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新衣

徐哲朕

恩和小鎮里有十幾棟房子，一排不高的樹，五個人和一條狗。這里只住著兩戶人家，恩和一家和艾斯一家。恩和一家是遠近聞名的裁縫世家，很富裕，住在鎮里最討人喜的屋里;而艾斯祖輩都是恩和家的學徒，只能住在恩和家旁那間破木板屋中。但，作為學徒的艾斯卻很少進恩和家學藝。

一天，小恩和受母親委托將幾件衣服送去艾斯家。

小恩和身穿一套嶄新的衣服，小心翼翼走到破木板屋前，輕輕扣響了門，他想：“這位素未謀面的鄰居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

“請進。”一個蒼老的聲音滲過門縫傳到小恩和耳朵里，小恩和輕輕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位裹著厚毯的老先生和一條狗。狗安靜地趴在地上沒叫，這令小恩和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現在可是夏天呀！

“你就是小恩和吧？”艾斯笑瞇瞇地說道，不待小恩和反應，又繼續說，“我是艾斯，多謝恩和先生送的布——你是不是好奇我為什么裹著毯子？”小恩和逮空趕忙點頭。“哦，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孩子，來，坐在這，我慢慢說給你聽。”

“孩子，你知道，我的祖輩都是你們家的學徒——我從前也常來你家——那時候你爺爺奶奶都還健在，他們待我同待你爸媽沒兩樣，喏，我這老友就是你爺爺饋贈的。鎮上有十幾戶你的族人，一切都很好。但1930年，也就是你兩歲那年，來了場可惡的寒潮。”艾斯嘆了口氣，將脖子縮進毯子，繼續說，“只是場普通的寒潮，起初人人都這么想，包括我。恩和一族有規矩——你知道的，著新去舊，以求來年福運——元旦前一天，我負責丟掉所有用剩的舊布——作為學徒，我們一族也有個約定俗成的“傳統”，即留著舊布添補家用。”

艾斯瞧了瞧吃驚的小恩和，將脖子露出一點，說：“這是件丟人的事——若被發現。那場寒潮氣呼呼地來了，整個小鎮洋溢在新春的歡樂里沒有在意，可怕的是一月四號那晚。”

“那晚和其他晚上一樣靜，甚至更靜，因為惡毒的寒潮在行動。第二天一早我起來，發現柴火受潮了。這不是個好消息，我做了許多棉衣并不怕冷，恩和全族衣服卻不夠，人手一件而已。我吃著干面包，窩在被子里。但恩和一族許多人的舊被子都丟棄了。越來越多的人得了傷寒，我決定把棉衣拿出來。”

艾斯聲音開始顫抖，散開毯子：“在寒潮肆虐一個月后，暖陽接管了小鎮。有的人不想再見到我，離開了……有的人認為舊衣使這兒沾上了晦氣，離開了……但……你的爺爺，永遠留了下來……”

“我沒有得傷寒，但我一直很冷……”艾斯嘆了口氣，又裹上了毯子。

“小恩和，吃飯了！”聲音透進門板，天已黑透了。

小恩和趕忙將衣服遞給艾斯，抬了抬腳，說：“艾斯先生，我們家現在可不守規矩嘍，瞧這只破鞋。哈，就像您不再隨便接受‘傳統了一樣。我媽托我對您說‘悟已往之不可諫，知來者之猶可追。艾斯先生，我走啦！別再像以前一樣鎖住自己了！”

艾斯呆了會兒，兀地，眼睛亮了起來，奮力掙開厚毯。

明亮的月光下，1930年恩和爺爺的新衣閃閃發光。

[【點評】]

《舊的新衣》講述的是恩和一家和艾斯一家之間發生的故事。首先，標題內容有矛盾性，使讀者產生“新衣怎么會是舊的”的疑問，激發讀者的閱讀興趣。開篇交代了人煙稀少的村莊的反常環境背景，設置懸念。隨后作者安排讀者跟著小恩和的視角，將艾斯反常的動作一 一呈現。在小恩和與艾斯的對話中，引出艾斯以及小鎮反常的原因，在故事中倒敘，追憶往事。讀者在艾斯的講述中恍然大悟，先前的伏筆得到一 一照應。在天真善良的小恩和面前，艾斯的傷痛過往得到治愈救贖，脫厚毯這一動作極富象征性，預示著艾斯“悟已往之不可諫，知來者之猶可追”，走出封閉。結局以景作結，戛然而止，富有張力。這個故事講述了小鎮群眾對艾斯的態度變化和艾斯的心理變化，緊扣變化的主題。經過作者細膩的加工，引發讀者對規矩利弊的思考，含蓄而有力。

（徐? ?丹? 衢州市實驗學校教育集團菱湖校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