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遇

■ 李大劍

時 間

當代。

地 點

街頭。

人 物

九哥哥——三十多歲、路人男（九哥）

小哥哥——二十多歲、路人男（小哥）

路人男——四十來歲

路人女——五十多歲

【幕前曲：

巷子窄，馬路寬，

看那人來又人往，

相逢相遇千千萬，

不知是憂還是煩。

【音樂中 幕啟 ：城市街頭，人流車流如織。

【九哥哥踉踉蹌蹌上。

九 哥哎呀，我好悔呀...........

（唱）抵不住勸酒的太熱情，

貪杯又把酒來飲；

白燒干了大半瓶，

一腳重來一腳輕，

可恨那路面沒修平，

“撲通”一聲跌埃塵；

臉上擦掉一塊皮，

額頭上腫起一坨青。

褲腿磨爛拳頭大的洞，

腳桿子痛得直抽筋；

一陣冷風吹人醒，

想起我老婆就打寒噤；

為飲酒氣走老婆半年整，

好不容易七請八拜哄回家門；

今日里與丈人老倌來約定，

聚個晚餐要簽生死協定；

如果我再把舊病犯，

他的路人女，我的妻。

帶回娘屋里一世不打轉身

可是我..........可是我.........

（自聞自身）酒氣雖然沒有了，

這副樣子如何有臉進家門。

喂……喂…….是老婆呀，…….哎呀，我哪敢不接你的電話，什么？我現在哪里呀，反正在回家的路上呢，……什么，一定按時回家，一定按時回家，啊呀，我……我哪里還敢喝酒，我向你表決心，我保證，我宣誓，我……喂喂，咳，掛掉了！這可咋辦呀，這可怎么辦呀……

【九哥哥神情恍惚，低頭尋思，萬般無奈。

【小哥哥騎電動車駛上。

小 哥（唱）穿街走巷快如風，

每日我把訂餐送，

風雨無阻謀生計，

不誤客戶半分鐘。

【電動車駕近九哥哥，九哥哥似無覺察。小哥哥鳴笛，車往右拐。九哥哥猛驚，急往右拐。小哥哥急往右避。九哥哥慌亂中也往右避。小哥哥迅速繞過九哥哥。九哥哥被嚇得癱坐在地上。

式中:y()為氣樣中C6及更重組分加和峰的摩爾分數，%;y(C5)為氣樣中異戊烷與正戊烷摩爾分數之和，%;A)為氣樣中C6和更重組分加和峰的峰面積，μV·s;A(C5)為氣樣中異戊烷和正戊烷的峰面積之和，μV·s;M(C5)為戊烷的相對分子質量，取值為72;M()為C6和更重組分加和峰的相對分子質量，取值為92。

九 哥（大叫一聲）哎呀！

小 哥（急忙停住車，過來攙扶）兄弟，要緊嗎？

九 哥（驚魂未定）不……不要緊，不要緊。

小 哥（長吁一口氣）哦，不要緊就好，來，我扶你起來。

九 哥莫扶，莫扶，我坐在這歇口氣。

小 哥（關心地）沒傷著那里吧？

九 哥（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路人男手握一個大大的保溫杯、嚼著一口檳榔上。

路人男喲呵，那邊又出事了。

（唱）一眼看到那邊撞了人，

我好像打了雞血長精神

人家臭我日里愛看牛打架，

夜晚只盼著火燒天，

實際上這是小看了我，

不知道我有一顆高尚的心，

劉強東美國出了事，

我惦記他會判幾年徒刑，

馬云的公司是虧還是盈，

我如今都沒搞得清，

想起這些就坐不住，

幾個晚上都沒困眼眠，

眼前又見撞了人，

趕快過去看分明。

哦喲，撞人了，撞人了，

【聽到喊聲，路人應聲急上，

路人女（唱）一聽那邊撞了人，

我急急忙忙往前奔，

哎喲，我這腿還好痛好痛咧，

上一次我也被撞得不輕，

害得我廣場舞半月跳不成，

撞人的一溜煙不見蹤影，

還怪走了我一塊大紅大紫，

外國進口，跳舞披肩，留影造型，

隨身披掛，幾多出色的大紗巾。

（白）哪里撞人了？哪里撞人了？

路人男快來看，在這里，撞地上去了。

路人女又是這滿街竄的送餐小哥哥。

路人男（見小哥哥去扶電動車，急忙一把抓住）誒，想開溜啊？

路人女那不能讓他走！

小 哥我又沒撞他，怎么不能走呀？

路人女那是他撞了你嗎？

小 哥不是，他沒撞我。

路人男那還是你撞了他呀。

小 哥我也沒撞他。

路人女那還是他撞了你？

小 哥我沒撞

路人男那還是你撞的嘛。

小 哥（急得語無倫次）不，不，是他撞……啊呀，不，不，是我撞了……哎呀……

路人女沒話說了吧，現場擺在這里，鐵證如山呀！

（唱）這臉上少了一塊皮，

定然是你的車子擦。

路人男（唱）這額頭上面腫一坨，

完全是剛才掛的花。

九 哥（欲替小哥哥澄清）哎呀，這都是我剛才....

路人男就是剛才，我們可以作證，你別怕，我給你撐腰，這一生，打抱不平我是出了名的！

小 哥我實在沒撞他啊！

路人男剛才是你在扶他嗎？

小 哥是的，是的。

路人男這就對了。

（唱）你沒撞為何不去趕路把車剎？

你沒撞為何下車轉身來扶他？

路人女（唱）你沒撞為何連聲在說對不起？

你沒撞為何把他的傷情察？

路人男（唱）對不起從來是撞人后道歉的話，

路人女（唱）察傷情是因果符合道辯證法，

路人男（唱）撞了人能去扶是改正錯誤的開端，

路人女（唱）理應該繼續發揚邁出新的步伐。

小 哥（急得向九哥哥求助）你開口說句話啰。

路人男（對九哥哥）我相信你不會是自己撞的吧！

路人女真要是喝了酒摔成這樣，我們也可以送你回去，你屋里電話是好多？（邊說邊掏手機）

九 哥（急阻）莫打電話，莫打電話。

九 哥（為難地）我……我……

（唱）三張嘴巴將我問，

問得我心跳臉發紅，

若把酒醉摔跤如實講，

臭雞蛋自己先裂開縫，

若是亂說是小哥哥撞，

把好人推進爛刺蓬，

我好像廟后烏鴉難開口，

只好假裝迷糊喊聲疼。

（白）啊喲，啊喲

路人男肯定傷了五臟六腑，

路人女要不就斷了骨頭傷了筋，

路人男要上送醫院，

路人女對，送醫院，

九 哥呀！

（唱）一聽要往醫院送，

我忽然一下開腦洞，

醉酒摔成這模樣，

還愁無法進家門，

推說小哥哥撞了我，

醫院里面出證明，

醫院里頭打個轉，

老婆面前蒙混，

這真是天晴送來遮陽傘，

落雨塔起避雨棚。

（白）啊喲，啊喲。

路人男你說呀，到底是他撞到的不？

小 哥你開口說呀，等你一句話呀

九 哥我……我……這撞了沒撞，你們不是都看到了嗎？

路人女哦，是他撞了呀，那就趕快上醫院去。

九 哥（故作含糊）啊喲，啊喲，這腳只怕不上醫院……不行。

路人男早就講是他撞了

小 哥（似乎自己也拿不準了）啊喲，這……這……未必這真是我撞了呀？

路人女莫耽誤，快些走！

路人男對，救人要緊，走！

【小哥哥無奈，九哥哥裝糊涂，路人男、路人女起吆喝，手忙腳亂將九哥哥扶上電動車，向醫院一路而去。

九 哥（哼哼唧唧）啊呀，啊呀!

（唱）扶的扶來推啊推，

我口喊啊喲心中愧，

扶的是熱心的糊涂人，

推的是標準的冤枉鬼，

小哥哥哎，

不是我有心把你牽累，

只為了找個借口把家回；

路人男（唱）扶的扶來推的推，

這閑事管的有道理，

人家說多管閑事多遭罪，

我賽過打了雞血喝咖啡；

路人女（唱）扶的扶來推的推，

心里頭憋著一口氣，

上次撞我的逃跑了，

今天逮住個替死鬼！

小 哥（唱）扶的扶來推的推，

一步一步心焦急，

客戶訂餐送不到，

全年的獎金一風吹！

九 哥（唱）扶的扶來推的推，

委屈小哥哥來助力，

我只到醫院打個轉，

絕不要你的醫療費。

合（唱）扶的扶來推的推，

怨的怨來喜的喜，

半輩子從沒見過面，

今日有緣碰一堆，

不曉得是福還是禍，

不曉得是愁還是喜。

【一陣手機鈴響。

九 哥（接電話）喂，喂老婆你好，我……我……正在路上，什么？我腦殼進了水，是的，是的，我忘記了時間，好，好，好，我準時到屋，我……又掛掉了電話！啊喲！

（唱）老婆的電話像打雷，

驚得我魂散魂也飛，

限我六點準時到，

超時就分手，

誰也不找誰！

（急切地大喊）停車！停車！（邊喊邊往下跳）

路人男（連忙按住）哎！哎！你這是要干什么？

路人女（幫忙摁住）你瘋了！你這腳會斷掉啊！

九 哥（不聽勸阻，奮不顧身）快讓我下來！

九 哥（掙扎著）讓我下來！哎！

（唱）幾條胳膊將我按，

上車容易下車難，

老婆要我六點到，

少一分鐘都不能。

（白）讓我下來！

路人男（緊緊摁住）

（唱）不能急，莫動彈，

要知你的腿會斷！

路人女（緊緊摁住）

（唱）不到醫院不能來，

骨頭錯位會致殘。

小 哥（也幫忙摁住）

（唱）真要斷了我有愧，

實在不該將你撞。

九 哥啊呀！

（唱）心想說出真情況，

一坨雞毛塞喉管，

不說真情車難下，

老婆面前難過關，

下定決心喊出口，

（白）我……我……我沒被撞！

【眾聽到，將車停住。

眾沒撞？

九 哥沒撞？

路人男你剛才是亂講？

九 哥我沒講。

路人女沒撞？你剛才為什么躺在地上？

路人男沒撞你這不是在假裝？

路人女你是要把他冤枉？

路人男你……你這是碰瓷？

路人女對！碰瓷！

九 哥（大驚）我怎么成了碰瓷了！我可沒有碰瓷啊！

路人男（唱）你沒碰，為何不讓他趕路把車剎？

路人女（唱）你沒碰，為何下車扶你的可是他？

路人男（唱）你沒碰，為何要讓他連說對不起？

路人女（唱）你沒碰，為何你會把他的傷情察？

路人男（唱）對不起分明是向他道歉的話，

路人女（唱）察傷情有因果符合邏輯辯證法，

路人男（唱）碰了瓷要承認是改正錯誤的開端，

路人女（唱）理應該發揚光大邁出嶄新步伐，

九 哥天呀！這都是你們剛才說他的話啦，怎么又整到我頭上來了羅！（轉身站起）

九 哥我一不偷二不搶，上什么派出所啰！

路人男你碰瓷！走，去派出所！

【電話鈴響。

九 哥（接電話）喂，喂，老婆你好，誒，我在哪呀，我……我在派出所，誒，不，不，不，我在街上走，什么？我訂的送餐也沒見影子呀！再不來，你與爺老子就走噠，莫走！莫走！我就與送餐的聯系，就打電話，喂，喂，又掛掉了，哎……(趕緊撥電話)

【一陣電話鈴響。

九 哥（打電話）喂，喂，你是送餐的嗎？電話是13937373737送餐的嗎？

小 哥（接電話）喂，是的，我是13937373737送餐的啊，你是？

九 哥（打電話）我是13897979797訂餐的呢？（生氣地）喂，你搞什么名堂啰，我訂好五點半鐘送好的晚餐怎么還沒送到啊？是想打差評嗎？

小 哥（打電話）啊呀，老板誒，我路上碰到麻煩了啰。

九 哥（打電話）碰到麻煩了，未必還有打劫搶飯菜的啊？

小 哥（打電話）別人說我撞了人呢。

九 哥（打電話）別個說？你到底撞了他嗎？

小 哥（打電話）我沒撞他呀。

九 哥（打電話）沒撞說撞了，那是這小子混賬王八蛋，耽誤我的晚餐！

小 哥（打電話）他們還要我送他去醫院，才耽誤了時間。

九 哥（打電話）什么？還要送他去醫院？這不是碰瓷嗎？這就是碰瓷！完完全全的碰瓷！

路人男（不耐煩的）你這電話莫打了，去派出所去。

路人女對，別打了，去派出所去。

九 哥（沉浸在打電話中，隨聲附和對電話說）對，去派出所去。

路人男走呀！

九 哥（突然意識到不對頭）上派出所？（對著電話）喂，喂，你在哪里呀？

小 哥（打電話）我在西門口……

九 哥（抬頭張望，一愣）西……西門口，這里就是西門口呀！（慌張地）西門口什么位……位置呀？

小 哥（打電話）：西門口，八角亭。

九 哥（打電話，慌張起來）八……八……八角亭...

小 哥（打電話）對，八角亭西南角。

九 哥（打電話）什……什……什么呀，西……西……西……西……西南角（兩人逐漸走近，相視，一時愣住了）你……你……

小 哥（放下電話）你……你……

九 哥你……你就是送餐的小哥哥？

小 哥你……你就是訂餐的顧客？

九 哥你是13937373737？

小 哥你就是13897979797？

九 哥（催促）快走！快走！快把訂餐送到我屋里去！

小 哥就走，就馬上就送到你屋里去！（兩人急忙慌張離開）

【路人男、女一把拖住兩人。

路人男（一把摁住九哥哥）不準走！

九 哥（反問）怎么不能走！

路人男你碰瓷！

小 哥（反問）怎么不準走！

路人女你撞人！

九 哥我哪里碰瓷了啰！你問他（指小哥哥）

小 哥他沒碰瓷啊！我又那里撞人了啰！你問他（指九哥哥）

九 哥他沒撞人啊！

路人男反正是不講清楚不準走，搞得我忙了大半天，白白出了義務工！

路人女是的，搞得我廣場舞都沒跳成啊！

九 哥（電話鈴響，九哥一看手機，急了近乎懇求）我的個爺呢，我老婆又來電話了，我求你們了呀，

（唱）鞠了躬，握個手，

我把二位來相求，

耽誤大姐的廣場舞，

累的大哥像耍猴，

都怪我糊涂犯了錯，

翻來覆去把丑丟，

容我把難處來相告，

萬般無奈有緣由，

我平生只好一口酒，

氣的老婆離家走，

求神拜佛請回來，

然后今晚來相聚，

團圓飯夫妻重牽手，

不料想我貪杯又醉酒，

跌落接頭出了丑，

二位熱心一聲吼，

錯怪了小哥哥不罷休，

千不怪來萬不怪，

只怪我腦殼進了地溝油，

移花接木耍心眼，

冤枉了小哥哥添煩憂，

請二位高抬貴手放開我，

要不然老婆又會離家走，

分手的悲劇要重演，

我只能孤孤單單，凄凄冷冷，

下半輩子把空房守。

路人男聽他講還蠻可憐。

路人女未必我們在幫倒忙啊？

路人男（對九哥哥）不過你碰瓷這事得問問他（指小哥哥）

小 哥啊呀，二位呀！

（唱）鞠個躬，握個手，

我也來把二位求，

只求你們抬貴手，

快點放掉我們走，

快遞送餐有規矩，

準時準點客戶收，

若是誤點不到位，

扣分罰款嚴要求，

最后就怕打差評，

半年辛苦付東流，

鄉里人也有中國夢，

夢里也把幸福追求，

日日跑，天天趕，

風不停，雨不休，

一身灰塵一身汗，

養家重擔在肩頭，

家中父母老，

弟妹年紀幼。

二十八九哥未成親，

我如今是條單身狗。

二位呀！

拜托你們快放手

讓我能準時準點、保質保量，

不打差評，這一單讓客戶按時來簽收。

路人男一個為夫妻重相守，

路人女一個味家中老和幼，

路人男我今天幫人撐船翻了舟，

路人女我今天幫人救火澆了油，

路人男懵懂懂亂把撞人喊，

路人女咋呼呼又把碰瓷吼，

路人男眼見這騎著的馬兒變成牛，

路人女眼見這栽下的香樟變成柳，

同我們千萬莫再把筋呦，

懸崖勒馬 快快放手。

【抒情音樂漸起。

路人男（豪氣拍拍胸膛）撞車也好，碰瓷也罷，我就不追究了，你們快走啊！

路人女（十分柔情地）你們快走！下次注意啦！人多路窄！開車的慢點子開，走路 的小哥心點走！

小 哥多謝，多謝。（發動車子就要走）

九 哥你等下我啊！

小 哥再等你，客戶就會打差評呀！

九 哥你忘了！我就是你的客戶啊！見了面就算數，我給你打好評！

小 哥那就好了噠。

九 哥（電話鈴響）喂，老婆你好，什么，只差五分鐘了，我……啊，這又怎么辦，我會遲到，被老婆打差評呀！

小 哥來，來，來，快上車，我們一路走，保證你三分鐘到屋。

九 哥（高興地）好！好！好！（一看自己狼狽的樣子）可……可是我這個樣子回去怎么交差啰？

路人男我作證，被人撞噠！

路人女我作證，被人碰瓷！

小 哥我作證，心里只想在老婆，沒看路自己絆的！

九 哥要得！

【九哥哥坐小哥哥電動車下。

【路人男、路人女目送二人下，分別繞場，一不小心碰傷了頭，剛欲發怒，轉而相視而笑，點頭致意。

【突然幕內傳來“砰”的撞擊聲。

路人男（興奮地）哇，又撞上了？

路人女快，快去看熱鬧！

【兩人奔下。

【主題歌起。

巷子窄，馬路寬，

看那人來又人往，

相逢相遇千千萬，

不知是憂還是煩，

但愿種花莫栽刺，

花開永在人心間。

【幕落。

（劇終）

李大劍 2019年12月28日

改定于湘江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