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妖廳

徐樹建

阿P的小舅子新開了一家飯店。小舅子知道阿P鬼點子多，便找來阿P一邊喝酒，一邊商量怎樣使飯店生意紅火起來。

阿P兩杯酒下肚，禁不住豪氣沖天，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說：“小舅子，你找我可算找對人了，你姐夫別的不行，要說創意，有的是！就說你這飯店吧，憑什么抓住食客？兩個字，特色！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菜品要有特色，裝修要有特色……”

這話小舅子早就聽得不耐煩了，打斷他說：“這個還用你教？你說的菜品特色、裝修特色，開飯店的誰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出個與眾不同的主意？”

阿P擺出一副老謀深算的派頭，說：“你別急，讓我想想看，一會兒，就一會兒的工夫，我保證給你出個大招！”

當即，阿P背著手在飯店樓上樓下轉悠起來，等心里有主意了，他叫過小舅子，故作神秘地說：“你看，目前每個包廂還沒有起名字，如果隨隨便便起個名字吧，太平淡，沒有特色，所以咱得起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名字。”

小舅子一聽，眼睛果然亮了，說：“姐夫，請繼續講。”

阿P一邊噴著酒氣，一邊指指點點：“比如，這個廳就叫俠義廳，這樣一來年輕人還不紛至沓來？那個廳叫天倫廳，家庭聚會肯定非它莫屬！對面那個廳就叫情意廳，談情說愛的人肯定情有獨鐘……”

阿P指著各個廳侃侃而談，直聽得小舅子連連點頭，當來到最后一個廳門前時，阿P詞窮了，實在想不出該叫什么廳。小舅子連連追問：“姐夫，你倒是說啊！”

阿P急了，一抬頭看到有一面鏡子正對著這個廳，便信口說道：“就叫照妖廳吧。”

小舅子一聽，嚇了一跳：“叫這個名字合適嗎？”

阿P酒勁兒上涌得厲害，嘴上又不肯服軟，便斜著眼說：“小舅子，你聽不聽是你的事，不過飯店生意砸了可別怪我。對了，還有，各個廳必須設計相應的菜式配合，例如俠義廳得有‘佛山無影腳，天倫廳必須有‘團圓之夜……”

小舅子一頭霧水：“佛山無影腳是個什么玩意兒？團圓之夜又是啥？”

阿P哈哈大笑道：“分別是燉豬蹄和大雜燴唄，菜品名字還不是任由你說？”

小舅子聽了，連呼佩服佩服。

然而，飯店開張后，生意一直不靈光。消息傳到了姐姐小蘭耳朵里，她一把揪住阿P的耳朵罵道：“我讓你逞能！我弟說，現在飯店生意毫無起色，尤其是那個什么‘照妖廳，愣是沒開張過！食客都說，這名字太嚇人了！死阿P，你給我聽著，要是你短時間內不把那個照妖廳弄火，你天天睡沙發去！”

阿P一聽，可愁壞了，他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婆大人，老婆可是向來說一不二的主。他正愁得吃不下飯，偏偏自己的工作又遇到了一件難事。

阿P在公司里負責銷售這一塊，一直以來還算規規矩矩的，可這天碰到一個新客戶，明里暗里要阿P給他一點兒回扣，否則……這客戶姓黃，長得白白胖胖的。黃胖子說完，雙手一攤，臉上全是冷笑。阿P再笨也明白“否則”是什么意思：否則，我就不從你家拿貨了。

這下，阿P更愁了：要知道這可是個大客戶啊，他不從自家拿貨，損失可太大了。可給回扣的話，明顯違法啊，我阿P再會吹牛，做事再沒譜，違法的事堅決不干！

阿P想了想，決定打感情牌，他堆起笑容說：“這個……黃老板，你看這樣好不好，中午我請你喝酒，咱哥倆邊喝邊聊，怎么樣？”

有酒喝誰不樂意？黃胖子一口就答應了。而阿P之所以請黃胖子吃飯，除了打感情牌外，還有一個目的是想讓那個倒霉的“照妖廳”開個張，也算是對小舅子的一點兒補償吧。

中午，阿P領著黃胖子氣宇軒昂地進了小舅子的飯店，徑直來到了“照妖廳”門口。黃胖子看了看牌子，停下了腳，一臉疑惑地說：“換個廳，換個廳，這個名字怪嚇人的。”

阿P哪能讓他走，要知道小舅子在不遠處惡狠狠地盯著哩。他手上一用力，把黃胖子拉了進去，小聲說：“這個廳隱秘，方便談事。黃老板，你聽我的，我一定讓你滿意。”

這句話打動了黃胖子，他同意了。

阿P知道今天的談判有點兒難度，要想打消黃胖子索要回扣的念頭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其中一條就是喝酒，盡量跟黃胖子喝出感情來，然后就好談了。

阿P當即叫過服務員，滿腔豪情地說：“拿瓶好酒，再上幾個特色菜，記住，一定得是本廳的特色菜！”

二兩酒下肚，氣氛有點兒融洽了，阿P看到黃胖子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他想開口談回扣的事了，千萬不能讓他先開口，得堵住他！阿P當即朝外叫道：“服務員，特色菜呢？”

話音未落，就聽服務員叫道：“來了，特色菜來了！”很快，服務員滿面春風地端上一個大圓盤子來，打開一看，是一道雞蛋羹，羹里還有許多小銀魚，原來是雞蛋羹燉銀魚。

阿P見服務員也不介紹菜名，靈機一動，指著菜說：“這道菜叫網上追逃！為什么叫網上追逃呢？因為這些小銀魚太金貴太難捕了，只能用一種網眼極小的網才捕得到……”

“當”的一聲，不知怎的，黃胖子手中的湯匙落了地，原本他正想用湯匙舀雞蛋羹呢。

阿P忙說：“沒事沒事，服務員，換個湯匙。”

黃胖子接過新湯匙，擦擦額頭說：“這菜名可真怪。”

這時，服務員又進來了，擺上了一個黑砂鍋，里面燉了一只甲魚。阿P繼續胡謅：“黃老板，第二道特色菜來了，這道叫甕中捉鱉！”

“咣”的一聲，這回黃胖子手中的碗落在了地上，他臉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不一會兒，服務員又進來了，端上了一道腐竹燒肉，阿P搜腸刮肚了幾秒，大叫一聲：“第三道特色菜，腐敗分子！”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警笛聲大作，與此同時，只聽“撲通”一聲，黃胖子一頭栽倒在地，雙眼緊閉，人事不知。

這下可把阿P嚇壞了，不得了，吃飯吃出人命了。他驚慌失措地叫道：“服務員，快打120救人！再打110，我得向警察說明，黃胖子這個樣子跟我沒關系啊！不，警察就在外面，快請警察進來！”

很快，警察就進來了，一看地上的黃胖子，不禁叫道：“這不是那個網上通緝犯嗎？”

其實，黃胖子并沒死，只是嚇暈了。這家伙確實是個腐敗分子，事情暴露后就潛逃到外省，改名換姓后在一家公司負責采購業務，這次本性難改索要回扣，不想被阿P胡編的三道菜名嚇破了膽，加之恰好有警笛鳴響，竟當場嚇暈。

有了這場意外，小舅子的飯店竟一下子火了，尤其是那個照妖廳，生意更是火得不得了，大伙兒都說：“三道菜竟能嚇暈貪官，照出妖氣，咱得去瞧瞧！”

小舅子自然是感激得不得了，又是酒又是茶地送到阿P家里，小蘭瞧著這些東西感慨萬分：“阿P啊阿P，我跟你過了半輩子就沒見過外快，今兒個總算見著了。”

阿P聽了，豪情萬丈地說：“這有什么！等我阿P有空了，再幫小舅子策劃策劃，保不準能開成星級大飯店哩！”

選自《故事會》2020.6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