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葉飄零憶楊棟

童銀舫

接到成都傅天斌發(fā)來的邀請函，第十八屆全國民間讀書年會將在國慶后舉行。屆時，來自全國各地的一批讀書人又將歡聚在一起，交流閱讀體會，探討辦刊得失，講座論壇，互贈著作，放松心靈，其樂融融。

此時，我想起了一個讀書人，他叫楊棟，山西沁源人。去年5 月，他因心臟病突然去世，享年61 歲。61 歲，對于一個充滿創(chuàng)作熱情，才華橫溢的文人來說，正是黃金時期，也是出成果的高峰期，但生命戛然而止，怎不令人扼腕嘆息。

我為失去一個同道而深深傷感。

我與楊棟交往，始于2010 年。在2009年春，我們上林書社創(chuàng)辦了一份民間讀書內(nèi)刊——《上林》，起初僅在本地書友間交流，2009 年5 月結(jié)識南京徐雁、山東阿瀅后，開始與全國書友進(jìn)行交流。我記得楊棟的地址是阿瀅給的。

楊棟收到我們的雜志后，即寄來文稿，并在信中說：“《上林》收到，辦得很好，書人本色，叫人欽慕。”由于我們的孤陋寡聞，當(dāng)時并不知道楊棟已經(jīng)出版了八卷本的《楊棟文集》，中山文學(xué)院甚至還出版了關(guān)于他的評論專著和人物傳記。他在信中也從未提起這些，仿佛這些都與他無關(guān)。

楊棟陸續(xù)賜寄文稿，還有讀書漫畫，我們也陸續(xù)選用，他成了《上林》的頭牌作者。2017 年底，《上林》雜志印出第20 期便停刊，他共發(fā)表了十篇文章，依次為：《孫犁與書》《梨花樓讀書記》《林徽因的 “太太客廳”》《徐志摩的 “八寶箱”》《沈從文的 “蝸居” 軼史 》《楊棟讀書小記》《說腰封》《好作家，都是讀者的恩主》《記愛書人子張》《書里乾坤大》。從這些篇目中，我們可以窺見楊棟的學(xué)識和情趣。

上林書社編印了一種小叢書——《上林文叢》，每冊一個作者一個印張，32 開32 頁，10 至12 種合為一卷，內(nèi)容多為社員的文學(xué)隨筆和地方文史作品，大家覺得很好玩。我們也給楊棟寄去，他看后來信說：“你們的 《上林文叢》是一種功德，是地方文獻(xiàn)的瑰寶，我讀過后很敬佩。” 我當(dāng)時以為這或許是文人的應(yīng)酬之語，后來知道他在黨史部門和文聯(lián)任過職，自然不是 “戲語” 了。

我與楊棟相見，是在2015 年5 月天津舉行的第十三屆全國民間讀書年會上。他生著一副標(biāo)準(zhǔn)山西漢子的身子，敦厚的表情，使人一下子有種親近感。他的眼睛黑而圓，目光炯炯，但不犀利，很是溫和。我在《相聚天津書香濃》中記錄了這次見面場景：

我與楊先生神交已久，深為他的多才多藝和勤奮創(chuàng)作所折服。蒙他不棄，時常賜稿小刊《上林》給予支持。他對我很是熱情，握著我的手，操著濃重的山西口音說：“終于見到你了！” 隨即取出一本《吉羊集》，簽上名，又拿出一個信封，里面有他創(chuàng)作的一幅書法和一幅國畫，爽直地說：“送你作個紀(jì)念！” 書法是 “文章清似水 筆墨貴如金”；畫是牡丹，題為《富貴圖》，作者在右下角有跋云：“人生誰不愛富貴。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小人愛財，則不擇手段也。故高士宜親近君子遠(yuǎn)小人也。” 我立馬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雙手接過，連聲道謝。因楊先生在網(wǎng)上曾發(fā)來一大批他創(chuàng)作的美女系列圖，我開玩笑說：“楊老師，我喜歡你的美女圖……” 沒等我說完，楊先生大笑，說：“好的好的，我回去一定給你畫。”

楊棟確實(shí)是個誠樸的人。他回山西后，給我寄來了美女圖，還有《楊棟書畫》和《張愛玲一百句》畫集各一冊。他后來還寄來了《讀書漫畫》《上黨風(fēng)情漫畫》《廉政哲思漫畫》等多種漫畫集。

2018 年，我們又在鄭州的第十六屆讀書年會上相見。在報到處，他贈了一本《錦雞集》毛邊本給我，我一打開，上面已簽了我的名字，真是有備而來，讓人頓生暖意。

我還收到過他的《飛龍集》《文蛇集》，問他是不是想把十二生肖文集都出齊？他哈哈一笑說：“已出了《天鼠集》《春牛集》《臥虎集》《玉兔集》《飛龍集》《文蛇集》《奔馬集》《美猴集》《吉羊集》和這本《錦雞集》，《銀狗集》擬付印，最后一本為《金豬集》。”

楊棟非常敬重孫犁先生，曾編印《楊棟與孫犁先生》以紀(jì)念孫犁誕辰100 周年。孫犁先生曾為楊棟的藏書樓題寫 “梨花村” 匾額，楊棟深以為榮并自勵。他也仿效孫犁 “耕堂劫后十種”，取三字書名，年出一集，但在生前，也只出了十種，《銀狗集》未曾印出，《金豬集》則還未成稿。

2019 年元旦，楊棟寄來賀年片，上書“新年新氣象 萬事大吉祥”，字跡飄逸，意氣飛揚(yáng)。簽名旁蓋了一方 “梨花樓” 陽文篆印，朱跡燦然。

楊棟一生與書結(jié)緣，省吃儉用，嗜書如命，藏書二萬冊，曾獲全國百優(yōu)讀書家庭、山西十大藏書家、山西讀書狀元，實(shí)至名歸；他著作等身，且甘為人梯，扶植新人，有口皆碑，儼然成沁源一縣之文壇盟主。斯人已逝，書葉飄零。但愿春風(fēng)人間，澤被后世，書香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