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珂 徐協
(陜西師范大學,陜西 西安,710062;江南大學,江蘇 無錫,214122)
主旋律電影在中國電影的發展歷程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其通常指的是那些在社會主義旗幟下,以反映重大革命歷史事件和歌頌時代精神為主,推動民族團結、社會進步和人民幸福的具有現實主義特色的影片。最近幾年來,在院線上映的主旋律電影頻頻出現“爆款”,有聚焦中國特種兵的《戰狼》系列、表達中國在國際事務中擔當的《湄公河行動》、講述新中國成立前后光輝歷程的《建國大業》以及2019年掀起現象級觀影熱潮的《我和我的祖國》。主旋律電影以豐富的題材選取和多元的敘事風格,實現了藝術價值和社會意義的結合,越來越多地受到觀眾的關注和青睞。
主旋律電影作為具有意識形態表達和話語再現意義的文本類型,不可避免地要表達特定時期官方主導的價值觀念。借用批判話語分析的理論研究方法對其進行文本分析能夠更好地幫助我們審視當今時代下主旋律電影的創作手法和意識形態意涵。批判話語分析興起于20世紀70—80年代,作為一門橫跨語言學、社會學、心理學、政治學和人類學等諸多學科的交叉學科又被廣泛地運用到上述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當中。費爾克拉夫是奠定整個批判話語分析理論架構基礎的學者,他主張辯證關系取向的批判話語分析,提出采用文本、話語實踐和社會文化實踐這三個層次的理論架構去分析話語,研究話語與社會之間或話語實踐與社會文化實踐之間的交互辯證關系。筆者擬采用費爾克拉夫三層次的理論框架去分析主旋律電影在不同層面的話語表達及其對社會實踐的影響。
在建構民族共同體的身份認同上,大眾媒體和文藝作品一直以來都扮演著無可替代的重要角色。電影作為大眾傳播的重要途徑,自然也擔負著這樣的重要作用,主旋律電影便是在這樣的敘事訴求中產生的。
在1987年時任中國電影局局長的滕進賢給“主旋律電影”作正式的定名以前,中國電影發展的過程中一直都有反映不同時期主流意識形態和特定政治文化背景的類似于現今“主旋律電影”的電影類型,其中包括左翼電影、十七年電影和文革電影等電影實踐以及新時期電影中的革命歷史題材和以典型人物為原型的電影,也包括從建國十周年開始就產生的“獻禮片”。新世紀以來,“主旋律電影”主要衍化出兩條發展路線,一種是“針對各種重大紀念日定向拍攝的‘獻禮片’”,例如《建黨偉業》和《建軍大業》等;另一種是“在堅持主流價值觀的基礎上,融合類型電影的敘事模式,具備了電影工業水準并依照市場機制運作的‘新主流電影’”,如《湄公河行動》和《戰狼》等。[1]雖然隨著時代背景的變化以及媒介技術的變化,這些電影的敘事方式、視聽手段和藝術風格都在很大程度上有了改變,但它們都是不同時期在社會主義意識形態敘事下對于社會主義正面形象和精神文明的再現,以及對于民族集體記憶的重塑與激發,并最終完成了在特定的社會歷史語境下以影像再現的形式影響和建構人民身份認同的表意功能。
主旋律電影建構人民認同的一個重要的話語策略便是調動“集體記憶”。其題材一般選取對國家和民族有著重大意義,或者存在于人民共同記憶里以及比較能激發人民情感共鳴和民族自信心的重大事件和歷史人物,通過故事改編和影像再現來建構人民對于國家歷史和民族主義的集體認同。尤其是近幾年來,主旋律電影已經成為人們日常政治文化生活中的一種特殊的儀式性存在,其利用影像的話語表達方式,通過歷史文化語境的再現,給觀眾提供一種“歷史在場”感,將觀眾的“個體認同”轉入到“國家認同”的意識形態領域中去,從而更能激發觀眾的國族意識和情感共鳴。
于2019年建國70周年之際國慶檔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國》就是主旋律電影發展到今天的一部代表性作品。影片上映25天就突破了28億票房,成為歷年來國慶檔最快突破20億票房的影片,引發了全民觀影潮流。影片不同于傳統獻禮片的人物傳記或是宏大敘事,而是以“前夜”“相遇”“奪冠”“回歸”“北京你好”“白晝流星”和“護航”這七個章節名稱,來對應講述開國大典、原子彈爆炸成功、女排首次奪冠、香港回歸、北京奧運、神舟十一號返回艙成功著陸和抗戰勝利70周年閱兵這建國以來的七件極具代表性的大事,并通過這7個故事展現70年來中國的發展全貌和人民的生活景象。這7個故事通過對存在于人民共同記憶中歷史事件的講述,以個人為主體進行敘事,從平民視角觀看國家層面的發展變化,充分調動受眾的集體記憶,對于主旋律電影影響和建構受眾的身份、情感和國族認同的方式提供了新的發展思路。
在費爾克拉夫的三維框架批判話語分析中,文本維度的分析著力于話語進行描述的過程。文本分析主要分為詞匯分析、文本語法分析和文本結構分析等。[2]這一維度的分析對應在影像文本中,主要是指對電影敘事手法的分析,包括敘事語言、敘事視角和敘事結構等方面。同時,費爾克拉夫的批判話語分析是在索緒爾結構語言學的基礎上進行了批判性發展,更強調話語是具有社會性的,因此對于文本語言的分析要結合具體的社會語境去看。
影像文本中敘事語言的分析,具體可分為影片的語言風格、符號的再現以及文本中涉及到的一些特殊的具象詞匯等。從語言風格上講,《我和我的祖國》多次以方言和新聞播報的形式來進行語言表達。不同故事章節中的人物分別對應當時的時代背景和發生地點,采用多種方言的形式呈現,真實地再現了影片故事發生背景下的歷史文化語境,同時也暗示著多元文化背景下人民的國族認同。在“奪冠”一節中,演員大多用上海話進行話語表達,還原了上海一個小弄堂里的市民對于女排比賽和中國體育事業的關心與熱情;“回歸”中的主要人物多次使用粵語進行溝通與交流,反映出香港人民對于回歸的熾熱情感;“白晝流星”主要使用的是西北方言,表現了這片貧瘠土地上的人們因為國家航天事業的發展所受到的震撼和鼓舞。此外,在開國大典、原子彈爆炸和奧運會開幕式等幾個場景中,影片加入了真實的歷史影相片段,在女排奪冠、香港回歸和神舟十一號等幾個故事中也多次使用到新聞播報的語言形式。這種真實影像和新聞報道的插入,再現和還原了事件本身,豐富了影片的話語形式,更能給受眾營造一種“歷史在場”感。
同時,把電影視為文本來分析,與一般的文字型文本不同的是,影片中符號的再現也是文本詞匯表達的重要方面。符號在許多歷史文化語境下都擔負著重要的表意功能。在《我和我的祖國》中,影片反復使用具有象征意味的符號,如英雄牌鋼筆、《青春之歌》和人民日報等。除了真實還原當時的歷史場景,這些長期存在于國民共同記憶中的意象,也在不斷形塑和建構個體對于歷史、文化和國家的認同方式。
此外,影片具像化的詞句語言的使用也是敘事語言分析的一個重要面向。從文本最基本的詞匯層面來看,詞匯是文本語言的基本構成單位,影片名稱《我和我的祖國》中“我”字的選取,就已經暗含著影片將會以個人作為敘事主體的信息。因此,影片的七個章節沒有選取偉大的歷史人物作為表現對象,也沒有用宏大史詩般的敘事方式,反而是從平凡人物的視角切入,以小見大,通過講述不同歷史事件背景下小人物與祖國相連結的故事,將個體記憶融入國家發展的脈絡中。同時,影片的章節名稱像“奪冠”“回歸”和“護航”這樣具有情感傾向性的表述,呈現出以國家為主體的意識形態敘事下的國族自信。
從影片的敘事視角層面看,上文已經提到《我和我的祖國》的七個章節均是從平凡人物切入去進行故事講述和情節鋪陳,通過家國整體中的“個體”視角來建構平民眼中關于國家和民族的集體記憶,強化人民心理上和國家集體之間的聯系,提升受眾從影片的個體經驗中得到的認同感。同時,《我和我的祖國》從群眾史觀的維度展開敘事,一反以往的主旋律電影通過宏大的歷史事件和英勇的典型人物來激發受眾內心的向往和民族自信,而是從具象化的平民視角展現國家民族的集體歷史記憶對于每一個個體的影響,從而引起受眾的情感共鳴和文化認同。
李顯杰在《電影敘事學:理論和實例》中講到,電影的敘事結構主要指的是一部具體影片的結構關系和表達方式,包括時間畸變、空間呈示、敘述方式等各個要素在一個統一的整體結構中分解、配置、對應與整合。[3]《我和我的祖國》作為由七個獨立的故事并列起來構成的一部電影,巧妙地運用“記日記”的方法將不同的故事串聯起來以使影片整體更具連貫性。影片在不同故事切換時置入寫日記的片段,運用如“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等表述,通過在紙上寫下日期和事件的形式來引出要再現的文本。這樣的方式在點明文本發生的背景和主要內容的同時,也使得文本之間的過渡更加自然。同時,從文本的宏觀結構來看,影片中并列的7個故事都有各自的敘事主題,如“相遇”展現的是無數像高遠這樣的無名英雄的無私奉獻和犧牲才換來了今天中國的強大,“護航”讓我們看到了在國家榮譽面前每一個個體所表現出的集體主義精神等。而這些不同層級的部分又都在為文本的宏觀主題服務,影片7個故事都在不斷強化著一個共同的主題,即每一個個體都是國家共同體的一部分,集體的強大和自信孕育于每一個平凡之軀。
話語實踐是費爾克拉夫分析話語的三向度框架中的第二層次,是介于微觀文本和宏觀社會文化實踐之間的中介平臺,社會文化實踐以話語實踐為橋梁對文本產生影響。在這一層面上,費爾克拉夫最為強調的是對文本互文性的分析。
互文性的分析主要強調的是文本之間相互交匯,彼此生成。費爾克拉夫界定的交互文本或稱互文性,是指任一文本與其他文本交織,若非是其他文本的延伸,就是導入其他文本,或者從其他文本導出。[4]費爾克拉夫尤其重視話語實踐分析維度中互文性的分析,認為分析樣本話語的互文性以及話語描述過程中所體現的互文性策略,可以揭示話語的建構和重組,從而體現出權力關系的建構和話語生產者的意識形態。主旋律電影作為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下話語秩序的重新表達,本來就是歷史話語和影像表達的交織與再現。
《我和我的祖國》從三個不同的層面實現了影片的互文性。首先,影片自身內容層面的互文作為一個獨立文本,是對于開國大典、香港回歸、原子彈研制成功、北京奧運等建國以來七件具有標志性事件的吸收和改造,且這7個故事作為獨立的文本相互呼應、相互補充,每一個故事的主角也都與事件本身產生交互,影片的意義與價值也在這7個故事所形成的話語結構中體現出來。第二,影片形式層面的互文主要體現在敘事過程中真實影像、新聞報道語言以及配樂等“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的插入。最后,影片打破時空界限,使得觀眾在電影所建構的70年來的集體記憶中找到了認同與共鳴,實現了銀幕內外的情感互文。在這三種互文方式中,最重要的便是影片通過使用“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所實現的話語實踐。
“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的使用是文本的互文性策略分析的重要層面,主要表現為插曲和配樂的使用,以及新聞報導語言和真實影像片段的插入。在電影文本中,插曲和配樂的使用也是文本話語實踐的一個重要方面。《我和我的祖國》整部影片中多次用到《義勇軍進行曲》《我的中國心》《歌唱祖國》《東方之珠》和《北京歡迎你》等人民耳熟能詳的歌曲,結合影像的表達,在增強影片多元性和完整度的同時,也使得影片的話語表達更具共情性和力量感。同時,由于影片7個故事與真實的歷史事件有關,在進行影像呈現時,影片有意識地使用一些事件發生時真實紀錄下來的影像資料,如“前夜”中插入的1949年天安門開國大典的真實影像,“回歸”中使用的1997年香港回歸時交接現場的影像資料等。這些插曲和影像資料的使用都像是傳統語法中直接引語的再現手法,這種直接引語的使用是利用既有的話語形式強化新的話語表達主題的重要手段。而影片中間接話語,即轉述引語的使用,體現在通過電視或廣播中新聞話語的表達對于事件本身所進行的話語描述。如在“相遇”中電視新聞播報了參與原子彈研發并為此犧牲的工程師高遠的事跡;“奪冠”中一直用收音機廣播的方式直播洛杉磯奧運現場中國女排的賽況等。這些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的使用很好地將影片的片段整合在一起,同時又是受眾集體記憶的一部分,這樣的安排更能真實地反映歷史場景,提高影片的連貫性和完整性,從不同角度強化影片的主題表達,也能激發受眾的國家認同,進一步喚醒其內心潛在的共同體意識。
配樂、真實影像和新聞播報等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在影片中的插入,作為一種存在于主旋律電影中的獨特話語實踐形式,是影片交互文本層面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特定歷史語境中對于特定對象的視聽層面再現。這種再現方式一方面補充和豐富了歷史事件原本的意義,另一方面也完成了其在當今時代背景下的重新表達。
在費爾克拉夫辯證關系取向的三層次理論框架中,社會文化實踐是以宏觀角度分析社會變遷為研究目標的。這一維度的分析是其理論區別于普通話語分析的重要層面,也是最能體現出其辯證取向的批判話語分析的觀點。社會文化實踐層面的分析強調以話語所處的社會文化語境為基礎,深入分析話語中所體現出的意識形態和權力關系,并詳盡闡釋話語實踐與意識形態之間所存在的辯證關系。
對于一個文本的社會文化實踐層面的分析不僅僅包括對局部環境的分析,還包括對話語事件所處的政治、文化、制度和歷史環境,尤其是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的分析。就主旋律電影而言,其一般出現在重大歷史事件的周年紀念或者有重大事件發生的時間節點,如建軍80周年、建黨90周年或是成功舉辦奧運會等。尤其是每年的國慶期間,都會上映一批獻禮國慶的主旋律電影。這些影片在選材時就會選取能體現中國強大的綜合國力、深厚的文化底蘊和自信的大國風貌的事件,例如由“也門撤僑”事件改編的《紅海行動》,講述中國軍人在異國拯救身陷叛亂和屠殺中國同胞故事的《戰狼2》,為慶祝建國50周年拍攝的《建國大業》等。這些影片在題材選取、人物塑造、語言表達、情節展開和主題彰顯等環節都透露出當今時代下中國的強國形象和文化自信。在影片《我和我的祖國》“回歸”的故事中,香港回歸前夕,中國代表團和英國代表團就中國國旗到底是00:00還是00:01升起的問題僵持不下,影片著重表現了中國代表安先生在談判過程中不卑不亢的態度,他一再強調“00:00升起中國國旗是我們的底線”,謙卑恭遜又絲毫不讓,還有“香港回歸是中華民族雪恥的見證,每一個細節都不容忽視”的內心獨白等話語表達,與清末中國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條約割讓香港的時候形成鮮明對此,顯示出新時代語境下的國族自信。
同時,電影中的敘事視點也通常暗示著權力關系的變化。依照電影視覺表達的習慣,“平視”表現一種平等的關系,“仰視”表現出一種欣賞、友好的態度,“俯視”則表明在雙方關系中處于上位者且掌握著話語權。在《我和我的祖國》中,幾位導演使用大量仰視和平視的角度,拉近了與觀眾的距離,以較強的感染力影響著觀眾的情感認同。正如上文提到的,《我和我的祖國》均是以平民視角進行講述,從上海弄堂里的小男孩冬冬,到香港修表的師傅華哥,再到北京的出租車司機張北京,影片將普通百姓和國家大事放在一個共同的話語結構里進行敘事,展現出人民群眾一直是國家發展過程中的親歷者和建設者的意識形態觀點,也暗示著中國人民在當今話語結構中所處的地位越來越高。
此外,影片通過電視和廣播等媒介穿插了大量的新聞報導,這些新聞報導的話語表達除了契合事件發生時的政治和文化背景,展現出強大的國家力量和昂揚的文化自信。在“相遇”一節中,電視新聞報導講到為研究原子彈犧牲的科學家們“是支撐國家民族的柱石”;“奪冠”中廣播報導第23屆奧運會女排比賽也用到“中國隊發揮比較正常,美國隊出現一些失誤”等表述;“白晝流星”中神舟十一號航天員在接受采訪時也有“感謝祖國,感謝全國各族人民對我們的關愛”等話語表達。從這些話語表達中不難看出,每一個故事都以“國家”為核心進行敘事,雖然講述的是個人故事,但最終目的還是塑造國家形象。
意識形態和權力關系等社會實踐形式從各個層面影響話語表達的同時,話語也在建構著社會文化實踐,這就是費爾克拉夫所強調的辯證關系研究取向的批判話語分析的重要環節。顯然,主旋律電影在建構和影響受眾的身份和文化認同、增強民族凝聚力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方面都發揮著重要作用。影片《我和我的祖國》通過對建國以來七件大事的再現,一方面強化了人民對開國大典和北京奧運等國人耳熟能詳的事件的認同感,這些發生在國家成長和發展過程中的大事每每在不同的藝術作品中被再次創作并展現出來,都能重新激發國人的民族自信心。另一方面影片通過呈現一些受眾不那么熟悉的事件讓人民更加全方位和正面地了解并認同祖國的發展,如朱日和閱兵、神舟十一號返回艙著陸等事件,都是展現中國近年來科技、軍事等各方面的國家實力越來越強大的重要事件。同時,影片更是通過展現這些國家大事背后的小人物的故事,讓受眾看到祖國建設離不開每一個人的付出。從“前夜”中開國大典電動旗桿設計者林院長到“回歸”中為談判代表矯正手表時間的修表師傅華哥,從“北京你好”中無償為汶川地震幸存的孩子提供開幕式門票的出租車司機張北京到“白晝流星”中在黃土高原扶貧數十年的村干部李叔,他們的故事告訴每一位觀眾,要更加珍惜當下國家所提供給我們的一切,更加積極地投身到社會主義事業的建設中。
主旋律電影作為中國電影類型的一個重要分支,不僅承擔著一般電影所具有的藝術和商業價值傳達的任務,更在中國獨特的社會背景下承載著具有社會主義特色的政治信息。用電影這種獨特的表達方式向中國人民,也向國際社會傳遞出中國的文化自信和綜合實力,弘揚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精神文明。用費爾克拉夫批判話語分析的三維框架分析理論來探討2019年國慶檔的代表性獻禮片《我和我的祖國》,可以發現:
首先,從文本話語和社會實踐的辯證關系來講,話語一方面是社會實踐的產物,一方面又受到社會實踐的影響和建構。以《我和我的祖國》為代表的主旋律電影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下的特殊產物,對國家、社會和人民在不同程度上產生了影響,塑造著國家形象,增強了民族凝聚力,也建構著人民的身份認同。
其次,話語中蘊含著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同時也可以維護和強化現存的權力關系和意識形態。《我和我的祖國》以國家為核心進行敘事,利用不同事件從不同角度強化國家的正面形象,提高人民在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下的國族認同。
最后,話語并不是真實地再現社會實踐,而是在權力關系中占據主導地位的主體根據自身建構權力的需要所進行的有選擇的再現。《我和我的祖國》中故事題材的選取主要是能體現國家形象和實力的七件大事,這樣的再現顯然是基于特定意識形態和權力架構下的選擇。
主旋律電影在現今的中國社會中已經發展為一種儀式化的存在,以中國歷史發展過程中的重要事件和英雄人物為主要的呈現對象,通過戲劇性的手段,在影像層面完成歷史事件和人物的再次賦義,實現歷史意涵的當代轉化。在當前以消費主義為主導的社會語境下,人們越來越需要這樣一些儀式性的產物來滿足自身的情感需求,《我和我的祖國》就是在這種特殊語境下產生的兼具娛樂性、商業性和政治性的存在。與以往單純再現政治事件和政治人物的主旋律電影形式相比,《我和我的祖國》主要實現了幾點轉變:第一,影片不再以宏觀的歷史敘事為主,而是從小人物的微觀視角切入,以小見大,通過建構“個體記憶”與國家民族的“集體記憶”之間的關系來增強受眾的認同感;第二,影片不再以單一的再現歷史事件發生的場景為主要情節推進模式,而是通過配樂和真實影像片段等多元表現手法的置入來增強受眾的“歷史在場感”;第三,影片一改以往的主旋律電影用兩個小時的鴻篇巨制來再現同一題材故事的手法,巧妙地將7個故事并列在一起,顯示出更加豐富的影像內容和風格,更好地為強化家國民族自信這一共同主題服務。《我和我的祖國》通過對敘事視角、整體結構和多元視聽手段的調整,更好地適應了當前社會語境下受眾和市場的真實需求,實現了從政治美學到消費美學的轉化。中國電影評論學會會長饒曙光也在中國電影報上發表評論指出:《我和我的祖國》開啟了“獻禮片的3.0時代”。更值得一提的是,《我和我的祖國》深刻踐行了“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這一創作理念,不同于以往主旋律電影營造恢弘的歷史敘事和完美的英雄人物,而是以平民化的視角來塑造人物形象,講述立體故事,淡化政治符碼的表征,寓家國民族大義于人民的日常生活中,潛移默化地實現對受眾國族認同和民族自信的文化輸出,完成主旋律電影應有的教化功能。[5]
新時代背景下的中國主旋律電影,需要真正面向人民,順應時代發展,把觀眾視為創作的第一對象,切實考慮受眾的接受心理,創作出受眾喜聞樂見的藝術作品;需要更多地爭取相對寬松的創作環境,在內容選擇、改編程度和敘事形式等方面實現創作自由,更好地實現主旋律電影的藝術價值;也要堅守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和美學表達,不將政治訴求視為唯一目標,不斷追求政治性、商業性和藝術性的統一;更要在立足中國特色的基礎上,面向世界,實現國際化表達,讓主旋律電影成為塑造中國形象、提高國際關注度的重要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