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曉明
幾十年前,我們從單位出發,頭頂著茫茫的細雨,踩著飛濺的雨花,在秋的注目之下,向城西湖軍墾農場駛去。
軍墾農場,位于安徽六安霍邱縣城西側,淮河南岸,大別山東部,總面積達140多平方公里。
下午一點,車子開進了場區。遠遠望去,是一塊塊整齊劃一的農田,寬闊平整,一望無際。道路兩旁,除了樹葉開始凋零的白楊樹向后退去外,從我們眼前掠過的有和坦克相似的履帶式拖拉機、推土機等大型機械,同時也看到三三兩兩的軍人在活動。這些流動畫面,不僅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淋漓雨中的寧靜,更讓我感受到了這里的士兵有多么的不易。
雨停了。天上悠悠的白云登上了這蔚藍色的舞臺,仿佛是一場演出或表演到了最精彩的地方。慰問的第一站是農場的219團,由于它地處整個農場部隊的最西角,被戰士們稱為城西湖的“西伯利亞”。這里曾經承載過一段極不尋常的歷史。
1966年6月,城西湖圍墾指揮部正式成立,南京軍區派來了兩個師,該縣動員民工10萬人,軍民合作,從9月份開始到1972年11月全部完成,共圍墾造田17.8萬畝,其中軍圩12.5萬畝,民圩5.3萬畝。
真是一次了不起的創舉!你看,多少個歲歲年年后的今天,雖說是湖,可又不見湖水,卻是一馬平川的原野沃土。田野是綠的,然而又綠得不一樣:墨綠、油綠、嫩綠……被整齊地分成一小塊一小塊。在微風吹拂之下,夾著泥土散發出的芳香,把這一大片一大片的莊稼吹得猶如漣漪蕩漾。
在空曠間俯瞰軍墾,俯瞰農場,也像在景區觀景一樣,很難猜透每位游客對景觀看法,就看你自己的想象力了。隨著人們挖空心思地遐想,眼前這座神奇而又壯觀的農場也不斷變幻著多姿多彩的四季畫面。而腳下這松軟的泥土,卻給了我另一番思緒,仿佛讓我又追回到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里……
你看!當初的營房是用毛竹搭成的“人”字形工棚,上蓋全是油毛氈,而床板就放在土墩上。一年四季房內房外的氣溫始終如一。當遇到雨天時,外面下著大雨,而里面便下小雨。
你看!在每逢圍堤合龍的瞬間,雖然腳下無路且十分泥濘,但官兵們卻全然不顧,喊著號子,擔著泥土,背著沙袋,一路小跑,就像戰場上沖鋒一樣。有的戰士腳崴了,還在繼續堅持著;有的戰士累暈了,喝幾口水又拿起鍬鎬繼續干著……可以說他們每邁一步都可能與死神相伴,因為說不上什么時候腳下的土堤就會決口、崩塌。
據講,還有位戰士更是置個人安危于不顧。自從他第一次胃出血后,總是利用晚上去衛生隊打點滴,而白天卻堅守在工地、田間。不久,舊病又是發作了,他才被送進了醫院。
從戰士疲憊不堪的身影中,從戰士憔悴的臉面上,從戰士不斷滾落的汗水中,從戰士頻頻揮動的手臂上,我看到了那無聲的壯舉,正是這無聲的壯舉,在曠世圍湖造田中換來了人類賴以生存和發展的物質基礎:食糧!從而也托起了希望的曙光。
時隔三天,依據日程安排,我們來到了某連的所在地。這里的環境異常艱苦,潮濕多霧,房間的墻壁上都是濕漉漉的,如同雨后的路面。
走進戰士宿舍,盡管地方狹小、擁擠,設施簡陋,但從挎包的掛放、背包帶的折疊,到臉盆、碗筷的擱置都整齊劃一、井井有條。被子也疊得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看得出他們管理得非常嚴格。
進去不久,有位戰士一聽到我的口音好像與他相同,自認為是老鄉。于是,他就主動和我攀談起來,原來他是江蘇射陽人,和我同屬蘇北地區,是位老兵了。他感到這里確實很苦、很累。農活兒忙起來,幾乎是沒日沒夜地干,不僅工作量大,而且有時連飯都顧不上吃,這比家鄉的條件要差得多了。
他講道:“說句心里話,我也常常想家,想念父母,也想早點兒退伍回家。但為了祖國的安寧,為了農場部隊的穩定,為了給軍區多打糧食,保證供給,我寧愿在這里受苦,承受寂寞。如果部隊允許的話,我還想再干上幾年呢。”
聽著他那樸實的話語,我的心為之一熱,毫不夸張地講,那真是一種沁人心脾的感動。我知道,他們日夜堅守的是祖國的領土,心中裝著的是人民的幸福。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