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焦作許衡墓的價值與保護策略

□孫錦 張亳 蘇光偉

許衡墓經過元代至民國不同時期的發展， 逐步形成了以許衡為代表的貴族家族墓葬群。 已知的墓葬點主要分布于兩個區域，正面臨不同程度的城市建設影響。 2013年， 許衡墓被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公布歷史時期為元，遺產構成僅包括許衡的墓冢、享堂、墓園等建筑，墓區的環境及其后人許通、 許衎的墓葬區域逐步被蠶食。 如何整合墓葬點和尚未明確的墓葬可能分布區的資源， 進而實現完整性保護是研究的關鍵問題， 也是對當下中國城市文物保護問題的思考。2014 年，國家文物局批準許衡墓文物保護規劃立項， 明確要求突出文物本體及其周邊環境的整體保護①《國家文物局關于許衡墓保護規劃編制立項的批復》，http://www.ncha.gov.cn/art/2014/6/9/art_2237_36047.html。。 本文基于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許衡墓文物保護規劃》， 將墓葬群作為一個整體，提煉保護的主要問題，并以價值為理論基礎，以規劃為技術手段，擬定相應的保護措施，供有關方面參考。

一、許衡墓的歷史與現狀

1.許衡墓的歷史。 許衡墓位于河南省焦作市中站區新李村村南1000 米處， 建于元至元十八年（1281 年），至今已有700 多年歷史。 許衡，字仲平，號魯齋，是元代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和天文學家。 許衡卒于至元十八年（1281 年），同年安葬于祖塋正南二里許之新塋，許師可立《大元故資善大夫中書左丞許公墳》 碑一通， 碑陰為《塋域之圖》及說明，始建許衡墓。 同年，元世祖忽必烈敕賜墓田一百三十畝， 建享堂三間，牌坊一座，外余贍墳地三百畝。 元順帝至元元年（1335 年），敕制《神道碑》，歐陽玄奉敕撰文，許師敬勒石以記，豎立于許衡墓神道上。

由于儒教的特殊地位，歷代帝王對許衡十分推崇，這是許衡墓歷史發展的關鍵。 明成化十三年（1477 年），巡撫李克嗣恢復許衡墓祀田二十八畝。 明正德十一年、 十三年（1516、1518 年），嘉靖十一年（1532 年），何瑭撰《復許文正公祀田記》《重修魯齋許文正公祠堂記》《表彰先儒許文正公碑記》《元魏國許文正公廟祀記》，立碑記之，集資修繕,配人看守， 春秋致祭。 清康熙四十一年（1702年），圣祖贊許衡“大儒之生，與君相等”，并撥銀兩維修其墓。 清乾隆十五年（1750 年），遣戶部右侍郎伍齡安致祭許衡墓， 立御祭碑一通，并對墓地加以維護修葺。

許衡墓的歷史格局有較為翔實的文獻記載， 這為許衡墓的歷史研究提供了史料支撐。 《塋域之圖》碑記載，墓地“東西橫直三百九步，南北縱直二百八十步，內心除塋域地縱橫各一百二十步，植木為林，以壯神靈棲息之所，外余贍墳地三百畝”。 《許文正公遺書·塋堂圖》記載：許衡墓冢居于北端，南為神道，冢前刻立《元儒許文正公墓》古碑一通。

許衡墓區還埋葬了在歷史上較有影響力的許衡子孫，這些都是許衡墓歷史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曾任衛輝、襄陽、廣平和懷孟總管，贈禮部尚書，謚文簡的許師可；贈朝儀大夫的許師遜；曾任監察御史、吏部尚書、中書左右丞，謚文穆的許師敬；曾任湖廣行省理問、歸德知府的許從憲；曾任監察御史、河東山西道肅政廉訪副使的許從宸等。經過歷代的不斷發展，許衡墓區已發展為有三百余座墳塋的許氏家族墓地。

新中國成立后，許衡墓的保護逐步受到重視。 1982 年，焦作市人民政府公布許衡墓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并成立保護小組。2000 年， 河南省人民政府公布許衡墓為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2013 年，國務院公布許衡墓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保護發展的進程中，各級政府均撥款對許衡墓進行修繕與環境整治。

2.許衡墓的現狀。 許衡墓目前可以明確的遺存區域分為兩個部分：許衡墓區和許通、許衎墓區。 （表1）許衡墓區現存墓冢、享堂、墓園等建筑。原塋域占地近20 萬平方米。墓冢呈圓形，坐北朝南。 封土直徑16 米，高約7 米，周邊青石砌筑。 墓前豎立《元儒許文正公墓》碑一通，此碑下還深埋元代《塋域之圖》碑，上建仿古碑樓。 墓碑之南為神道，兩側有石人4 尊、石虎1 件、石羊2 件。石人文東武西，手持笏板和兵器，系元代遺物。 此外，尚存元代《神道碑》等碑殘塊。 墓園內南側為享堂，面闊五間，進深兩間。南北檐下分別懸掛“朱子后一人”“道接程朱”匾額。享堂內有許衡漢白玉雕像1 尊。 墓園的山門，面闊三間，進深兩間，兩側各有掖門。 據記載，享堂前原有元順帝敕賜、著名學者歐陽玄撰文的巨型雕龍四棱形《神道碑》和乾隆十五年派戶部右侍郎伍齡安致祭許衡墓立的《御祭碑》，惜毀于“文化大革命”時期。 許通、許衎墓區現存兩座墓葬。許通墓總平面呈長方形，由墓冢、墓碑、石刻、拜殿組成。冢前有墓碑。墓碑之南為拜殿（新建），面闊三間，進深一間，南檐下懸掛“許通陵園”匾額，拜殿內石頭供桌寬0.82 米， 長2.86 米， 是元代遺物。 拜殿南有石獅子兩個。

除已明確的兩個墓區外，其他墓葬分布狀況尚不清晰， 這是完整性保護的關鍵問題。 許衡墓整體位于城市建成區，已被城市建設包圍。城市建設對未知的墓葬分布區影響還需要考古做進一步的明晰。目前實施的保護工程及執行的保護邊界均是針對兩個墓區，對于可能的墓葬分布區及環境保護還需要加強。

兩個墓區的主要問題是本體保存和展示利用。 許衡墓區已改造為文化園，保存環境較好。 但是該墓區規模較大，墓區內的歷史格局需要進一步梳理， 這也是目前展示內容有局限性的原因。 許通、許衎墓區位于新李村內，受村民生產、生活擾動較大，而且對該區域還沒有進行充分的歷史和遺產研究，尚不具備開放展示的條件。 此外，兩個墓區受自然因素影響， 需要開展相應的保護工作。 比如許衡墓內享堂和許通墓、許衎墓內拜殿均存在屋瓦缺失、 油飾剝落的情況。

總體而言， 許衡墓遺產現狀的諸多問題，除了管理和保護技術的局限，價值理解是關鍵。目前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價值局限于元代。 而許通墓、許衎墓又是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不同的文物保護級別，對應不同的價值標準。對于周邊環境以及墓葬可能分布區的忽視，則是對許衡墓自元代到民國不同歷史時期價值疊加的認識不足。

二、許衡墓的價值

按照保護規劃對于價值評估的要求，許衡墓有諸多可以陳述的價值條款， 比如歷史、藝術、科學、社會、文化等。本文聚焦不同歷史時期疊加所產生的價值，這是完整性保護的理論基礎。 此外，兼顧許衡墓利用后的外溢價值，這是文物保護納入地方經濟建設的關鍵。

1.不同歷史時期疊加的遺產價值。 許衡墓是研究許衡及其所處社會背景的重要物證。 許衡墓的價值不單單在于貴族家族墓，更多在于對許衡的紀念。許衡墓受古代帝王祭祀的關鍵在于許衡的個人成就及社會影響力。 許衡一生悉心研究朱子理學，被譽為“朱子后一人”，從祀山東曲阜孔廟，位列第二十七。 許衡在思想、教育、歷法、哲學、政治、文學、醫學、歷史、經濟、數學、民俗等方面皆有頗深的造詣和卓越的建樹，是我國元代一位百科全書式的通儒和學術大師。在天文學方面，許衡制定了《授時歷》，創制了天文儀器， 反映了當時我國天文歷法的新水平，是我國天文學史上一項巨大的成就。 在哲學方面， 許衡表現了形而上學的思想傾向。 在教育方面，許衡提倡培養經世致用之人才，要求教育要解決經濟問題，要同“農工商賈”聯系起來，是我國教育史上的一個創造。在文學方面，許衡也有很高的造詣，其七言、五言、四言、古風等詩歌，深于寄托，工于比興，淳厚樸實，向往自然，語言秀麗，婉曲含蓄，表現出很強的現實性。此外，在政治方面，許衡精通宋代的儒學道統，并通過對理學核心典籍的解讀和傳揚，將大一統時代的政治文化納入到了理學的軌道上來。由于實行“漢法”這一“立國規模”的確定，中原廣大地區社會秩序得到恢復， 生產得到發展，人民生活安定，間接地保護了當時較為先進的中原文化，促進了民族融合。 正是基于許衡的貢獻，許衡墓的價值才在不同歷史時期都有所補充和完善。

表1 文物遺存構成表

許衡的后代不乏卿相高官，因此許衡墓見證了中國自元至民國時期貴族墓葬規制的演變。許衡墓尚保存有按“昭穆”制埋葬的子孫墓，這些墓葬自北向南昭穆相隨，排列有序，綿延相連，一脈相承，形成了規模龐大的墓葬群。 而經過明清至民國的不斷發展，墓葬的規格和內容也發生了改變。這些都是研究喪葬制度歷史演變的珍貴實物資料，具有標尺作用及很高的建筑文化研究價值。

許衡墓的相關碑刻既是對逝者生平的記錄，同時也代表了不同歷史時期書法風格和造碑工藝的藝術特色。 許衡墓碑正中書“元儒許文正公之墓”，大方氣派，碑下深埋元代《塋域之圖》碑一通，碑文指法方正，遒勁有力，堪稱元代書法藝術精品。 元代著名學者歐陽玄撰寫的《神道碑》等石刻，以及歷代帝王御祭碑等，儀象威嚴，均是精品。許衡墓中元代石刻均為青石質， 有四尊石翁仲，文臣武將雕刻手法古拙， 人體比例適當，面部表情凝重，藝術價值較高。

2.許衡墓再利用后產生的外溢價值。 許衡墓是焦作規模較大的文物遺存，充分保護與合理利用有利于促進地方經濟、 文化、教育行業的發展。許衡的思想既給許氏家族留下了傳家之寶，又為中華民族聚集了珍貴財富。 通過召開許衡學術研討會，舉辦許衡誕辰八百周年紀念活動，吸引了國內大批資深專家學者前來參加關于許衡的文化活動；許衡文化公園、許衡廣場、許衡中學、許衡研究會、許衡教育基金會的建成或設立，擴大了許衡的社會影響， 推動了城市的文化建設。此外，許衡墓已成為一處憑吊先賢、懷古幽思及對青少年進行愛國主義教育和研究許衡思想的場所。許衡墓的展示可以與發展區域經濟、改善民生結合起來，把文化資源優勢轉化為發展優勢， 推動文化與旅游的結合，加快地方經濟及相關產業的發展，同時促進相關文化市場的繁榮，創造一定的經濟效益，惠及當地群眾。

三、加強許衡墓保護應采取的措施

1.考古的科學支撐。 考古的對象主要分為兩個區域。 第一個是許衡墓區和許通、許衎墓區，需要進一步厘清墓園的范圍、規模和布局。 第二個是周邊環境的區域，需要對不同歷史時期與許衡家族相關的墓葬進行勘探研究， 明確環境中具備保護價值的遺存，劃定為墓葬可能分布區。另外，還需要開展一些專題研究，比如許衡墓的整體格局及各墓葬的相互關系、元代社會形態、少數民族地區墓葬習俗、墓葬保存方法等。 這些是實現完整性保護與展示的科學基礎。

2.遺產的保護分級。 按照保護規劃對保護對象的要求，將遺產分為本體和環境兩個部分。許衡墓是作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遺產本體。 許通、許衎墓作為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的同時， 也是許衡墓區的遺產環境。 通過未來的考古研究，還需要劃定一定規模的墓葬可能分布區，這一區域同樣是許衡墓的遺產環境。 需要說明的是，遺產環境同樣可以基于價值判斷，通過管理的手段整合到遺產本體中。 比如許通、許衎墓區無論是價值的重要性還是遺產保存現狀，都具備成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許衡墓遺產本體的潛質。

3.保護邊界的調整。 調整現有的保護邊界， 兼顧兩個墓區的空間聯系和周邊環境控制。 目前制定的保護區劃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針對許衡墓區的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保護區劃,另一個是針對許通、許衎墓區的河南省文物保護單位保護區劃。 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規劃實踐背景下，除了建議當地政府調整許通、 許衎墓區的保護范圍外， 同時將該區域納入許衡墓區的建設控制地帶， 以保持兩個墓區的空間聯系。 此外，擴大了許衡墓區的建設控制范圍，將邊界調整至文化園的圍墻，包括了周邊尚未進行土地整理的區域， 也為考古研究提供了空間。

4.對接城市發展的展示利用。 按照城市文物“該考古就考古、該保護就保護、該建設就建設”①《國家文物局關于政協十二屆全國委員會第五次會議第1152 號（城鄉建設類56 號）提案會辦意見的函》，http://www.ncha.gov.cn/art/2017/5/23/art_2237_35152.html。的基本原則，除了對遺產實施的保護工程，結合城市發展定位進行本體展示和周邊地塊的建設更新外，近期保持許衡墓文化園現狀， 中遠期隨著考古工作的開展，還可根據考古成果對文化園做景觀設施提升。比如依據墓區的道路系統整合景觀道路，依據墓區的陵墻邊界調整文化園圍墻等。對緊鄰許通、 許衎墓區的民居實施搬遷計劃，為本體保護提供緩沖區。 加強許通、許衎墓區的歷史和考古研究工作，為開放利用展示提供基礎。以上關于兩個墓區的設想希望以城市綠地或者公園綠地的形式納入城市規劃。兩個墓區的外圍環境，則執行有條件限制的建設。比如建設前的“考古前置”以及建設高度、風貌須在一定程度上滿足文物保護的要求等。

四、結語

本文通過對許衡墓的案例分析，旨在強調考古是整合墓葬遺產資源的關鍵手段，有利于實現完整性保護的目標。 在當前快速的城鎮化發展背景下， 邊建設邊考古已經成為常態， 但是考古的重要性不僅僅是提供建設程序的合法性， 更多的是在于對考古成果的充分認識和尊重。 許衡墓文物保護規劃正是因為考古工作尚未全面開展， 而將保護對象局限于兩個墓區和可控的周邊環境。 雖然滿足了對公布的法定遺產本體的保護要求， 也在一定程度上考慮了環境，但是從長遠來看，周邊未知的墓葬可能分布區，如果沒有納入規劃范疇，則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現實的保護無法同時進行， 這需要規劃工作者在單一保護實踐中，依據對歷史文獻的研究，進行不同時期的價值判斷，綜合制定規劃，盡可能保障遺產及環境的完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