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府里出了個共產黨

□ 謝雪萍

1951 年，周恩來與張學思在大連

謝雪萍回憶·張學思的教育，最得益于母親

張學思從小的教育，最得益于他母親，張作霖的四姨太許夫人。他母親人非常好，也非常有頭腦，很愿意接受新的思想。

大帥府當時在東北算是最頂端的家庭了，里面有很多壞習慣，他母親對大帥府里的好多事情都是非常反感的。他母親教育他，你一定要自立，不要靠別人，你別看這么大個家，這么多產業，那都不是你的，你要自個去創造，不要對這個家有任何幻想。確實，后來張學思也做到了。

張學思一共有三個同母的兄弟姊妹，一個哥哥、倆姐姐，他是最小的，那三個都在英國和美國。這老太太后來怎么能有點錢?孩子怎么能出國去讀書了呢?

張作霖的8 個兒子，右四為張學思

郭松齡造反的時候，一度形勢很緊張，很多人都人心惶惶地準備要跑，因為她是最困難的，沒辦法，就收拾家里那些東西想賣一賣。正好碰見老帥路過，看見她在那叮叮咣咣的，就問這是在干嗎。她就說了，我這四個孩子怎么辦?老帥后來大概也回過味了，應該給這個比較困難的一點錢。這老人家很厲害，捏住這點錢就在天津買了房子，又把孩子們送出國去了。

我聽我老太太講，少帥很懂得禮數，老爺子死了以后，張學良規定，過年過節，他爹的這幾位夫人，每一戶他都去看看。去了以后媽媽這媽媽那叫著，特別關心弟弟妹妹們，時間不長，做得挺孝敬。

有一次到了張學思家，一看，什么《大眾哲學》呀這些東西都在外面擺著呢。把少帥給惹火了，說看的這是什么書?老太太就跟學思鬧，最后把書全給燒了。所以學思腦子里對他大哥，很看不上，頂煩他。而且我們那個少帥大哥是什么事都干的，他就更瞧不起他。

弟弟里面學思算比較大的，再大點兒的是老二張學銘，張學良瞧不上他，說他成天就是在廚房里待著的，老二愛吃。他就想像老帥當初訓練他一樣，訓練他弟弟，那都是不可能的事，個人有個人的情況。對老三他不怎么看著，特別盯著老四張學思，所以他們的關系一直就不是很好。他們根本不是一個系統的。

張學思自傳·大哥當家

1928 年張作霖被日本炸死，張學良不但掌握了東北的軍政大權，而且也當了家。

這一時期，我在家里看到的現象是與前大有不同。我們可以自由出入，隨便去看電影，看戲，姐妹們也可以剪了發。家里的舊瓦房拆掉蓋洋樓，狐仙堂拆掉修了網球場，關帝廟做了倉庫……

這些新鮮事，使我很高興。以為這回該是我們的天下了，依靠這樣一個家庭會大有可為，但這種希望不久即毀滅了。首先是過去壽氏一股的威風，只由張學良一股取而代之，張學良的大兒子，雖然尚小我一歲，但也儼儼乎代替了“少帥”的地位。最初玩的時候，張學良尚找兄弟姐妹們一起去，慢慢這樣的事情少了，除去年節見他一面外，也很少再見他，想和他親熱都親熱不上，關系越來越疏遠，幾乎是分了家。

張學良對幾個庶母說，他再不希望兄弟們學軍事與政治，因為他自己已經很厭倦了。但他派他同母弟（學銘）去當天津公安局長。1929 年春日本聯合艦隊來大連請他去參觀，因他大兒子想學海軍，他派他為代表去大連。（因我也想看看，也就同去了。我們在大連參觀了日本主力艦陸奧、航空母艦加賀及潛艇與潛水母艦各一）。他對其子女教育很關心，派了些留洋生當教師，但對我們卻不管不問。這一切使我認識到這個新家庭里仍有著嫡長權勢之分，更覺得母親預言的正確。母親這一時期也更加謹慎，讓我們對大哥恭恭敬敬，不準亂講話。讓我們埋頭念書，為了求學，什么事都好辦。給我們請家庭教師補課，請英國老太太教英文。

張學思自傳·走出家庭的大圈子

我14 歲時張作霖死了，我被送入張學良辦的沈陽同澤中學。我結識了同班同學王金鏡（現在叫王岳石），我們很相投。他父親是沈陽市警察一署的署長，是舊派的小人物。“大帥府”即由他那里直接保衛。以后王金鏡轉入省立第三中學，他常到我家去，講些國民黨的事，說國民黨也不好。我也常和他講我對家庭的不滿，他也很同情，我們便成了朋友。

1930 年春，王金鏡與我談起三中新來一位國文教員，叫王西徵，講新文學，非常好，是新教育界的人物。我即托王給我請他為家庭教師。頭一次見面他即說你們府中他是不愿來的，唯聽金鏡說我與一般公子少爺不同，他才來試試。他使我眼界開闊了，認識了軍閥父親的反動。王西徵成了我思想上啟蒙的第一個人。

年前王西徵到馮庸大學當教授，不再做我的家庭教師。我與王金鏡常去找他玩。

我在1931 年初到北京，當年2 月便考入匯文初中三年級為插班生。我和他們（父兄）劃清了界限，走出了家庭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