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宗友
過去四年,美國與亞洲盟友的關系因華盛頓在經貿和駐軍費用分擔等問題上指責和施壓而遭遇巨大挑戰。在美媒宣布拜登勝選后,日韓等亞洲盟友紛紛向拜登表示祝賀,希望“重啟”與美國的盟友關系。而還在競選時,拜登團隊就已強調要修復與盟友的關系。
那么如果拜登入主白宮,他的亞洲結盟政策會有哪些變與不變呢?
從變化的角度看,至少會有三個新特點。第一,拋棄處理盟友關系時的“交易主義”哲學和單邊施壓。拜登團隊認為,特朗普政府的交易主義哲學和單邊施壓嚴重破壞美國與聯盟關系氛圍,侵蝕盟友對美國的信任。因此拜登強調拋棄這些做法,在聯盟關系中注入更多穩定因素,重塑聯盟關系。
第二,突出與盟友在價值觀方面的一致性,強調“民主國家聯盟”。拜登團隊認為,美國與亞洲軍事盟友的關系不僅僅基于經濟與安全,更根植于民主、人權等共同價值觀。他希望重拾價值觀外交,強調民主人權等所謂“道義”要素在外交中的地位,借此加強所謂亞洲民主國家的內部團結。
第三,更注重聯盟內部團結為了什么?拜登政府希望在經貿、人權等問題上向中國發出“統一聲音”。美國戰略界及主流媒體普遍認為,重新恢復盟友的信任及處理中美關系將是拜登執政后面臨的兩個最大外交挑戰。拜登要拋棄特朗普政府的單邊施壓和交易主義哲學,強調與盟友的價值觀一致性,其實根本目的是要美國盟友在對華問題上“共同發聲”。
一些分析認為,雖然拜登沒把中國作為美國最大威脅,但他至少已將中國視為美國的經濟、科技乃至價值觀對手,未來可能尋求與亞洲盟友共同向中國施壓,而不是美國單打獨斗或亂打一氣。
但鑒于特朗普政府執政四年的“外交政策遺產”、當前美國國內的黨爭極化以及亞洲地區格局的變化等諸多現實因素,未來拜登政府的亞洲結盟政策能否做到他所期待的這些改變尚未可知。更大的可能性是,在所謂“變”的表象下,更多是延續歷史的慣性。
一方面,拜登上臺后能在多大程度上抖落特朗普時期的聯盟外交政策遺產,有待進一步觀察。特朗普政府的亞洲聯盟外交政策至少有三大“遺產”。一是強調聯盟內部經貿關系的“公平和對等”。迫使韓國、日本在關稅和市場準入等方面向美國傾斜,甚至威脅對它們出口到美國的汽車加征關稅,就是打著“公平與對等”旗號。二是要求日韓等國更多分擔駐軍費用。目前華盛頓已經通過重啟特別措施協議談判,迫使韓國大幅度提升費用分擔比例,并且要求日本作出類似讓步。三是在傳統雙邊軍事同盟外啟動了“美日印澳”四國安全磋商機制。
從今年美國大選的統計數據來看,特朗普拿到7100多萬張選票,依然擁有大量擁躉。而且共和黨在國會眾議院選舉中也斬獲頗多,在參議院的多數席位有望繼續保持。在此背景下,未來拜登政府如果想在經貿、駐軍費用分擔等問題上向盟友作出過多“讓步”,將會面臨巨大國內壓力。
至于“美日印澳”四國安全磋商,已經初步機制化。而且這也是特朗普政府在亞洲“多邊主義”實踐的“唯一亮點”,拜登不大可能棄之不用。這意味著即便新政府想改變特朗普時期聯盟外交政策遺產,可能也是雷聲大雨點小,更多是風格的改變而非實質性變化。
另一方面,美國亞洲盟友雖然歡迎拜登重建聯盟關系的努力,但多半會“聽其言觀其行”。特朗普政府四年讓美國的歐亞盟友進一步明白:處于深刻變革中的美國不得不調整外交政策,這是客觀條件決定的而不全是華盛頓主觀使然。即便拜登入主白宮并且希望在重建聯盟關系方面有所作為,但在國際形勢變化以及國內多方掣肘的情況下,他到底能否抵擋內外壓力進而徹底拋棄對外關系中的“美國優先”,其實連美國亞洲盟友們心里也在打鼓。就像不少國家在本屆美國大選期間不愿在兩黨候選人之間提前“下注”,短期內他們也不會輕易對拜登政府投下重注。
美國亞洲盟友在尋求加強與美國關系的同時也不會放棄發展與中國的經貿合作。日前剛剛簽署的RCEP,美國在亞洲的傳統五大軍事盟友全在其中。這也表明,盡管美國對華鷹派大肆鼓噪“新冷戰”甚至要求亞洲盟友選邊,但那些國家在經濟發展大勢面前不得不思慮再三。放眼長遠,他們不會背離亞洲正在蓬勃興起的多邊自由貿易一體化趨勢,也因此不會放棄與中國增進經貿關系。▲
(作者是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教授)
環球時報2020-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