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視域下國際貿易的綠色技術溢出效應分析

王根強 鮑 陽 李瑞紅

（衡水學院 河北衡水 053000）

引言

在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的十多年后，中國的環境問題已成為阻礙中國經濟發展的一大障礙。近幾年，我國中部和東部大部分地區經常出現霧霾，空氣污染已引起普遍的公眾健康問題。根據中國國家環境監測中心發布的數據，2018年全國64.2%的地級及以上城市環境空氣質量超標，338個城市發生重度污染1899天次，嚴重污染822天次。此外，亞洲開發銀行和清華大學發表的聯合報告表明，超過99%的中國城市無法達到世界衛生組織建議的空氣質量水平，有7個中國城市躋身全球污染最嚴重的10個城市之列。同時，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自2010年以來中國的經濟增長率已從10.6%下降至2018年的6.6%，從2014年中國進入了經濟新常態，這表明經濟開始轉型（王銳，2019），之前長期粗放式的經濟增長模式盡管加速了經濟的高速增長，但是自然資源的大量消耗和生態環境的急劇惡化，解決中國經濟增長對環境的關注已成為近期研究的重點。

文獻綜述

內生增長理論認為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重要來源，而技術進步又可以分為生產技術進步和綠色技術進步，前者可以提高生產效率和提高產出質量，后者不僅具有前者的優勢，而且還有利于環境質量的改善。Copeland and Taylor（1994）認為綠色技術進步減少了發展中國家的污染，同時推動了其經濟增長。這可能是由于人們對環境質量的要求隨著收入的增加而增加；同時，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出口的產品中的碳含量也有嚴格的控制標準。Grossman和Krueger（1991）通過環境庫茲涅茨曲線建立了經濟增長和環境質量的統計模型，認為中國經濟增長和環境質量改善背后的動力機制就是綠色技術進步。隨著石化、鋼鐵、火力發電和煤炭等污染密集型行業仍在中國各個產業發揮關鍵作用，在日益嚴重的全球環境問題背景下，中國需提升綠色技術進步的水平、創新節能減排技術。

綠色技術進步的驅動力主要是國內技術創新和國外技術進口（Wang等，2016）。由于中國的資本投入和技術水平相較于發達國家仍具有很大差距，若僅通過國內科學研究來實現技術進步可能存在低效且內生動力不足的問題。因此，吸收國外先進技術就顯得更為必要（丁強等，2016）。始于1990年的離岸外包因其絕對的成本優勢而受到發達國家的青睞，并確立了全球產業轉移和重組的趨勢，而這又會影響外包國家技術變革方向。社會和經濟活動對環境的影響深受技術變革的速度和方向的影響，新技術可能會減少或取代現有的污染活動，而另一些則可能加劇污染。在中國中西部欠發達地區，工業企業缺乏內源性技術進步的必要能力，許多公司依靠技術進口和簡單的模仿來生產產品，而新進口技術卻造成更大的資源消耗和環境破壞。

國際貿易將使資本密集型國家更傾向于以資本為導向的技術進步，而勞動密集型國家將更傾向于以勞動為導向的技術進步。中國是一個勞動密集型國家，國際貿易更傾向于刺激以勞動為導向的技術進步（項松林，2013）。Agovino et al.（2016）指出盡管過去幾年中國的出口結構發生了變化，但從中國出口的商品大部分仍是勞動密集型產品。如果勞動密集型生產被視為清潔生產，資本密集型生產被視為污染生產，那么中國將更有可能在節能減排方面取得技術進步。因此，必須考慮國際貿易是否可以刺激綠色技術的發展。盡管以前已經有文獻研究了貿易和技術之間的關系，然而很少有文獻在研究中考慮綠色技術。由于中國前期的改革開放政策對環境的約束不是很強，導致了嚴重的環境問題。因此，本文重點實證研究國際貿易是否可以促進綠色技術的進步，從而提出環境治理背景下改善國際貿易發展環境和提升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的政策建議。

理論模型及數據來源

（一）模型構建

為了研究國際貿易對綠色技術進步的影響機制，本研究同時考慮清潔生產和污染生產的生產模型。同時，假設不同部門的技術進步速度不同，這有利于解釋封閉和開放經濟條件下綠色技術進步的作用機理。同時基于文獻綜述，本文提出以下四個命題：

命題1：適當分配生產要素和研究成本可以促使技術進步朝著有利于清潔生產的方向發展，并加快綠色技術進步的相對速度。

命題2：技術進步的方向取決于路徑選擇。當初始技術清楚地顯示綠色或非綠色特征時，輸入因素和研究成本的變化會刺激或放慢這些特征，因此它們保持不變。

命題3：發展中國家學習和模仿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存在很高的外部性。國際貿易會加劇這種外部性，并以積極和消極的方式影響發展中國家的技術進步：綠色技術進步的溢出效應是積極的，而資本密集型產業的結構效應是消極的。

命題4：進口貿易對綠色技術的發展具有積極影響，而出口貿易則對綠色技術產生負面影響。通常，當進口貿易的技術溢出效應高于出口貿易的效應時，國際貿易將促進綠色技術的進步。

命題3和4表明，發達國家可以通過出口影響發展中國家的綠色技術進步。因此，一個發展中國家與發達國家進行長期的貿易之后，發展中國家的綠色技術可能比相對發達國家更為先進。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發展中國家與欠發達國家進行貿易，則發展中國家將明顯表現出更強的綠色特征。本研究獲得推論1：盡管綠色技術的進步顯示出對路徑的依賴，但是綠色技術可以通過發達國家的進口貿易來刺激，因此發展中國家可以超過相對發達國家的綠色技術進步水平。然后，通過與這些相對發達國家進行貿易，將促進發展中國家綠色技術的進步，實現環境保護的良性循環。

根據命題1至4和推論1，本研究建立了貿易和綠色技術進步的計量模型：

在式（1）（2）中，GTP是指綠色技術進步；PF是指污染治理費用；PD是污染強度；RD代表研發實力；EX是指中國的出口商品總值；IM是指中國的進口商品總值；lk是人均資本存量的倒數；i指的是每個行業，t代表年份。imp是某個國家對中國的出口比率，本研究選擇與中國進行貿易總額最高的六個國家進行實證分析，分別是美國、日本、新加坡、泰國、越南和巴基斯坦。為了解決異方差問題，該分析基于原始數據采取對數處理。

表1 各個變量的統計描述

表2 模型的估計結果（解釋變量：綠色技術進步）

（二）主要計量指標及數據來源

污染治理費用（PF）。由于中國的環境法規仍然存在不足，因此無法完全達到環境保護的目標。排放污染物的企業僅收取污染費，而沒有考慮潛在的外部性，企業將其視為生產成本。本研究采用《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的數據，以每個行業的廢氣，廢水和固體廢物污染物的處理成本與每個行業的總收入之比作為污染治理費用（PF）的指標來衡量企業之間的生產和污染成本分配。根據命題1，PF的指數系數的預期應該是正向的。因此，污染處理費與綠色技術進步率成正相關。

污染強度（PD）。數據采用《中國統計年鑒》和《中國工業統計年鑒》污染排放指標及各個產業總產值。較高的污染物排放強度將在產業中導致更多的非綠色特征。此外，路徑依賴效應會加劇污染物的排放強度并降低綠色技術的進步。因此，該指數的系數預期為負。

表3 不同國家的進口貿易的系統GMM檢驗（解釋變量：綠色技術進步率）

研發強度（RD）。在企業的生產過程中，一些研發投入可以提高生產階段的生產效率，而其他研發投入則可以提高節能減排的綠色技術進步。為了區分研發投入對生產和減排的影響，本研究介紹了每年進口量的交叉期限和每個行業的研發強度。觀察UN Comtrade數據庫中的數據，并根據本研究中的理論模型，顯示出發達國家的清潔技術相當先進。因此，通過與發達國家進行貿易，中國可以大大提高其清潔生產能力。但是，發達國家的資本密集型產業結構會減少綠色技術的進步。因此，回歸系數的交叉項不能事前確定。

進出口率（imp）。進口率是指一個行業的進口量與該行業的總產值之比，出口率是指出口量與該行業的總產值之比。根據命題4，預計進口率的估計系數為正，而出口率的估計系數為負。

勞資比（lk）。勞動力資本比率表示為勞動力投入與資本投入之比，是人均資本存量的倒數。根據本研究中的模型，在開放經濟條件下，綠色技術進步率與勞動力資本比率呈負相關，即較高的勞動力比率將導致較低的綠色技術進步率。因此，勞動資本比的估計系數預期是負值。

本研究的國內數據來源2003-2018年《中國統計年鑒》。同時，通過對世界銀行，UN Comtrade和中國海關數據庫中的貿易數據進行整理和分析，得到美國、日本、新加坡、泰國、越南和巴基斯坦同中國的貿易數據。

實證分析

根據式（1），首先得到每個變量的統計描述，進而通過最小二乘法、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模型對影響綠色技術進步的因素進行定量分析和回歸分析。然后，考慮到環境污染會影響進出口貿易，本研究使用差分廣義矩陣法（DiffGMM）和系統廣義矩陣法（SYSGMM）對結果進行了估計，統計與回歸估計結果見表1和表2所示。

如表2所示，該研究所選取的大多數變量的估計在5%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所有檢驗。但是，貿易作為最重要的解釋變量僅在顯著性水平為10%的情況下才能通過所有檢驗。而且，在最小二乘估計法和隨機效應模型中，貿易系數并不是特別顯著。值得注意的是，基于命題4，進口貿易應該對綠色技術的進步應是正向的，否則在實證結果中就顯得不是那么重要。對于目前的回歸結果，可能的原因是一國從更多國家進口，而這些國家的發展水平具有很大差異。而命題4的強假設是發展中國家是從發達國家進口商品。因此，如果中國從欠發達國家進口，其綠色技術進步水平可能會下降。

式（2）衡量了綠色技術進步與不同國家之間進口貿易的關系，從表3可以看出，結果總體上顯示出較好的統計意義。本研究對六個國家分為三類：美國和日本是最發達的國家，新加坡和泰國是中等發展國家，越南和巴基斯坦則較不發達。然后，本研究將美國、日本和新加坡歸為一組，其他國家歸為另一組，以增強所有測試的穩定性。進口貿易的顯著性水平得到了提升并通過10%顯著性水平檢驗。美國、日本和新加坡的進口貿易回歸系數都為正，這意味著這些國家對中國的綠色技術進步具有積極的影響。根據商務部發布的2014年統計公告，從美國出口到中國的商品主要是植物、家具、玩具、紡織品和原材料，而來自日本和新加坡的商品主要是機械、電子設備、化學產品和智能設備。因此，可以確定中國從美國進口的產品大部分是勞動密集型產品，技術水平低，對環境質量影響很小。越南和巴基斯坦的估計系數均為負，并且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下通過了所有測試，這意味著越南和巴基斯坦向中國出口的產品限制了中國綠色技術進步的改善，尤其是巴基斯坦的產品。即使對這些國家進行了分組，泰國的兩個測試結果也并不顯著，這意味著泰國對中國的綠色技術進步沒有實質性影響。通過這些檢驗，本研究可以證明，在不考慮貿易壁壘的情況下，中國與其他發達國家的進口貿易會提高中國綠色技術的發展速度，而與欠發達國家的貿易則會降低其綠色技術的發展速度。這個結果加強了推論1的成立。

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本研究分析了開放視域下國際貿易對綠色技術進步的影響，并提出了四個命題。主要結論如下：貿易對綠色技術進步既有正面影響也有負面影響，來自發達國家的進口增加了中國的綠色技術進步速度，而來自欠發達國家的進口則降低了這一速度。此外，無論中國出口到哪個國家，其綠色技術進步率都會下降。最后，綠色技術具有明顯的路徑依賴性，即一國與其他擁有不同綠色技術水平的國家之間的貿易將改變該國綠色技術的地位。

（二）政策建議

這項研究表明企業的生產效率與他們的綠色技術研發能力密切相關，因為這種能力與企業對國家政策的戰略反應有關。實證模型表明研發能力刺激了綠色技術的進步。因此，中國應提高國內企業的研發能力，國家政策應以科學研究為目標。盡管命題1并未將研發投資全部用于改善綠色技術，但是所有企業都應確定最合適的科研投入比例。當政府提高環境法規標準時，這可以整體改善企業的市場環境。但是，最重要的是須進行創新和研發人才的培養以不斷提高研發和創新潛力，增加產品的綠色技術含量，更好地應對國際綠色貿易壁壘和“反生態傾銷”調查。

中國的技術落后于發達國家，但中國可以通過復制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來快速改善。從純粹依賴技術進口的角度來看，當然會有較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對中國企業來說，最重要的問題是實現自我創新。一方面，中國必須適當地指導和監督出口企業，另一方面，中國必須減少對這些企業的優惠環境政策，以鼓勵它們從發達國家進口，這將促進清潔生產和綠色技術創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