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六大”洲國花設立現狀研究

陳冠群

李 潔

申曉輝*

花卉是指具有觀賞價值(如花形、花色、花香、花姿)的草本和木本植物[1]。除觀賞價值外，還具有重要的生態、經濟、社會價值。以特別著名的花作為自己國家的象征，這種花被稱為國花(National Flower)[2]。國花與國旗、國徽、國歌等一起作為一個國家的官方象征(Official Symbols)，是花卉社會-文化價值的典型表現形式。

中國關于世界國花的研究較早見于出版的各類專著[3-7]以及后續發表的相關研究論文。姚慶渭首次統計匯總了75個國家的81種國花和國樹(National Tree)[8]。江源[9]、陳冠群等人[10]調查分析了世界國花和中國城市市花(City Flower)設立現狀及花卉種類的使用頻率等。溫躍戈通過檢索文獻資料匯總了世界195個國家中的127個國家的國花，對國花進行了重新定義，即“通過民間約定、政府確定或法律確立等形式確認，并最終被本國民眾廣泛認可的、可以作為國家和民族文化象征的花卉”[11-12]。以上研究結果多來源于專著或網絡資料，有些結果的正確性有待考證。新加坡國家大學Lim RCJ明確了在世界193個聯合國會員國中，僅有64個國家報道了其官方國花，并給出了相應的物種名、英文名、拉丁學名和彩色圖版，使得國花設立的信息更加可靠，但未能闡述這些官方植物象征的選設理由[13]。

筆者在十多年教學研究過程中收集整理了大量文獻資料，通過多方面求證，歸納總結了目前世界國花設立的最新進展，并且多維度地呈現國花設立的科學性及文化多元性；同時也提出了國花研究中所遇到的難點問題，希望能為花文化鑒賞和從事國花研究者提供有價值的參考。

圖1 世界“六大”洲79個國家的官方國花設立時間的分布(作者繪)

1 世界“六大”洲國花設立的現狀分析

按照國際自然與自然資源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the Conservation of Nature and Natural Resources，IUCN)清單(2011)，世界195個具有獨立主權的國家根據地理位置分為六大洲，按照英文名稱的首字母(若首字母相同則按照第二個字母)排序為非洲(Africa)、亞洲(Asia)、歐洲(Europe)、北美和中美洲(North and Central of America，NC-美洲)、大洋洲(Oceania)和南美洲(South America)。本文以世界“六大”洲的國花為研究對象，將其分為3類進行統計：第一類是由國家頒布的憲法、法令，政務官網或出版專著、發表的文章中介紹的國花視為官方國花；第二類定義為官方未確認國花，即雖然與該國的歷史文化密切相關、民間認可度高，但難以追溯到可信參考資料予以佐證的國花；第三類則為未設立官方國花。

1.1 世界“六大”洲國花設立數量分析

目前，世界195個國家中已有79個國家明確設立了官方國花，設立國花的國家數占該地區國家總數的比例由高至低依次為NC-美洲(95.65%)、南美洲(91.67%)、亞洲(45.83%)、大洋洲(28.57%)、非洲(24.07%)和歐洲(15.91%)，其中NC-美洲、南美洲和亞洲設立比率超過世界平均水平(40.51%)；官方未確認的國家33個；未設立國花的國家83個(表1)。一國一花的國家有75個，占設立官方國花94.94%；擁有2種以上國花的國家4個，占5.06%(表2)。

1.2 世界“六大”洲國家79個國家的官方國花設立時間的分布

世界“六大”洲79個國家的85個官方國花中，有25個國花的設立時間不詳，約占設立總數的29.41%，其中以非洲、大洋洲和歐洲居多；明確設立時間的60個國花主要分布在1961—2019年，其中1981—2000年設立國花多達18個，其次為1961—1980年，2001—2019年設立的國花數位居第三位(圖1)。最近設立國花的是以色列于2016年5月12日設立冠狀銀蓮花(Anemone coronaria)為國花。

表1 世界“六大”洲國家國花設立現狀匯總表

表2 世界“六大”洲國家設立≥2 種官方國花的匯總表

1.3 世界“六大”洲國家79個國家的官方國花的設立理由分析

參照Lim等的方法，對官方國花的常見設立理由進行統計分析(表3)，85個官方國花中以觀賞性為主，約占81.18%；此外，象征意義、歷史文化(包括傳說及神話故事等)、原產及生態價值也是重要的設立原因，分別占設立總數的42.35%、36.47%和34.12%。“六大”洲設立國花的緣由差異明顯，其中亞洲、NC-美洲和南美洲國花選設主要以觀賞性為主，非洲以觀賞性和自然資源保護為主，歐洲則兼顧了歷史文化、象征意義和原產及生態價值。

1.4 世界“六大”洲79個國家的官方國花的物種多樣性分析

對世界“六大”洲79個國家的85個官方國花的科屬分類地位進行了統計分析，發現這些國花隸屬37個科69個屬79個種，其中蘭科植物多達11種，其他主要為豆科(8種)、菊科(7種)、錦葵科(5種)，木犀科和薔薇科均有4種；69個屬中木槿屬和素馨屬植物有4種，薔薇屬植物有3種，其他8個屬各有2種；朱槿作為國花頻率最高(3次)，使用頻率2次的花卉還有雞冠刺桐、茉莉花、延藥睡蓮和百歲蘭。

2 世界“六大”洲國花設立的新進展

2.1 檢索確認的官方國花增加至79個

筆者經過十幾年的教學研究積累，較Lim等的研究取得了一些新的進展，其中包括新確認了15個官方國花，將設立國花的國家數由原來的64個增加至79個(表4)。

2.2 補充或糾正了部分國花設立的時間

圖2 亞洲不丹王國及南美洲委內瑞拉的原國花及現國花(多刺綠絨蒿引自https://www.florini.pl/blog/rabata-w-niebieskimkolorze/，大花綠絨蒿引自https://www.garden-of-inspiration.com/photo_10744324.html，吳月蘭引自https://www.orchidweb.com/orchids/cattleya-alliance/species/cattleya-mossiae-4n，圓盤飄唇蘭引自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Catasetum_pileatum_Orchi_03.jpg)

表3 世界“六大”洲國家官方國花9種常見設立理由的分析(單位：個)

表4 2013年之后確認的15個國家15種官方國花匯總表

糾正了2個錯誤的國花。將亞洲巴基斯坦國花從茉莉屬(Jasminum)進一步明確為該屬素方花(Jasminum officinale)[14]。Lim等根據美洲圣·盧西亞國花宣稱名(Declared Name:Marguerite)推測可能是菊科千日紅屬千日紅(Gomphrena globosa)，但源于1985年9月評選國花時，代表圣·盧西亞2個花協的玫瑰(Rose，泛指薔薇屬Rosa)和瑪格麗特花(Marguerite)勝出成為國花，因此糾正為菊科木茼蒿屬瑪格麗特花(Argyranthemum frutescens)[15]。補充或糾正了13個國花設立的時間(表5)。

3 國花的設立及變更因素分析

3.1 國花的變更與歷史、物種保護或經濟因素相關

國花的設立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會隨著國家政體的改變或者國花物種的資源現狀、背后承載的文化而改變。六大洲有5個國家發生過國花的變更(更改或廢止)，其中亞洲國家2個，北美和中美洲國家2個，南美洲國家1個(表6，圖2)。

朝鮮半島栽培木槿花最早可追溯至1 400年前，新羅時期(Silla，660—675年)自稱為槿花鄉(Hibiscus Town)。1910—1945年日本殖民時期，朝鮮人在全國范圍內廣植木槿花，以反擊日本的種族同化政策。1949年3月25日，象征朝鮮人民渴望國家獨立的木槿花以壓倒性優勢被民眾選作國花[16]。1964年，朝鮮變更國花為天女木蘭(Magnolia sieboldii)，但直到1991年4月10日才作為國家象征正式對外公開。可能的更改原因是：1)為朝鮮本土植物；2)保護瀕危物種；3)適應能力強，寓意朝鮮人民在艱苦環境中頑強生活。2008年，大花綠絨蒿(Meconopsis grandis，又名藍罌粟)替代多刺綠絨蒿(M.horridula)成為不丹的國花[17-18]，除象征不丹人民頑強的生命力之外，神秘的藍罌粟還成為喜馬拉雅山脈重要的旅游資源吸引著游客。早在1939年7月26日，薩爾瓦多曾將紫葳科黃鐘木屬掌葉黃鐘木(Tabebuia rosea，別名紫繡球、粉紅風鈴木)定為國花；1995年12月21日，薩瓦爾多政府頒布第560號法令宣布樹絲蘭為國花[19]。1946年1月12日，洪都拉斯頒布第17號法令將Rose(Rosa)作為國花，1969年11月25日，洪都拉斯國會將本土植物蘭科洪麗蘭屬洪都拉斯蘭(Rhyncholaelia digbyana)作為國花，源于Honduras Orchid的美麗、生命力和卓越品質[20]。1951年5月23日，五月蘭(Cattleya mossiae)取代圓盤飄唇蘭(Catasetum pileatum)成為新國花[13，21]。委內瑞拉多數居民信奉天主教，在重要的宗教節日中，委內瑞拉的守護神圣女科蘿摩多總是與五月蘭(又名復活節蘭Easter orchid)一起出現，是一種深受人們喜愛的神奇、夢幻般的花朵，也是最容易人工培育的蘭花。

表5 補充或糾正了世界“六大”洲13個官方國花的設立時間

表6 5個國家變更前后的國花對照

3.2 國花設立更重視保護特有、珍稀瀕危物種

有些國家選設國花是出于對特有、珍稀瀕危物種的保護，其中特有植物20種，而最具代表性的2個國花物種名的種加詞是以國家名的形式出現的，即克羅地亞鳶尾(Iris croatica)和多米尼加的巴亞西貝玫瑰(Persia quisquesana)[22]。根據《瀕危野生動植物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onvention on International Trade in Endangered Species of Wild Fauna and Flora，CITES)附錄[23]，21個國家選設的23個國花為瀕危保護物種，其中蘭科植物最多(9種)，其次是百合科和百歲蘭科(2種)，其余各1種(表7)。

4 國花設立現狀研究中所遇到的3個難點問題

4.1 不同國家對國花的定義存在差異

不同國家在宣布國家生物象征時因使用了不同的概念，例如國家象征、國家生物/植物象征、國家植物、國花/國樹，這就給國花相關的數據統計工作帶來了一定的困擾。因此，為盡量全面體現國家植物象征的多樣性和國花的一致性，建議借用廣義的花卉概念，將13個國家只有一種國家植物象征的統一視為國花(表8)。

4.2 官方語言宣稱的國花缺少物種的拉丁學名

有些國家使用官方語言宣稱的國花名因缺少拉丁學名，有時可能泛指屬內幾種植物，也有可能是形態相近的物種，這就難以與植物系統分類的物種名一一對應，給統計分析帶來了一定的困難，進而推測的國花名勢必影響到研究結果的科學性和嚴謹性。如美國和圣盧西亞國花可能泛指薔薇屬(Rosa)植物，格林納達的國花為葉子花屬幾個常見種(Bougainvilleaspp.)。另外，還有38個國家(尤其是一些非洲、歐洲)的官方語言不是英語，使得筆者在文獻資料檢索過程中因缺少官方資料對“已經設立了官方國花”的統計可能存有一定的局限性。

4.3 官方未確認的國花與民間約定國花如何統一

目前，溫躍戈和Lim等的學位論文為世界國花設立現狀研究中2篇較為權威的研究文獻，其中前者將官方確認和本國民眾廣泛認可的花均視為國花，而后者僅將官方確認的國花稱為國花。根據作者的調查研究發現，統一采用“官方確認的國花”更具科學性，因為在很多官方未確認的國花中，有些是屬于民間認可度高的非官方國花，有望成為這些國家的官方國花；也有一些國家的組織機構開展民眾推選國花的問卷調查或展覽，但候選國花遲遲得不到官方的認可。

綜上所述，世界“六大洲”國花的選設除了深受大眾(或皇室王朝)喜愛和保護珍稀瀕危植物外，花卉背后所體現的國家歷史(紀念重要人物、事件)、宗教文化和民族精神及象征意義(神話故事、傳說)也極大地影響了國花的設立。

表8 世界“六大”洲13個國家官方生物象征概念的多樣化

我國自隋唐以來，君臣百姓和仁人志士對牡丹和梅花都情有獨鐘。牡丹雍容華貴、國色天香，象征國泰民安、繁榮昌盛；梅花傲雪凌霜、暗香浮動，視為中華民族精神。1903年，清慈禧欽定牡丹為國花；1929年，國民政府定梅花為國花。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對于國花的評選和討論由來已久。1982年，已故園林學家、園林教育家陳俊愉院士在《植物雜志》第一期發表《我國國花應是梅花》一文，首倡國花設立之議；隨后在各類研討會、大眾推選、“兩會”代表提案及62位兩院院士的倡議中，“一國一花(牡丹或梅花)”和“一國兩花(牡丹、梅花)”為兩大主流觀點，但均因各種理由被擱置。2019年7月15日，中國花卉協會發布《征求牡丹為我國國花意見的通知》(中花協字〔2019〕16號)，并在中國林業網、中國花卉協會網站和“中國花卉協會”微信公眾號發布《投票：我心中的國花》，在僅有的8天(截至7月22日24時)投票時間內，在線投票362 264，參與度占全國14億人口的0.25%。其中牡丹和梅花的得票數分別占投票總數的79.71%和12.30%。我國作為一個多民族大國，國花的評選需要獲得大多數人的參與和認可，而此次關于國花評選的過程從問卷的設置等方面均未體現公平和公正，因此結果僅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牡丹和梅花在國民心中的重要地位。事實上，陳俊愉院士等提出的“雙國花”建議是符合中國國情的。首先，梅花與牡丹分布一南一北，梅花代表長江流域，牡丹代表黃河流域；其次，梅花與牡丹一喬木一灌木，象征中國人艱苦奮斗、不屈不撓的精神品格，也體現國泰民安、富裕祥和的物質文明；再者，目前臺灣地區仍沿用國民政府時期的梅花象征，確定“雙國花”既有利于民族團結，也較好地照顧到海峽兩岸的民族感情。由此可見，推選牡丹、梅花為“雙國花”既可避免國花評選中的地域利益之爭，也能兼顧全國民眾不同觀點的和諧統一。國花評選是一件關乎國家形象、體現民族精神和民眾意愿的大事。雖有明確的評選標準，但若缺乏自下而上、客觀透明的評選程序，也是難以選出人們心目中真正意義的國花。這也是筆者對我國國花選設的一點思考和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