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佳
(云南大學滇池學院 云南昆明 650228)
近年來,我國經濟發展重點開始由注重數量向質量轉變,使得我國產業結構發生重大變化,結構得到不斷優化。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對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起到積極推動作用。事實上,居民消費和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是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基礎,那么,兩者之間存在怎樣的關系?產業結構變化(優化升級)是否會對我國居民消費,尤其是作為消費升級重要導向的服務消費產生影響;反過來,居民消費變化是否也會反作用于產業結構優化,對產業結構變化產生溢出效應?探明這些問題,對于我國制定產業政策以促進居民消費,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針對這些問題,學界開始了廣泛探討。從現有研究來看,主要集中于兩個方向:一是居民消費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二是產業結構變化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從居民消費對產業結構的影響角度進行研究的文獻相對比較充裕。趙菁(2018)的研究認為,消費結構轉型升級會對居民生活必需品和非必需品的消費比重產生影響,繼而對產業結構優化產生助推作用,并進一步基于實證視角研究了三大產業對經濟增長的具體作用,并提出了通過提高居民收入,打造消費服務熱點和深化消費服務體制改革等來推動產業結構升級的政策建議。潘錫泉(2019)從理論上分析了消費升級背景下消費升級對產業升級的影響機制,并從政府主體能動性發揮、服務消費、信息消費、文化消費、綠色消費等領域消費潛能挖掘等方面提出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和優化的政策建議。李桂靜(2020)的研究認為,居民消費會全方位影響我國經濟增長,而經濟增長內生動力就是要優化產業結構,這就需要處理好居民消費結構和產業結構之間的關系,以及兩者之間存在的供需矛盾。該研究還進一步基于2008-2018 年消費數據和產業結構變化數據,就消費水平提升對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和產業結構變化的影響效應進行了實證研究,并驗證了居民消費水平和收入水平的提高能夠優化產業結構轉型的結論。趙詩源和王林(2020)提出居民消費結構是推動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重要內生力量的觀點。該研究結合居民消費理論,通過構建向量自回歸模型分析居民消費結構變動對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的影響作用,指出居民消費結構變化對產業結構轉型存在顯著促進作用,但存在區域差異性,東部地區居民消費結構變化對產業結構轉型的影響效應較弱,中西部地區較為明顯。
與此同時,也有極少數文獻從產業結構變化對居民消費升級的影響角度進行研究。李雯軒和李曉華(2019)將產業結構分解成三個部分的效應,基于2002-2017 年省域面板數據研究產業結構變化對農村居民服務性消費的影響。研究認為,產業結構升級對農村居民服務性消費呈現出負向抑制效應,而對農村居民生活性消費的影響具有顯著正向促進作用,并據此提出提高城鎮化、深化對外開放、發展生產性服務業的對策建議。 進一步地,還有一些研究突破居民消費結構對產業結構單向影響的范疇,對兩者之間是否存在互動關系進行研究。王云航和彭定赟(2019)從理論上探討了產業結構升級與居民消費升級之間的關系,并基于1999-2016 年經驗數據研究了兩者之間的關系,研究認為消費總量和消費結構都能夠對產業結構優化和升級產生積極推動作用;反過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也能夠推動居民消費結構升級,并據此提出要堅持推進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發揮市場資源配置作用來推動兩者之間協調發展的政策建議。侯春輝(2019)從理論上分析了產業結構升級與居民消費升級之間的關系,并以甘肅省為例,探討甘肅省產業結構升級現狀和居民消費升級現狀的基礎上,就兩者之間的關系進行實證研究,認為兩者之間存在顯著互動關系,且存在互為因果關系。
顯然,這些研究為探究產業結構變化與居民消費之間的關系鋪墊了基礎,但還存在一些不足,現有研究絕大部分基于消費視角研究居民消費(升級)對產業結構優化(轉型升級)的影響,盡管也存在極少數研究,譬如李雯軒和李曉華(2019)從產業結構對居民服務消費的角度進行考察,但均是從整體上產業結構變化對居民消費或服務消費的影響進行考察,事實上,居民服務消費包括生活性服務消費和其他類服務消費,現有研究均未能有效區分。同時,李雯軒和李曉華(2019)僅就產業結構變化對農村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進行考察,而對更為重要的城市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未能予以考察。據此,本文邊際貢獻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從產業結構變化視角入手,考察產業結構變化對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二是將居民服務消費分成生活性服務消費(體現基本生活保障)和其他非生活性服務消費(體現消費升級),繼而考察產業結構變化對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三是區分城鎮和農村,考察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和農村居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差異性。
根據本文的研究目的,建立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鄉居民服務消費發展的影響效應實證模型,如式(1)和式(2)所示:

其中,Consume-SHit表示生活性服務消費,Consume-QTit表示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Structure1it表示第一產業占比,Structure2it表示第二產業占比,Structure3it表示第三產業占比,Controlit表示控制變量。
服務消費發展采用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分別衡量,生活性服務消費(Consume-SHit)主要反映居民基本生活保障類消費,以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八大類消費中的食品消費、衣著消費、居住消費、家庭設備及用品消費四大類消費支出占總消費支出的比例予以衡量,非生活性消費采用剩余的交通通信消費、文教娛樂消費、醫療保健消費和其他類消費占總消費支出的比例予以衡量,反映居民消費升級情況。城鎮和農村服務消費發展變量涉及數據均來自于各省域歷年地方統計年鑒。
產業結構變化(Structureit):采用傳統的第一產業、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的占比予以衡量,反映各產業發展情況,數據來自于歷年地方統計年鑒。
控制變量(Controlit):影響居民服務消費的因素很多,主要包括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鎮化水平、政府對居民消費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力度、公路里程數和對外開放水平,因此本文將其納入控制變量中,具體含義及數據來源如表1 所示。上述控制變量中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分城鎮和農村,并進行取對數處理。
本文進行實證研究的樣本期為近五年全國省域面板數據,即2015-2019 年31 個省、市、區產業結構變化與居民服務消費發展數據。進行實證研究前,采用Stata 軟件對上述變量均進行面板單位根檢驗。經過Hausman 統計量和F 統計量檢驗,最終選擇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估計。
采用stata 軟件就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居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發展的影響效應進行估計,得到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存在顯著差異性,且對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強度也存在差異。第一產業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均不存在影響效應,表明以農業為主導的第一產業對于城鎮居民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都不明顯,幾乎可以忽略。這一點可能是由于城鎮居民對衣食住行和農產品需求的開支在整個消費開支中的占比較低有關,與當前城鎮居民恩格爾系數普遍較低(持續下降)的現實也較為吻合。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提高均具有明顯促進效應,且第二產業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效應要強于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而第三產業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效應要明顯小于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效應。其原因可能是,生活性服務消費主要是基于生活保障類為主體,更多傾向于工業制成品,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主要是交通通信、文教娛樂、醫療保健等居民消費升級類消費,第二產業占比的提高自然會對居民生活保障類用品的消費支出產生積極推動作用,而第三產業的發展則有利于居民對交通通信、文教娛樂、醫療保健類消費的支出,即第二產業占比提高對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強于非生活性服務消費,而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則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強于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影響。

表1 控制變量及其數據來源說明

表2 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居民服務消費發展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

表3 產業結構變化對農村居民服務消費發展的影響效應估計結果
進一步地,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政府對居民消費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力度、公路里程數和對外開放水平均會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產生影響,城鎮化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為正,而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不存在。可能的原因是,城鎮居民原本就生活在城區,這些人群對基本的生活性服務消費和消費升級類為主體的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所產生的邊際效應幾乎為零,而城市化規模的擴大雖然增加了城鎮居民人口規模,對城鎮居民食品消費、衣著消費、居住消費的擴大產生了一定影響,但由于受傳統農村消費習慣的影響,這些人群(由于城市化而由農村居民變為城鎮居民人群)對那些以消費升級為主要特征的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較弱,導致其估計結果不顯著。
同樣,估計出產業結構變化對農村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發展的影響效應結果,如表3 所示。產業結構變化對農村居民不同類型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存在顯著差異性。第一產業對農村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均存在正向促進作用,但對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作用要強于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原因在于,農村居民仍然守護著自己的土地資源,以農業作為主要收入來源之一,通過農產品種植規模的擴大來增加農村居民收入,促進農村居民對生活性服務消費(生活必需品)的需求增大,而農村居民依靠傳統農產品收入以及固有的消費習慣,對那些以消費升級為主要特征的服務類消費欲望相對不足,導致其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正向影響作用較小。以工業為主導的第二產業占比的提高對于農村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和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促進作用相比于第一產業和第三產業都要強,表明第二產業是增加農村居民收入、促進農村居民消費的主導產業,這也與事實較為吻合。農村居民大多文化水平不高,且專業性勞動技能不強,更多從事技術要求相對較低的工作,而這恰恰與第二產業最為吻合,使得第二產業占比的提高對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增長的貢獻最大。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則對農村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不存在任何影響效應,而對農村居民非生活性服務消費則起到了負向抑制作用,這一點與李雯軒和李曉華(2019)研究得到的結論一致。其原因可能是,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縮減了部分農村居民的就業機會(由于技術缺乏而難以從事收入相對較高的第三產業),導致農村居民收入的下降,而沒有能力增加對那些具有消費升級特征的非生活類服務消費的消費支出,繼而出現負向抑制作用。
進一步地,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鎮化水平、政府對居民消費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力度、公路里程數均會對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但對外開放水平卻對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支出不產生任何影響,這可能是由于,農村居民的消費升級仍然處于生存型消費向享受型消費和發展型消費邁進的初級階段,而對進出口產品為主體的那些具有鮮明享受型和發展型特征的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需求不足,甚至對進口的生活性服務消費也存在需求不足現象,更多表現為以國內生活性服務消費為主。
相比較而言,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的影響效應存在顯著差異性,第一產業占比的提高對農村居民服務消費存在顯著正向促進作用,而對城鎮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不存在,可以忽略不計。第二產業占比的提高均能夠對城鎮和農村居民服務消費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對城鎮居民服務消費具有顯著正向促進效應,而對農村居民服務消費不僅不存在正向促進效應,反而對農村非生活性服務消費起到負向抑制作用。從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和農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來看,第一產業占比的提高對農村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的提高所產生的影響效應要強于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第三產業占比的提高對城鎮居民非生活性服務消費支出的正向促進作用最強。從研究結果的經濟意義來看,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有利于城鎮居民消費升級步伐(進程)加快,但對農村居民消費升級的促進作用并不明顯,甚至還在一定程度上產生負向抑制效應。
本文基于我國2015-2019 年省域層面面板數據研究了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和農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并針對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和農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異質性進行分析,研究得到,產業結構變化不僅對城鎮和農村居民服務消費的影響存在顯著差異性,而且對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也存在顯著差異性。總體而言,產業結構升級有利于城鎮和農村居民消費升級,且對城鎮居民消費升級的促進作用更為明顯,而對農村居民消費升級僅表現在第二產業占比的提高能夠促進農村居民消費升級,第三產業占比提高對農村居民消費升級的促進作用不顯著,且在一定程度上還出現了不利于農村居民消費升級的現象。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政府對居民消費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力度、公路里程數和對外開放水平均會對城鎮居民服務消費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而城鎮化對城鎮居民生活性服務消費存在正向促進效應,但對非生活性服務消費的影響效應不存在。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城鎮化水平、政府對居民消費相關的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力度、公路里程數均會對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產生顯著正向促進作用,但對外開放水平卻對農村居民服務類消費支出不產生任何影響。
根據研究結果,本文認為政府一要根據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鎮和農村居民不同類別服務消費的影響差異性制定差異化政策措施,而不能進行一刀切,譬如針對城鎮地區,應該著力加快推進城鎮產業結構升級步伐,而對于農村地區,則不宜過快追求第三產業發展,應該將重點聚焦于做強做大第一產業;二要根據產業結構對不同類別服務消費影響效應強弱,因地制宜來制定政策,最大化發揮政策效應;三要著力提高城鄉居民收入水平和政府政策支持力度來發揮政策普惠作用,實現產業結構變化對城鄉居民服務消費發展的正向助力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