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鵬
有關李白的傳奇歷代不乏人記述、追憶和描繪。直到近現代,依然有很多藝術家通過畫筆表達對他的尊崇之意。他們用多彩的畫卷,再現了李白眼中的風物世情與心中的萬千丘壑。
李白是盛唐詩人的杰出代表,后人大多推崇其自然、率真、豪邁、飄逸的藝術神韻及人格魅力。只是其仕途并不順達,又遇“安史之亂”,受到牽連,流放夜郎。“后遇赦,得還,竟以飲酒過度,醉死于宣城。”這一去,一代“詩仙”竟留下千古絕響。
出蜀
從幼年到少年,李白都生活在蜀中。直到青年時代,他按捺不住求取人生更高境界的豪情,而舟出四川。開元十三年(725年),李白赴江東途中,行至天門山時,有感而發,創作了《望天門山》,記述了舟行江中、遠望天門山的情景。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
前兩句以鋪敘的手法,寫天門山的雄奇。后兩句則從兩岸青山之間,窺見落日,表達了初出巴蜀時的樂觀豪邁,自由而灑脫。
錢松喦的《望天門山》創作于1978年。畫中遠處寫兩岸青山,壁立干仞相對而出,一葉孤帆漸行漸遠。最遠處以赭色寫山,參以淡墨勾勒,表現出“兩岸青山相對出,孤帆一片日邊來”的意境。近景的山峰則皴法細密、波磔跌宕,筆力剛健淳厚,多用濃墨,濃淡干濕富于變幻,展現出天門山的繁密林木,渾厚而沉著。款識:“寫太白望天門山詩意,即奉江油縣李白紀念館補壁,一九七八年九月錢松呂作,時年八十。”鈐“錢”(朱文)、“松巖”(白文)、“今朝更好看”(朱文)等印。
御前
到了長安,在好友賀知章等人的推薦下,李白得以在翰林院供職,少不了寫詩應酬。曾創作《清平調》三首,其中之一為:“一枝秾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徐仁甫認為此處是把楊貴妃比作一枝濃艷的香花,“巫山神女,朝為行云,暮為行雨,乃空可憐。”此時的李白,正在日漸為奉旨寫詩之事而勞苦,雖然是“任務”,但還是完成了,且寫得相當香艷與別致。天寶二年(743年),李白43歲,完成了這首“拍馬屁”的絕句。
潘天壽的《一枝濃艷露凝香》創作于1964年。構圖雖然不算太險奇,但牡丹與題字,仍呈對角。層層濃艷的花瓣,淋漓欲滴,與濃墨寫成的花葉相得益彰,正可謂:“墨則雨潤,彩則露鮮,動靜如生,悅性弄情,工而入逸之妙品也。”尤其是巧妙處理了色與墨的關系,使整幅作品貌似逸筆草草,卻并不單薄。層層寫瓣,更顯豐富與立體,展現出沉靜而樂觀的精神風貌,蘊含著郁郁勃勃的生活氣息。款署:“一枝濃艷露凝香。一九六四年菊花開候,雷婆頭峰壽者。”鈐“天”(白文)、“潘天壽印”(白文)等印。
思鄉
李白的《靜夜思》或許是其流傳最為廣泛的作品,寫的是一個明亮的月夜,一個獨在異鄉的羈客夜里思鄉,“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早已是干古名句。其實,李白還曾創作過《白鷺鷥》,云:“白鷺下秋水,孤飛如墜霜。心閑且未去,獨立沙洲傍。”作為長期在外漂泊的過客,李白的內心時常充滿著流離之感、思鄉之情。
李苦禪根據此詩,在耄耋之年創作了一幅《白鷺下秋水》。明凈醉人的黃昏下,一只白鷺鷥低飛,掠過水面,不時碰到了湖中的秋水。孤單的身影就像緩緩飄降的霜雪。雖然白鷺鷥的外表是悠閑自得的,內心卻未必這般清閑,“孤飛如墜霜”“獨立沙洲傍”都是李白的心思。款題:“應太白紀念館之屬作此,歲在戊午初冬月,八十一叟苦禪。”鈐“李氏苦禪”(朱文)、“八十后作”(朱文)等印。
傷情
在公眾的印象中,李白向來是豪邁的大詩人,文辭亦多豪氣。其實,他也寫過那種含情脈脈的小詩,如《淥水曲》:“淥水明秋月,南湖采白蘋。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此詩寫的是南湖水清,女子采萍,蕩舟于荷花之間,見荷花嬌艷,而別有情傷。這種題材在六朝時代并不罕見,李白或許也是效仿了六朝寫法,表達了一種“物哀”與“傷情”。
朱屺瞻所作《淥水曲》寫荷塘一角,花、葉皆以墨寫出。荷葉以粗、澀的焦墨和濃淡不同的濕墨寫出,干濕并用、濃淡相宜,雖顯凌亂卻別有韻致。荷花以彩墨寫出,層層敷色,如若天成,艷麗而穩重。題跋言:“李白紀念館屬畫,荷花嬌欲語,愁殺蕩舟人。錄李白淥水曲句,戊午秋屺瞻。”鈐“朱”(朱文)、“屺瞻”(白文)、“八十七歲老筆”(白文)、“梅花草堂”(朱文)等印。
入浙
李白曾至少四次游歷浙江,留下了眾多與浙江山水風光、風土人情相關的詩篇。今日所言的“浙江唐詩之路”,不只是印刻下李白的行跡,也是千百年來詩人們杖藜行歌的熱衷之路、朝圣之路,是歷經千年而不衰的詩歌長廊。
天寶六年(747年),47歲的李白又一次來到越州,《夢游天姥吟留別》就作于臨行前。此次浙東之行,他還創作了《對酒憶賀監二首》《重憶一首》《越中秋懷》《越中覽古》等多首詩篇。他曾登上了四明山頂,作《早望海霞邊》;攀天臺山華頂峰,揮毫寫下《天臺曉望》。“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天臺四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正是李白對浙江的總體印象。
賀天健的《夢游天姥吟留別》創作于1964年。作品構圖繁復,重重山嶺,雄渾奇崛,表現出浙東的群山之勢。群山懷抱間有一士人,遺世而獨立,或許那就是李白。山巒蒼潤,富有生氣。其實,這樣的山嶺也并非完全實寫,多虛實結合之處,如作者言“李白之夢天姥乃夢境,余此畫則為天姥之實境。顧如是夸張之境,而天姥實無此奇俊也。余作此圖,實為李白之夢境張目耳。”(注:本文書畫藏品均為四川江油市李白紀念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