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山
飛鳥滑動翅膀,
像晃動的雙槳。
有時候, 飛鳥佇立在石頭上,
用尖利的喙將寒潮和逆風,
傳遞給石頭。
石頭不說話,
石頭的內心比飛鳥還冷。
石頭看著天上的飛鳥,
像看著自己前世的影子。
……要么, 就在稿紙上建一個
果園吧, 你的經歷、 所見和飛鳥
振翅的余音, 是最好的養料。
——像奧拉夫·豪格那樣,
在人字梯上修剪著枝杈,
并把一枚芳香的蘋果放在小詩中。
在崗坡或是河灘,
它低頭沒入草叢,
像一個自然的朗讀者,
一根皮鞭約束它們思想的惰性。
苜蓿草和紫地丁在它的唇齒間,
像你在漢語里淬煉名詞的奧義。
當你寫完 《幽閉集》 的第八個章節,
它正在窩棚下咀嚼、 反芻青草的反光。
剛到河灘它就臥下了,
胸脯和鼻孔像一個拉風箱。
對于外界的事物, 它有三分欣喜,
二分的好奇, 和五分的抵觸。
比如它會輕嗅野薄荷和半枝蓮,
露珠在草尖顫悠悠地晃。
比如草叢里突飛的野雞,
它會慌亂而不知所措。
世界總是充滿好奇和未知。
像父親眼中的艾薇*,
光芒中的一絲愛憐。
注:艾薇, 揚尼斯里索斯的女兒。
再大一點, 它會跟隨羊群離開熟悉的河灘,
到遠一點的山岡。
荊棘, 蕨類, 針松, 讓它感到新奇。
它會從巖石上起跳, 躍過
因斷裂斜掛在地面的松枝。
而大自然從來不缺少魔幻的戲劇性,
就像刺猬團成刺球, 以抵御保護自己。
水漂子會讓它誤以為那是一段樹枝。
它選擇臥在布滿青苔的巖石上。
它向下俯視, 松濤的波瀾,
世界的白若隱若現。
她躬著身子, 將切好的土豆塊埋進土里。
種瓜得瓜, 種豆不一定得豆。
我的兩個姐姐已出嫁,
弟弟在杭州, 他們像土豆一樣開出小花,
土地的忠誠, 是值得信賴的。
她篤信我有一天會成為丈夫、 父親
說這話時, 她的眼中, 閃現一抹蔚藍。
樹身已空。 時間偷走了它的一切。
我們談起先秦那個帝王,
和他的死亡巫術*,
你看了看盤根錯節
腐朽的根部,
螻蟻從里面拱出來,
在青草的葉片上合唱贊美詩。
注:摘自博爾赫斯 《長城和書》。
蜂鳥圍繞著忍冬花
他已年過七旬, 沒有什么使他羨慕的了。
像沙灘的卵石, 內心的波瀾已消散,
澄澈, 如湖水一樣平靜。
這會兒, 我在菜園里鏟草。
蜜蜂在周圍的油菜花上,
忙碌地搬運, 互相討論烏有之鄉
被我鏟為兩截的蚯蚓, 一半鉆進泥土,
另一半在外面扭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