粵力
帕拉杰諾夫的電影給人一種強烈的歷史滄桑感。隱晦而富有詩性的高加索電影,依然掩飾不住緊張的民族關系。
在格魯吉亞的首都第比利斯,有這樣一個亞美尼亞族的年輕人,他從小就顯示出對色彩的敏感和高超的繪畫天賦。高加索民族獨特的對稱圖案、斑斕而且對比強烈的色彩,以及豐富的宗教內涵符號,成為這位年輕人在日后聞名于世的視覺語言。
恩恩怨怨就像古老插畫
謝爾蓋·帕拉杰諾夫是蘇聯時期的著名電影導演,父母都是亞美尼亞人。
1924年,他出生于格魯吉亞第比利斯,深受第比利斯混雜的高加索文化影響,自小就對波斯和亞美尼亞的微型插畫感興趣。在他回憶中,格魯吉亞的首都是一座匯集了高加索地區豐富文化的大都會。
在蘇聯壓抑民族主義的日子里,帕拉杰諾夫挖掘了不少黑海沿岸的民族元素作為電影素材。也正因如此,帕拉杰諾夫的電影曾一度被蘇聯禁止上映。
長期在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等地生活,帕拉杰諾夫對高加索三個民族的視覺元素非常熟悉,各種符號可以說是信手拈來。
帕拉杰諾夫的電影給人一種強烈的歷史滄桑感,演員們的肢體語言有一種古老的舞蹈效果,展現出古代高加索民族的久遠歷史。而在短短的一個小時框架里,整個高加索的歷史都在各種隱喻中展現出來,而這些隱喻往往借用高加索地區的民間物品來展示。
他的好幾部廣受好評的巨作,題材都跟高加索地區民族有密切的聯系。在局勢依然動蕩的今天,這些畫面驚艷但是主題隱晦的作品仿佛告訴我們,高加索地區的民族因為宗教和地緣政治引起的恩恩怨怨,就好像古老插畫那樣久遠,也許難以消除。
《蘇拉姆城堡的傳說》:高加索民族大拼盤
《蘇拉姆城堡的傳說》是帕拉杰諾夫在1984年執導的電影,圍繞一個名為蘇拉姆的城堡,講述了高加索地區在中世紀的一段往事。在電影中,城堡幾次易手,從東正教勢力轉移到穆斯林,再從穆斯林手中回歸東正教。在影片的最后,城堡主人為了防止再次落入外族手中,選出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年輕美男子作為活祭品,把他活埋在城堡的墻里,成為日后城堡永固不倒的一種精神寄托。
《蘇拉姆城堡的傳說》給人的第一印象是,高加索民族真的非常喜歡美的事物。導演對美有著無可置疑的鑒賞力,從構圖到顏色都讓人感到絕妙。我們也可以看出,高加索山地大部分荒涼貧瘠,可以說連一棵樹都難以找到。然而,荒涼的山地與鮮艷的民族服裝、圖案復雜的地毯、家具和花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與沖擊力十足的畫面相反,帕拉杰諾夫的電影情節艱澀,敘事分散而且凌亂,頗有幾分詩意。除了民族紛爭之外,電影還鋪設了一條愛情悲劇的劇情線。那個被拋棄的女人,成為了當地的一名巫婆,而這名巫婆選定活埋進城堡的美男子,正是拋棄自己的舊情人的兒子。
演員演出了對死亡的坦然和從容,讓不熟悉高加索文化的人感到錯愕。在今天血腥的高加索戰爭中,也許更能看出他們對死亡的坦然了吧?
《石榴的顏色》:亞美尼亞傳教士的故事
1969年,帕拉杰諾夫拍攝了《石榴的顏色》,這部體現導演濃厚個人色彩的電影,立即成為了勃列日涅夫時代蘇聯的禁片,也讓帕拉杰諾夫受盡牢獄之災。
這部電影在公映時被多次剪輯修改,也因此出現了好幾個版本。
《石榴的顏色》講述的是一個中世紀亞美尼亞傳教士的一生,然而大部分取景是在格魯吉亞完成的。在原始版本中,電影突出了傳教士遭遇的種族沖突,包括與波斯人的較量,以及阿塞拜疆詩歌在亞美尼亞歷史中的體現。亞美尼亞教會與阿塞拜疆穆斯林之間的張力,在電影中若隱若現。
然而在蘇聯剪輯版本中,宗教沖突元素被大大縮減,鏡頭敘事變成了以亞美尼亞文化為主。當然,剪輯不掉的是導演唯美而富有詩意的鏡頭構圖,以及帕拉杰諾夫特意安排的亞美尼亞傳統啞劇元素。
帕拉杰諾夫的詩意電影,用一種滄桑的手法展現了高加索民族之間的恩怨,顯得輕描淡寫,仿佛與今天毫無關系。然而蘇聯解體后,這個地區長年累月的沖突,也許讓人更加理解,為什么當年蘇聯對這種即使是隱晦反映民族矛盾的電影,依然那么高度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