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文化品質(zhì)的文化自信

謝軍

《隔單》這個深接地氣、直擊現(xiàn)實病灶、講述巴山渠水的“中國故事”，有溫度，有情懷，有現(xiàn)實意義，有精神重量。無論是宏觀把握，還是深度介入，都踐行了作家呼喚社會風氣向好、人心向善的責任擔當。它能在眾多的應征作品中脫穎而出，絕非偶然。 《隔單》（建國70周年暨達州建市2 0周年全國征文一等獎作品，刊載于2020年《黃河》第4期）是四川達州藉作家蔣興強先生的新作，先獲得建國七十周年、達州建市20周年全國征文比賽一等獎，后刊發(fā)于《黃河》2020年第4期。一見這個小說名，就想起蘇軾的“傳神之難在目”（見《東坡·集傳神記》）一說，還有賈島的“眼目明則全其人之相，足以坐窺萬象”（見《二南密旨·論題目所由》）。上世紀30年代，有人深諳其妙，以《豐子愷畫人不要臉》成為經(jīng)典。時隔80余年，四川作家蔣興強則以《隔單》做小說名，可謂陌生新鮮，勾人懸想，別具一格，直追先賢命名的高超。

何謂“隔單”？是虛張聲勢，還是有深意藏焉？無疑喚起了讀者的閱讀期待。的確，“題好一半文”，小說名取得好，自占吸人眼球之先機，但是否名副其實，這還得進入文本來檢驗。

讀罷小說，第一感覺，這是一個表里如一、給人耳目一新的文本。小說講述奶奶去異地帶孫，留下爺爺薛亮看家和二兒媳為了私欲，阻止婆婆去陪護公公而陰差陽錯導致薛亮死亡的故事。一句話，薛亮晚年生活的不幸和悲劇，源于父子（女）親情的人為阻隔，作者以此給小說起名《隔單》，的確讓人過目不忘，與小說內(nèi)里之沉重互為呼應、印證，產(chǎn)生直抵人心、人情、人性的審美沖擊力，讓讀者于柔軟深處，生出撕裂般的疼痛。《隔單》承繼傳統(tǒng)的現(xiàn)實主義，但更關注當下的人心世情，不是停留在僅寫表面的現(xiàn)實，而是借主人公薛亮晚年生活的悲劇困境，洞穿人被物欲和金錢困擾和綁縛而人心不古、精神潰敗的現(xiàn)實。這無疑源于作者對時代和生活的深切把握和對薛亮的專注塑造，才將一個日常的養(yǎng)老、啃老題材寫出了新意和深意。

小說不僅起名貼切、新穎，而且人物命名也頗有講究：薛亮，有眼亮、鏡子之寓意;石琴，與實在、勤奮諧音;薛勝，好勝，吃不得虧;肖遙，看似不在乎，實則靈性、明智;肖爾騰云，融合了戴爾、騰訊、馬云等現(xiàn)代元素。即便是邱倩、莫瑤等人名，于當下也有某種稀缺或泛濫的警示。顯然，作者平時在研究經(jīng)典名著上下的功夫不少，筆下所起人名與賈正（假正經(jīng)）、賈珍（為老不尊）、秦可卿（情可近，與公公暖昧）賈寶玉（一塊廢玉）、宋江（送江山）、魯智深（貌似魯莽卻有主見）等人名有異曲同工之妙，意在讓人物因名之獨特而走向個性的鮮明，起到了塑造人物的助力作用。

當然，人名只是一個符號，雖寄托了作者或褒或貶的傾向性，但小說要人物形象豐滿、個性突出，重中之重還須尊重和踐行“小說重在寫人”這一要義。《隔單》一起筆就令人叫絕：“薛亮喉嚨‘咕嚕一聲，眼神一散，落氣了。”畫面感、帶入感、悲情味，一石三鳥，撲面而來，其“筆下功夫”不可小覷。接下來寫薛亮落氣后，借薛誠看父親“和平時一樣坐得正”“用手背在父親鼻子前靠了靠”和給二弟打電話“媽那里？那，按你們說的辦吧”。只幾筆白描，僅90字，作者就推出了薛亮、薛誠兩個人物并借簡短的對話暗示了母親、薛勝的不同性格。

病危中的薛亮被五個兒女各有算計的自私親情阻隔，僅有老大薛誠送終。薛亮生命的最后之旅，走了艱難的七個晝夜，與內(nèi)文晚年生活用年計數(shù)，在時間的長度上形成強烈的反差。這無疑是承接篇名的又一懸念。緊接著，小說開始了從容的倒敘，由薛亮退休生活回歸老家?guī)讖垐蠹堃槐璧挠崎e生活寫起，但好景不長，五個兒女其家庭，先后遭遇生活的風浪，老倆口不得不無私地為他們遮風避雨，后來，老倆口還為孫子輩勞燕分飛，過起了僅靠電話聯(lián)絡、問候的分居生活。這“隔單”，既是空間上的隔離，也是“年少夫妻老來伴”生生隔開的斷裂。小說圍繞兒女們的家事、難事、煩心事，專注刻畫薛亮夫婦退而不休、委屈求全的晚年生活。無論是寫二女睡懶覺、二女和丈夫晚上出去打牌深夜未歸，薛亮嚴厲的批評、母親的寬容、女兒的聰明、女婿的圓滑，還是寫幺女婿出了車禍，薛亮的幫洗澡、解褲帶、扶著他鍛煉;或是寫幺女婿的感激感恩，幺女對丈夫的不離不棄，亦或是寫被二兒、二兒媳算計，石勤仍然對孫子輩百般疼愛和一如既往無怨無悔的付出，小說自始至終，都注重了各個人物的特性。即便寫薛亮被二兒羞辱了，還忍辱去探望老伴的人性必然和寥寥幾筆寫肖爾騰云、肖倩等次要人物，也落葉有聲，寫人有形。

人物鮮活的小說，必定有精彩的情節(jié)去承擔和展現(xiàn)。作者巧構(gòu)思奇出筆，總是在看似無意間，落地開花。薛誠這個長子，出生時腦袋撞地，導致“五歲才會說話，六歲多才知端碗”。父親讓背到東門河邊送人，母親卻如母雞愛雛，以命相護，長大后，父親見他憨厚，又怕他今后吃虧，果斷把接班的機會給他。這成為薛誠在兄弟姊妹面前說不起話的“原罪”。大女薛秀、大女婿任乾乾為了錢，專門來請他們?nèi)ァ皫Ш⒆印北谎α练驄D婉拒，但二女薛麗快到四十歲還沒有娃，一日打來電話說“懷上了”，兩位老人二話不說就去照顧。二兒薛勝自私、二兒媳莫瑤貪財，購門市差錢，老人給取出全部存款，二兒兩口子見獨吞不成，竟在借條上將“80000元”，有意少寫一個“O”，連名字都寫得幾不像，而后來父親病重需錢，母親見莫瑤只承認“8000”，被當場氣昏，醒來還是首先替兒子著想，怕兒媳鬧離婚，第一句話又出人意料當著眾人的面給違心地證實：“是借的8000”。這一情節(jié)，以一當十，將一個母親左右為難、隱忍護犢的形象，寫到了極致。更精彩的是，邱平住院，岳父薛亮義不容辭去精心照料，抱他，扶他，甚至還為邱平洗衣服;岳母第一時間趕去協(xié)助女兒生意、幫接送孩子料理家務，還明幫錢治病暗補錢進貨。當薛亮住院時，富有的二兒、大女兩家卻把錢袋捂得緊緊的，將責任推給無經(jīng)濟實力的老大薛誠、二女薛麗、幺女薛梅三家。同樣是住院，老人出錢出力、兒女再有錢也總是裝窮回避。這一熱一冷的寫實對比，可謂老少兩重天，如醍醐灌頂，令人震驚，這無疑是對社會現(xiàn)實的諷刺與鞭笞，引人深思。一個中篇，要有一兩個奇筆很難，但小說中還有“隔單”的歪理、做手術的怪象、薛亮落氣前孫子喂湯等出人意料的情節(jié)，既扣人心弦，又溫暖人心。30000字的篇幅，將薛亮這個“開枝散葉”的大家庭，其夫妻情、父子（女）情、兄妹情、祖孫情之各種矛盾沖突，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能有如此大的信息量，實屬難得。稍顯不足的是，邱平這個被岳父精心護理過的女婿，在岳父吃酒席喝了假酒中毒住院時，未能到醫(yī)院護理報恩。這缺席的交代或描寫，一是有違人物性格的發(fā)展邏輯，二是有損小說呼喚愛老敬老理想性之表達。

一部小說，如一棵樹，有了幾根“好枝”（情節(jié)），還得有綠葉、鮮花，才有靈氣、“果實”（立意）。《隔單》以薛亮、石勤夫婦和膝下五家兒女做厚重的家庭文化底色，斜逸旁出般引出二兒薛勝、大女薛秀兩家“厭老虐老”的社會現(xiàn)象，又令人驚喜地演繹了薛勝的兒子在爺爺、奶奶面前的乖順、聽話，褒揚了大兒、二女、幺女三家對兩位老人的知冷知暖和無微不至的關心，表現(xiàn)了中華民族文化自信的良好民風：不要忘了父輩的無私、他人的奉獻和社會的大愛，世間還有比金錢、物質(zhì)更重要的東西。強調(diào)了從我做起的民族文化品質(zhì)：自身端正、兒孫向善，才有幸福，你真誠我善良、懂得感恩報恩，才有美好的明天。

《隔單》這個深接地氣、直擊現(xiàn)實病灶、講述巴山渠水的“中國故事”，有溫度，有情懷，有現(xiàn)實意義，有精神重量。無論是宏觀把握，還是深度介入，都踐行了作家呼喚社會風氣向好、人心向善的責任擔當。它能在眾多的應征作品中脫穎而出，絕非偶然。它除了構(gòu)思巧妙、語言精美外，還遠遠脫離了常見小說的紛亂、噦嗦、一地雞毛的表象寫作或征文小說刻意的應景和虛假的說教。它始終把對人物的刻畫和藝術的生命力放在第一位，既注重了選材的煙火氣息和故事的水到渠成，又避免了常見小說總是圍繞一個場景敘事寫人、缺乏厚重底色的刻板，還確保萬變不離主要人物，將故事、背景、風俗和人心、人情、人性打通，發(fā)散出由此及彼、由己及人、由人及社會的聯(lián)想，傳導出小說健康向上的藝術思想，完成了一個優(yōu)秀中篇小說出色的文化使命。

遺憾的是，小說在結(jié)尾一章，節(jié)奏稍顯偏快。當然，白璧難免微瑕，《隔單》仍然不失為一篇難得的好小說。在眾多流派主義百花競開、并行爭艷的當下，《隔單》的成功，告訴我們現(xiàn)實主義并沒過時，仍有其頑強的生命力。它的奪目之光，源于對當下時代精神的捕捉，源于對人物精神困境的書寫和追問，更源于傳統(tǒng)優(yōu)秀文化品質(zhì)為基石所產(chǎn)生的文化自信。

說透人情就是書

主講人

李伯清

著名評書藝術家、散打評書創(chuàng)始人，國家一級演員，第二屆民建重慶市委常委，四川省九三書畫院副院長，四川省衛(wèi)生健康宣傳大使，四川省禁毒宣傳公益大使，四川省反電信網(wǎng)絡詐宣傳形象太使，四川省消防宣傳公益使者，皇家貝里斯足球俱樂部主席。影視作品有《三喜臨門》 《大人物》 《假打外傳》《魔劍生死棋》《同一屋檐下》《百萬彩票》《麻將棒棒手》《鬼城奇遇》《血戰(zhàn)到底》《福星高照豬八戒》等，代表作品有《酒色財氣》《敲打第二春》《散打SARS》《生活百態(tài)》《市井閑話》《大話水滸》等。2009年受邀錄制成都電視臺第二頻道《大話60年》;2010年受邀錄制成都電視臺《李伯清大話智慧》《逛新村》《李伯清大話水滸》;2011年成都電視臺成立《李伯清工作室》同年錄制《要公道打顛倒》及《成都傳奇》;2012年受邀錄制四川省《舌尖上的四川》;2013年受邀錄制深圳衛(wèi)視《年代秀》;201 4年受邀錄制湖南衛(wèi)視《天天向上》、南充錄制《李伯清書場一蓬安專場》;201 5年受邀錄制成都電視臺散打評書專場《鄉(xiāng)愁》;2016年受邀錄制四川省安全生產(chǎn)監(jiān)察管理局&四川煤礦安全監(jiān)察局《安全生產(chǎn)》;20117年受邀錄制四川省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話健康第一季》：2018年受邀錄制四川省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話健康第二季》：2019年受邀錄制四川省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話健康第三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