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敏(四川師范大學 美術學院,四川 成都 610065)
色相是一幅畫的總體色彩傾向,色相之于色彩的重要性,無論如何強調都不過分。在東西方繪畫中,色彩表現形式趨于多種多樣,作為重要元素的色相表現在藝術家們的創作中,得到了大膽的嘗試和變革。在實踐中,通過大量的小色稿色相表現,能夠快速地提高對色彩傾向的把握,克服習慣性的固有色觀念。
以工筆花鳥畫家江宏偉先生的畫作為例,畫家在創作過程中,使構圖留出大量空白,并賦淡色于形,宗旨是為了將畫面色相表現得更為統一。為了使畫面的主題更加突出,讓畫面產生更深厚的空間感和層次感,畫家給每幅作品都選定了一個色彩主調,繼而順著這個主調延伸至其它的同類色,并在設色過程中緊緊圍繞主色調不發生偏離,目的是為了使最后的色調歸于純粹和諧。落實到實踐中,畫家采取統染先行再分染的方法,往往是把整幅畫面都鋪上底色,不留空白,打濕畫面后再大面積暈染,這樣的處理手法會使畫面生成一種沉穩厚重之感。再于統一的色調中找對比色,使整個畫面不至于太過雷同。畫家在局部刻畫時,著重表現植物整體的色相變化,運用洗染結合的方法,營造出含蓄朦朧的意味,這種特殊手法更能與畫面融合滲透,整個色相效果也會顯得潤澤結實。他的作品在追求簡潔構圖的同時,更注重形象意蘊的表達,畫面的濃淡冷暖不再是單一地通過傳統暈染法來表現,而是結合了不同的藝術手法并加以強化,以唯美的色彩基調去打動觀眾,通過獨到的立意作用于畫面去傳達審美感受,顯示出高超的藝術手段。他的作品無論是用筆還是設色都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不僅具有傳統繪畫的基本美學品格,同時還具有一定的現代性意義。
維米爾是17世紀荷蘭著名的風俗畫家,也是“荷蘭小畫派”的代表人物,他的作品不以引人入勝的情節取勝,也不描繪奢華的生活場面,而是刻畫一種帶有溫馨情調的日常生活細節,從而給人以美的感受。《倒牛奶的女仆》創作于1658年,主要表現的是一位身體健壯的女仆正在準備早餐、傾倒牛奶的場景。在畫中,維米爾用黃、藍兩種色調描繪市民家庭婦女的日常生活,著重刻畫自然光線的微妙變化,造型簡潔洗練,畫面充滿寧靜安逸的生活氣息。他對光線極度敏感,尤其對異常獨特的黃藍色調極為偏愛,他對這兩種色彩獨到的藝術處理,不僅能與題材取得相得益彰的效果,也賦予了生活以詩意化的表現。作品構圖單純,輪廓清晰,色彩傾向采用畫家最常見的兩種顏色:檸檬黃與藍色,對比強烈,光線柔和,畫面樸素寧靜。作品雖然沒有引人入勝的情節,但一切都顯示出生活的真摯,畫家注重的是通過日常的生活場景去發掘詩意,以樸實的抒情風格去打動觀眾。
提到梵高,不得不提到印象主義,這個興起于19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美術流派,在色彩方面作出了杰出的歷史貢獻。該派提倡戶外寫生,選材自由,以外光為主,直接描繪陽光下的物象,光色成為繪畫的主角,他們強調直接感受、瞬間印象和總體氛圍,并將光學原理納入繪畫,強調光源色和環境色,用色彩的對比取代明暗。他們追求外光和色彩變化的豐富表現,追求繪畫語言自身如色彩、筆觸等方面的表現價值,從而開辟了繪畫表現的新領域。該派在表現光與色方面達到了歷史的頂峰,是繪畫史上的徹底革命。后印象主義在印象派的基礎上,更加重視形以及構成形的線條與色彩的表現,強調抒發自我感受,表達主觀感情。以梵高為例,他的作品《向日葵》是在陽光明媚的法國南部所作,畫中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呈現出令人心弦震蕩的燦爛效果,黃和棕的色相呈現表現出充滿希望和陽光的美麗世界。畫面閃爍著熊熊的黃色火焰,滿懷熾熱的激情,旋轉不停的筆觸顯得粗厚有力,色彩的對比也是單純強烈,在這種粗厚單純的黃色中充滿了智慧和靈氣。觀者在觀看此畫時,無不為那激動人心的色彩效果而感應、心靈為之震撼、激情也噴薄而出,無不躍躍欲試,共同融入到梵高豐富的主觀感情中去。他筆下的黃色向日葵不僅僅是植物,更是帶有原始沖動和熱情的生命體的象征。他的作品中包含著深刻的悲劇意識,其強烈的個性和在色彩形式上的獨特追求,遠遠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被譽為“現代繪畫之父”的塞尚,提倡按照藝術家的思想和精神重新認識外界事物,他反對傳統繪畫觀念中把素描和色彩割裂開來的做法,追求通過色彩來表現物體的透視,體現在作品中就是通過物體內在結構的表現形式,充分揭示體積和空間的關系。靜物畫是塞尚經常表現的題材,但是他的靜物畫作品已經不同于嚴格意義上的傳統繪畫,而是更傾向于現代藝術特色,更注重畫面形和色的平面布局,忽略空間、體積和透視關系的準確與科學,他精心思考和組織畫面的色調,力求達到一種類似圖案的和諧與均衡。《紅沙發上的塞尚夫人》就體現了他對色彩的獨到理解。在這幅作品中,畫家把紅色沙發和模特身上的藍綠色調構成鮮明的對比,色彩明亮協調,色彩冷暖成為造型的重要因素,色彩效果既充滿對比、平衡、呼應,又通過變化豐富的色調塑造出形象的體積感和厚重感。色塊的組合和色調的變化共同成為表現人物形象的因素,背景的過渡與整體的統一同時賦予畫面一種特定的精神內涵。塞尚對色彩的運用、形體構造方面的獨特理解與創造,徹底變革了以往藝術家們對世界的認識方法,他通過作品對這些觀點和認識進行大膽地探索和詮釋,開啟了通向現代藝術的大門。
綜上所述,如果說捕捉色彩需要敏銳的直覺,那么,把握和組織色調更需要理智的思考,要時刻清楚色彩傾向是整幅畫面的靈魂,沒有這個基調,其他方面都無從談起。在平時訓練中,如何感受畫面的色彩傾向?
作品整體的色彩傾向通常體現在畫面的主體物上,在畫面中所占比例較大的固有色和光源色往往決定了畫面的色彩基調;因此,創作者心中必須明確筆下所繪物象要作哪種色相處理,哪種顏色占主導地位,以及物象之間色彩應占多少比例。同時要明確幾大色塊在冷暖、明度、純度、色相上的關系,從而確定畫面的基本色調,掌握色彩的總體傾向。即使部分小面積色彩與主色調存在反差,只要處理得當反而會使畫面活躍起來,讓色彩更有變化和張力。
對色彩傾向的認識過程是一個漫長的學習過程。在這個過程中,要學會觀察物體,學會比較,包括色相、純度、明度、冷暖的對比。確定總體色彩傾向后,再對部分顏色進行整合、概括。例如,在一幅呈藍色調的畫中,可以對有些物體進行適當的主觀處理,畫中局部可以添加檸檬黃等顏色,既不會影響整體的色相效果,也不會影響畫面的協調統一。通過這樣的反復訓練,認識畫面不同顏色之間的關系,從而把握住色彩表現的主要方向。
小色稿訓練有助于加強對色彩的把握,從而增加作品成功的系數。同時,因受小色稿畫幅的限制,迫使創作者對畫面進行簡化處理,集中注意力去解決主要的色彩問題。在創作過程中,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眼見的客觀物象來描摹,要把訓練的重點集中在對畫面色彩傾向、對大關系完整統一性的把握上,在適當呈現固有色的情況下,進行大膽的色相變換處理,通過改變原有對象的固有色,進行有目的的嘗試和取舍,從而快速獲得具有明確色相的畫面效果。在作畫過程中要避免死摳局部細節,注重大面積特征的概括表現,才能使畫面產生色彩整體統一的效果。在畫面色相節奏的安排上,既要有所控制,又要相對的自由靈活。比如鮮明的色相表現出來的飽和度會偏高,力度也強;相反,灰色的純度略低,力度就弱。其實,色相不是單純地由畫面冷暖來決定的,色相是物體的固有色,可以有偏暖的冷色,也可以有偏冷的暖色,這些都是可以對比出來的。
大量的小色稿練習主要是為了加強客體感受色彩的能力,形成色調意識,進行色調對比訓練則可以形成主觀控制色彩的能力,學會仔細辨別色相的細微差別。因此,作變調練習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先完成一張小色稿,不作具體刻畫,第二張色稿在第一張的基礎上作變調練習,把同一底稿作色相改變。在鋪大色調時,一定要舍棄具體細節,把握全局,梳理出畫面整體的色彩傾向。這就要求畫家創作時用筆要大膽肯定,不能模棱兩可,同時還要帶著感情作畫。例如,兩個在不同位置上的梨,如果不加以比較,是很難確定其色彩傾向的。通過對比就會發現到底是前者偏色,還是后者偏色,從而各自才知道在黃色中加上哪種傾向的顏色,最終得到比較準確的色相信息。處理同一物體明暗兩部分的色彩傾向時,也需要相互對比。由此可見,比較是鑒別的前提,克服觀察方法上的片面性的根本辦法就是通過比較以及再比較。作畫過程中,要養成畫主體看背景,畫遠景看近景,畫左也要看右,畫上部看下部的好習慣,處理好主體與鄰近色之間以及對象本身的明暗冷暖關系,還包括遠近層次、上下左右都需要反復地比較,從而把握和擺正正確的色彩關系,逐步提高對色彩的識別能力和感覺能力。
新色彩系統伴隨著創新手段的形成得到充實和驗證,色相作為色彩的首要特征,中外畫家在新的表現技巧形成的過程中,進行著大量的嘗試,并把色相表現的探討問題放在重要位置。“筆墨當隨時代”,基于大量實踐得出的深層次規律和經驗,加固了色彩觀念的審美特性,更新了主客體的審美視域,共同指導并決定著新型色彩觀的追求導向。無論哪種藝術形式都只是手段,而非目的,最重要的是要結合實踐,把它歸于實踐的同時,也要注意作品文化內涵的表達,賦予作品更高層次的藝術精神,創作出與當下時代相適應的文化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