙利自1984年以來開展了由注冊護士提供的孕前保健工作，包含孕前檢查、孕前咨詢和醫療干預。到目前為止，許多國家，包括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都開展了孕前保健或圍孕保健工作。各國孕前保健服務普遍為政府主持的免費服務，針對特殊人群予以傾斜，將貧困人口、低學歷、既往不良孕產史等人群作為孕前保健服務的重點對象。

西方社會風氣較為開放，因此有計劃的懷孕的比例相對較低。美國約一半的妊娠是非意愿妊娠[3]，荷蘭的非意愿妊娠率可能高達80%[4]。由于孕前保健最初主要是針對既往有不良妊娠結局史的女性提供的一項特殊服務，而非意愿妊娠的婦女往往錯過了孕前保健的時間窗口，研究顯示，美國僅有15%的非計劃妊娠女性在孕前按照實踐指南的要求合理補充了葉酸[5]。為提高非意愿妊娠婦女獲得孕前保健服務的機會，1998年美國學者Allaire等提出應該為所有育齡階段的女性提供孕前保健服務。2002年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提出了“有準備的妊娠”的口號，鼓勵越早越好的開展孕前保健。

同時，隨著孕前保健開展，人們逐漸認識到男性在優生優育中起著關鍵作用，因此開始鼓勵男性參與孕前保健服務，接受孕前相關檢查和指導，以保證受精卵質量，從而更好地孕育下一代。本質上來看，孕前保健是一種全人群預防策略，是針對所有育齡男女開展的一項公共衛生服務。

中國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婚前檢查起到了孕前保健的效果。但在2003年末，強制婚檢制度的取消，使得參加婚檢的人數急劇下降，人口素質的保障面臨威脅[6]。2007年原衛生部印發了《孕前保健服務工作規范(試行)》的通知，2018年中華醫學會婦產科學分會發布了《孕前和孕期保健指南》。2010年我國正式啟動國家免費孕前優生健康檢查項目試點工作，為試點地區符合生育政策、計劃懷孕的農村夫婦，在知情自愿原則下，提供免費孕前優生項目。隨著該項目不斷擴大和推進，已逐步惠及有生育意愿的全體育齡夫婦。表1中綜述了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的時間范圍和面向人群。

表1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的時間范圍和面向人群比較

2孕前保健的服務內容

孕前保健通常由健康教育、健康檢查、風險評估和優生指導三個部分組成。現將各國指南在這三方面的服務內容與我國指南進行比較。

2.1健康教育

孕前健康教育通過系統化的信息傳播，提高育齡婦女和配偶的生育健康知識水平，降低不良妊娠結局風險，實施成本低，而潛在收益巨大[7]。孕前健康教育內容主要包括生育基本知識、計劃妊娠、均衡營養、生活行為方式、心理健康、藥物使用等方面，通過合理避孕的方法減少意外妊娠率，通過孕前優生保健的方法提高計劃妊娠率。

通過比較各國現行的孕前保健指南中健康教育相關內容(見表2)，在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印度等國和WHO的指南中的健康教育內容中均提到了合理的妊娠間隔，而我國現行的指南中尚無對妊娠間隔的教育內容，特別是在全面放開二孩政策后，我國高齡產婦數量迅猛增加，大大增加了孕產風險，因此，增加合理妊娠間隔的健康教育內容是非常必要的。

表2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指南健康教育項目比較

1992年英國衛生部將免費發放葉酸納入國民衛生保健服務系統(National Health Service,NHS)。目前，大多數國家的推薦葉酸增補劑量在0.4～0.8mg/d左右，美國推薦葉酸增補開始時點為孕前3個月至孕前4周，結束時點為孕8周至孕12周[8]，加拿大鼓勵孕前大劑量增補至孕12周，繼續增補0.4～1.0mg/d至分娩，并可進一步增補至產后4～6周或持續整個哺乳期[9]。中國指南建議自孕前3個月起，每天補充葉酸0.4～0.8mg/d至孕3個月；既往生育過神經管缺陷(neural tube defect，NTD)兒的孕婦，則需每天補充葉酸4mg。

除補充葉酸外，孕前營養健康教育在孕前保健服務中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意義。在加拿大、澳大利亞、印度和WHO的指南中特別強調了鈣、鋅、鐵、碘和維生素等營養素的攝入建議，具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由于育齡婦女正常的妊娠時間約為40周，隨后即進入約1年的哺乳期。期間,孕婦或哺乳期婦女難免因患病而需要服用藥物，并且，在接受藥物治療期間意外懷孕的情況也相當常見。在臨床上，要找到一種對胎兒絕對無害的藥物是不可能的，但如因噎廢食，因為畏懼用藥風險而不進行治療也有可能危害母親或胎兒的健康。因此，所有指南中均在孕前健康教育中涉及了合理用藥的健康教育內容。

2.2健康檢查

孕前健康檢查通常包括常規保健和臨床檢查兩部分，相較于產檢的優勢在于，孕前可進行一些特殊檢查及實踐鍛煉，且不對胎兒造成影響。并且孕前檢查可更早的發現風險并進行評估，而孕期保健發現問題往往只能采取流產或引產等措施，損害了育齡婦女身體健康。

2.2.1病史詢問與體格檢查

調查問卷是孕前風險因素較好的監測工具。規范化的病史問卷可提高孕前保健的服務效率和水平，在本研究涉及的所有指南中，均將病史詢問作為重要的檢查手段之一，見表3。

澳大利亞和新西蘭指南，在健康檢查項目中增加了乳房觸診項目，并與健康教育中的母乳喂養教育結合起來，為及時發現乳腺疾病，并在產后順利開啟母乳喂養奠定基礎。在美國和比利時的指南中，還提出了開展常規的男科檢查項目，這些項目將有助于對男性生殖系統異常的情況進行初篩，及時發現男性生殖系統異常，見表3。

表3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指南常規保健項目比較

2.2.2臨床檢查與臨床檢驗

孕前臨床檢查和檢驗是孕前保健服務成本中的重要部分，對醫療服務資源具有較高的匹配要求。因此，不同國家在孕前臨床檢查和檢驗項目的選擇上也各不相同，需要綜合考慮衛生經濟學成本效益原則，盡可能有針對性，突出重點。本研究以中國指南為藍本，對照其他國家指南，梳理了我國指南與其他國家的異同點，具體見表4。研究發現在我國的孕前指南中，很多指標是其他國家指南所沒有涉及的，例如ABO/Rh血型、尿常規、肝腎功能、血脂水平等，分析原因，可能與發達國家家庭醫生體系完善，常規體檢檔案信息較為完備，孕前保健未作為專門檢查項目等有關；但孕期保健中，尿常規和肝腎功能，在各國指南中均為常規的產檢項目。同時，根據我國的具體國情，我國面向部分地中海貧血發病率較高的地區在孕前保健中提供地中海貧血病篩查服務。

各國的孕前保健指南中，與中國指南相比還有些特殊的補充項目，如結核篩查、口腔檢查、丙型肝炎、基因檢測和寨卡病毒預防等，這些可選的檢查項目，可以為計劃妊娠的夫婦提供更加全面的健康檢測結果。其中結核篩查項目和口腔檢查項目更加符合我國國情。英國、比利時和印度的孕前保健指南中均增加了結核篩查，目前尚沒有足夠的證據支持對所有孕婦進行結核病的篩查，但高危孕婦可以在妊娠的任何時間進行結核病篩查。此外，育齡婦女往往會忽視口腔健康，而妊娠期間口腔疾病不僅治療困難，還可能會對母體及胎兒造成嚴重的影響。因此，在孕前改善計劃妊娠婦女的口腔健康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表4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指南臨床檢查和臨床檢驗項目比較

2.3風險評估和優生指導

風險評估和優生指導指根據孕前保健檢查結果，進行妊娠健康風險評估，對計劃妊娠的夫婦所存在的遺傳風險、生殖風險、慢病風險、感染風險、營養風險、行為風險進行評估，對其妊娠前身體準備、心理準備、增項檢查、妊娠時間和存在風險等與計劃妊娠的夫婦進行充分交流，做出妊娠咨詢的合理化建議，讓其知情選擇最佳應對方法，并通過轉診服務與其他專科醫療服務相結合。

我國既往的風險評估和優生指導內容與國外指南基本保持一致，見表5。隨著醫療技術的發展，婦科相關的惡性腫瘤的5年生存率大大提高。出于改善患者未來生活質量的人性化考慮，建議孕前保健服務增加對接受癌癥治療的年輕患者和希望懷孕的癌癥康復者提供生育相關咨詢和建議，如卵巢癌、乳腺癌患者。此外，由于我國剖宮產率較高[10]，在孕前保健服務中，建議加入既往剖宮產史再次妊娠咨詢。

表5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指南中風險評估和優生指導項目比較

孕前心理健康對孕產結局有很大影響，同時還與產后心理狀態密切相關[11]。美國威斯康星州圍產保健協會將愛丁堡產后抑郁量表(Edinburgh Postnatal Depression Scale,EPDS)前置到整個圍孕期使用。在我國，也有將國際通用的心理學三大量表，即焦慮自評量表、抑郁自評量表、癥狀自評量表與孕前保健服務相結合的積極嘗試[12-13]。使用心理測評量表的優點在于結果量化統一，便于橫向和縱向的解讀和比較，對孕前保健服務工作者的業務能力要求較低，但目前世界各國均尚未提出專門面向孕前的心理篩查量表。

另外，我國現行的孕前保健指南尚未涉及預防接種相關內容，參考世界各國的孕前保健指南，建議我國孕前保健服務增加免疫接種模塊，鼓勵計劃懷孕的婦女根據個人實際情況，提前至少3個月對既往免疫接種情況進行查缺補漏，特別是麻風腮等與妊娠結局密切相關的疫苗的接種和補種。

表6 各國/組織孕前保健服務指南中預防接種項目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