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在中央蘇區,將工農群眾尤其是青少年塑造成為有組織的革命者是中共開展社會動員和社會改造的重要內容。中共從現實入手改造青少年成長的客觀世界,切實維護青少年的特殊權益,為青少年構建了組織化、制度化的政治參與體制;同時通過廣泛深入的學校、社會教育及文化宣傳等工作改造青少年的主觀世界,構建他們對革命的信仰,使他們在實際斗爭中迅速成長為堅定的革命者。在中共全方位的塑造下,信念堅定、敢于斗爭的蘇區青少年自覺匯入蘇維埃運動的歷史洪流中,成為深入推動中央蘇區社會改造的重要力量。
蘇維埃運動時期的社會動員是蘇區史研究的重要領域,吸引著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多年來涌現出十分豐碩的成果。青少年是蘇維埃運動中參與各種社會組織和革命工作的先鋒,“假如革命沒有廣大的英勇青年群眾參加,革命是難取得勝利的”(1)《省行委通告 第十一號——加緊團的工作號召廣大青年群眾實行階級決戰與團目前的工作》(1930年11月24日),江西省檔案館、中共江西省委黨校黨史教研室選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725頁。。學者們對此進行了各有側重的專門研究,有的關注青少年政治動員方式,有的關注開展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的經驗與成績,有的則關注青少年政治參與的組織形式等。(2)近年來這方面的成果如譚琪紅、陳信凌:《中共革命時期民眾動員的生成機制——從中央蘇區競賽活動說起》(《江西社會科學》2017年第6期);扈帥帥:《中央蘇區青年政治動員方式的歷史回顧》(《青少年研究與實踐》2018年第3期);張雪黎等:《中央蘇區時期青年思想政治工作的經驗及啟示》(《青年發展論壇》2018年第6期);劉長江等:《川陜蘇區時期黨對青年的感召及其當代啟示》(《重慶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8年第6期);藍茶金:《蘇區時期閩西青年工作與團的建設作用和特點》(《老區建設》2017年第16期)等等。蘇維埃運動時期,中共將青少年作為社會動員的重要對象,他們既是中共在蘇區實施社會改造的重要力量來源,同時也在親身參與這場運動的過程中得到了革命性的重塑,成為中共領導下堅定的革命者,組織起來匯入到蘇維埃運動的洪流之中。張聞天曾說:“在蘇維埃運動中,我們正在‘大批改造人’。”(3)《論蘇維埃政權的文化教育政策》(1933年9月9日),《張聞天文集》第1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12年版,第279頁。將蘇區群眾塑造成共產黨領導下的革命者,是蘇區社會改造的重要成果之一。本文以中央蘇區的青少年為研究對象,將中共對中央蘇區青少年的社會動員置于蘇區社會改造的視域中進行研究,展示中共從改造現實的客觀世界到改造主觀世界以構建其革命信仰的過程,考察中共將蘇區的青少年塑造成為革命者的方法和經驗,從而進一步豐富和深化蘇區青少年動員問題研究。
贛南、閩西地區的工農群眾一直飽受帝國主義、封建主義雙重壓迫,生活困苦異常,青少年的境遇尤甚。青少年除了生活困苦外,還“受其家庭或房族的壓制,行動亦得不到自由,一切外間事情,青年人簡直沒有過問之權”(4)《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決議案——CY問題決議案》(1929年7月15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683頁。。做學徒工的兒童往往“受師傅老板的壓迫和剝削,做很笨重的事情”(5)《少共贛東北省第一次代表大會關于兒童運動工作決議案》(1931年10月15日),上饒市檔案局編:《贛東北蘇區檔案史料匯編(1927-1935)》上,江西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247頁。,不但沒有工錢,“還要幫助老師作一切的什物”(6)《劉作撫關于贛西情形的綜合報告》(1929年9月6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137頁。;農村兒童則“作田地的日??喙?、挑重擔子,兒童身體的發育完全被摧殘了”(7)《少共贛東北省第一次代表大會關于兒童運動工作決議案》(1931年10月15日),《贛東北蘇區檔案史料匯編(1927-1935)》上,第247頁。。在革命戰爭中,青少年“因受白軍大肆騷擾奔波不停,學校的破壞,減少讀書的機會,家庭房屋衣物被燒毀,和成年一樣受一切凍餓的痛苦”(8)《少共贛東北省第一次代表大會關于兒童運動工作決議案》(1931年10月15日),《贛東北蘇區檔案史料匯編(1927-1935)》上,第247頁。。青年婦女所受壓迫尤甚,很多從小就被迫充當童養媳,“擔任家里一切瑣碎的事情”(9)《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決議案——婦女問題決議案》(1929年7月16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689頁。,還要忍受婆家的各種虐待,受著封建舊禮教的牢牢束縛,毫無任何權利可言。
將青少年塑造成為革命者,首先要從“現實”世界入手,在革命斗爭中改造青少年成長生活的客觀世界,“進行爭取青年工農特殊利益的斗爭”(10)《蘇區少年先鋒隊的性質與今后工作——蘇區少年先鋒隊第一次代表大會通過》(1932年3月2日),中央檔案館、江西省檔案館編:《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2年(一)》,1992年,第31頁。。在中央蘇區,中共和蘇維埃十分注重在改造客觀世界過程中維護青少年的切身利益,并把這種利益的實現作為塑造青少年革命者的現實起點。
土地革命是蘇維埃運動的顯著特色,地主土地所有制的崩潰和農民的“分田分地”從根本上變革了蘇區社會的生產關系。各地蘇維埃政府相繼制定的“土地法”以及《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土地法》的實施,不僅在法律上徹底變革了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而且在實踐中逐步確立了貧苦農民對土地的所有權,滿足了貧苦農民對獲得土地的強烈渴望。在原耕基礎上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抽多補少、抽肥補瘦,肯定農民的土地所有權等政策的陸續實施,使貧苦農民擺脫了地主富農的殘酷剝削,生活得到切實改善?!安贿€租,不還債,不完糧,不納捐稅,工人增加了工資,農民分得了土地,好象解下了一種枷鎖,個個都喜形于色?!?11)《贛西南(特委)劉士奇(給中央的綜合)報告》(1930年10月7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354頁。由于能夠掌握自己的勞動成果,“農民的生活比較國民黨時代是至少改良了一倍”(12)《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與人民委員會對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報告》(1934年1月24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322頁。。
在土地斗爭中,中共和蘇維埃政府特別注意“與一切不正確的理論,如認為青年農民不分土地,青年農民沒有特殊利益之類作堅決的斗爭”(13)《CY贛東北省第一次代表大會關于政治決議案》(1931年10月15日),江西省檔案館編:《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354頁。,“在整個工作上幫助他們,如教育等一切特殊利益,要經常的注意幫助他們實現”(14)《中共仁仙區委第一次代表大會決議案——關于組織、宣教、青年團、蘇維埃等問題》(1930年6月30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0年(一)》,1988年,第210頁。。分配土地時,青年婦女“同男子們一樣平均分得田地,或自己耕,或大耕,她們均有權自由處置”(15)轉引自許毅主編:《中央革命根據地財政經濟史長編》下,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581頁。,這與革命之前相比完全是兩重天地。由于蘇區按人口平均分配土地,兒童也和成人一樣分得土地,普遍得到了實際的利益。基層蘇維埃政府還注重保障孤兒生活,革命互濟會將孤苦無依的兒童尤其是烈士子女作為救濟的重點對象。毛澤東的《長岡鄉調查》記載了革命后青少年生活的巨大變化:革命前“兒童不論在家、幫人,每天勞動時間總在十小時以上,同于一個大人,可說全無休息與受教育的時間?,F在,每日大部分時間受教育,做游戲,只早晨約一點半鐘看?;蜃鰟e事”(16)《長岡鄉調查》(1933年11月),《毛澤東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315頁。。在蘇區的城鎮中,青工的待遇也得到了保障和改善,獲得了同工同酬待遇;學徒取消了進出師禮,學徒期也能得到工資,生活水平較革命前有了顯著的提升。
馬克思指出,農民的社區好像由各個馬鈴薯構成的一袋馬鈴薯,需要一個代表他們共同利益的政治組織。(17)馬克思、恩格斯:《路易·波拿巴的霧月十八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762-763頁。中央蘇區的群團組織是新社會結構中最有特色的部分,也是區別于舊社會的主要特征之一。這些群團組織根據性別、年齡、職業等輻射不同的人群,維護不同群體的利益,并成為他們參與政治生活的主要載體。在各級蘇維埃政府的指導下,青少年普遍參與了新型群團組織,他們的組織方式發生了從無到有的根本改變。
中央蘇區針對青少年的群團組織主要有共青團(少共)、少先隊、兒童團,它們都有從中央到地方的垂直組織系統。少共蘇區中央局是青少年運動的領導中樞。1933年1月,設在上海的少共中央遷入瑞金,與少共蘇區中央局合并成為少共中央局,全面領導蘇區的青少年工作。少共中央局設有少先隊中央總隊部和中央兒童局,分別領導少先隊和兒童團的工作。少共中央局成立后,先后轄有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5個省級組織,在縣、區也都有其基層組織,形成了覆蓋蘇區的有力的組織體系。
青年團、少先隊、兒童團為青少年參與政治、經濟、文化建設提供了現實渠道。共青團廣泛吸收先進的青年群眾,是“奪取青年群眾的組織,領導青年群眾斗爭的先鋒”(18)《中共贛西南特委通告(列字第十號)——注意青年運動,加緊團的工作》(1930年5月23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0年(一)》,第160頁。,也是與黨關系最密切的群團組織。它的任務是“在共產黨的一切政治主張之下去運用適合青年情緒的方式,去教育廣大青年,以共產主義去領導廣大的青年,來參加一切的革命斗爭及階級斗爭,爭取青年本身的特殊利益”(19)《江西軍區政治部關于列寧小組討論大綱》(1932年6月15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2年(一)》,第279頁。,同時把青少年緊緊團結在黨的領導下,完成擴大紅軍、支援革命戰爭等任務。據蘇區江西省統計,1932年1月,全省共有團員10389人,到1933年“紅五月”后,全省團員已達55606人,是1932年初的5倍多。(20)《CY江西全省組織統計表》(1932年8月26日);凱豐:《蘇區團的組織狀況與我們的任務》(1933年8月10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736-747頁。蘇區江西省是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省級行政單位,其轄域曾有較大變化,先后轄有38個縣級蘇維埃政權。在經濟建設、農村文化教育等工作中,共青團“以一切力量來幫助蘇維埃政府經濟政策的實行”,并“成為青年群眾及整個農民群眾的領導人和組織者”。(21)《CY贛東北省第一次代表大會關于政治決議案》(1931年10月15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353頁。
少年先鋒隊是蘇區工農勞動青年參加的帶武裝自衛性質的群眾組織,少先隊中的優秀分子還往往組織成為“模范少先隊”,主要擔負拱衛鄉村政權和擴大紅軍的重要任務。1932年3月,蘇區少先隊第一次代表大會對少先隊的性質和任務作出規定,指出它的任務是幫助紅軍作戰,擁護紅軍、慰勞紅軍,參加優待紅軍家屬工作,輸送隊員擴大和加強紅軍;參加和鞏固蘇維埃,幫助蘇維埃法令實現;爭取青年特殊利益以及從事文化運動等。(22)《蘇區少年先鋒隊的性質與今后工作——蘇區少年先鋒隊第一次代表大會通過》(1932年3月2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2年(一)》,第31-32頁。是年8月,江西省的少先隊員達到131060人,適齡青年參加少先隊的比例高達94.7%,未加入少先隊的只有7361人。(23)《江西團組織統計表》(1932年8月26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2年(一)》,第443頁。少先隊成為覆蓋蘇區青年群眾最廣的群團組織,除了農村青少年積極參與外,蘇維埃中央政府的各機關工廠也普遍成立了少先隊。
兒童團是團組織直接領導下的一支活躍的革命力量,是蘇區兒童組織起來參加革命斗爭和接受教育的群眾組織。毛澤東在“二蘇大”報告中指出:“兒童們同時又組織在紅色兒童團之內,這種兒童團,同樣是兒童們學習共產主義的學校?!?24)《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執行委員會與人民委員會對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的報告》(1934年1月24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330頁。據《長岡鄉調查》記載,長岡鄉7至15歲青少年的80%都加入了兒童團,在做游戲、下操、競賽之余,還擔負慰勞紅軍、購買公債、練習打仗、擴紅宣傳等任務。中央蘇區的兒童“不僅是家庭的、父母的孩子,而且是社會的、組織的兒女。兒童是革命的后代,新社會的小主人”(25)何友良:《中國蘇維埃區域社會變動史》,當代中國出版社1996年版,第210頁。。他們被空前地組織起來,興國、勝利、公略、瑞金等縣兒童團員參團比例達到92%以上,萬泰和贛縣達到了100%。(26)《江西團組織統計表》(1932年8月26日),《江西革命歷史文件匯集1932年(一)》,第446頁。
平等是共產黨人對美好社會的追求。蘇維埃運動之前,“青年農民受舊禮教的束縛非常厲害,婚姻是不用說不自由?!笧樘炷笧榈亍鹊呐f教式的家庭,青年更要受其家庭的壓迫,同時青年人不能過問社會上一切政事及社交不公開等等”(27)《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決議案——CY問題決議案》(1929年7月15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684頁。。蘇維埃運動為窮苦青少年營造了從未有過的平等的心理體驗,使他們產生對中共和蘇維埃極強的向心力。其中,軍隊中的青年戰士最先到體驗前所未有的平等待遇。紅軍在從舊軍隊改造為新型人民軍隊的過程中,非常重視軍內民主的建設。紅軍切實實行官兵一致,由舊軍隊中過來的士兵“看到官長也與自己沒有絲毫的差別,也感受到精神安慰”,覺得“完全別有天地,與他們原來的社會,完全兩樣”。(28)《楊克敏關于湘贛邊蘇區情況的綜合報告》(1929年2月25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35頁。士兵還獲得了開會議事、監督官長的權利,雖然物質條件艱苦,“但是精神非常的愉快”,“因為是自由的,絕不受任何人的壓迫”。(29)《陳毅安給李志強的三封信》(1927年8月9日-10月3日),張泰城等選編:《井岡山的紅色文獻》,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7頁。在青少年參加的少先隊等地方組織中,也遵循了正規紅軍的建軍原則,開展了符合青年特點的教育訓練,承擔了相應的革命工作。“在紅軍中,他們生平第一次受到人的待遇。他們吃住都象人,他們似乎每樣事情都參加,他們認為自己跟任何人都是平等的。”(30)[美]埃德加·斯諾著,董樂山譯:《紅星照耀中國》,人民文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342頁。這種美好的體驗極大地激發了他們對參加紅軍的情感認同。
在蘇區社會中,平等也成為新的風尚。在政治上,16歲以上的青年獲得了選舉權,不但可以選舉蘇維埃,還可以參與提案;他們還普遍參加各種群團組織,平等地參與政治活動。在蘇維埃政府的國營工廠里,企業領導和工人之間建立了民主集中制,工人可以平等地參與企業管理,享受前所未有的廣泛的民主權利。在經濟上,對青少年經濟權益的保護上升到法律的高度,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的勞動法就對青工和童工的工作時限和工資保障作了規定,青少年得到了六小時工作制和同工同酬的待遇。在生活中,婚姻法廢除了童養媳,青年男女的婚姻得到了法律保障,婚姻自由的口號在各地基本實現。這些全方位的平等體驗提升了青少年對中共的信任度,喚起了他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使他們自覺團結在中共的周圍。
此外,青少年普遍感受到了參與革命所帶來的榮耀感。青年團、少先隊、兒童團等成為貧苦青少年“專屬”的組織,他們組織起來學習政治常識、文化知識,開展野營訓練,參與赤色警戒、站崗放哨等革命工作。據老同志彭富九回憶,曾經趾高氣揚、隨意欺辱窮孩子的地主子女,面對兒童團的火熱生活,只能站在遠處羨慕地看他們練隊列、排節目,(31)彭富九:《回憶蘇區兒童團》,高永中主編:《中國共產黨口述史料叢書》第4卷,中共黨史出版社2013年版,第63頁。一種“翻身”的快感躍然紙上。少先隊、兒童團經常進行各類工作檢閱,或開展識字運動、擴大紅軍、優待紅屬、節省運動等方面的競賽,《青年實話》《紅色中華》等報刊時常對競賽進行宣傳報道?!都t色中華》報上設有“紅板”,專門登載對各種模范人物、競賽結果的表彰公告,助推蘇區社會形成崇尚榮譽、爭當模范的風氣。中央蘇區還經常舉行氛圍熱烈的群眾大會,有的慶祝紅軍戰爭的勝利,有的紀念國內外重大革命事件如“十月革命節”“廣暴紀念日”等,持續宣傳中共主張,表達群眾積極參與革命斗爭的志向,不斷強化青少年參與革命的榮耀感。
社會動員的起點往往是解決群眾所關心的現實利益問題,但若僅停留在對現實世界的改造上,動員的效力就不能持久,更無法完成塑造堅定的革命者的任務。(32)事實上,當時普遍存在的關于蘇區群眾中存在的“農民意識”曾在蘇維埃運動中被中共反復批評和要求糾正,正是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這一問題。因此,塑造革命者必然要求改造工農群眾的主觀世界。對于處于人生成長特殊階段的青少年來說,在改造他們主觀世界的同時構建革命信仰,為他們指出通往光明未來的出路,這是在現實生活的苦楚得到紓解后所面臨的更為急迫的需要。在蘇維埃運動中,中共通過廣泛深入開展文化教育工作,深刻地改造了青少年的主觀世界,向他們灌輸了革命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念,也使青少年“獲得新的知識,樹立與革命意識形態相一致的情感與觀念,提升參與政治的能力,成為改造社會的主體力量”(33)何友良:《蘇區制度、社會和民眾研究》,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版,第318頁。。
教育是實現革命戰爭偉大勝利的必要條件,蘇維埃政府通過教育鞏固無產階級在思想和意識形態上的領導地位,從而達到改造青少年主觀世界的目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以憲法的形式保障了工農勞苦民眾受教育的權利。1933年4月,蘇維埃中央政府教育部發布訓令,指出“用教育與學習的方法啟發群眾的階級覺悟,提高群眾的文化水平與政治水平,打破舊社會思想習慣的傳統以深入思想斗爭,使能更有力的動員起來,加入戰爭,深入階級斗爭,和參加蘇維埃方面的建設”(34)《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教育人民委員部訓令第一號——目前的教育任務》(1933年4月15日),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等編:《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7)》,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685頁。,是蘇維埃教育的任務。
普及義務教育是蘇維埃教育事業的重要內容。中央蘇區各區鄉廣泛地建立了列寧小學,為適齡的工農子弟提供免費學習的機會。村一般設有初小,區鄉設有勞動小學或列寧高小,在鄉就近辦學,工農子弟一律免費入學。女童的受教育權利亦得到保障,“很多不識字的女孩子,參加了革命以后能寫得很短的信及標語之類的東西”(35)《贛西南(特委)劉士奇(給中央的綜合)報告》(1930年10月7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355頁。。據蘇區江西省統計,1932年春勝利、會昌等14個縣共有小學2277所,學生8.23萬人,其中女生達1.96萬人。中央蘇區適齡兒童的入學率超過60%,同時期號稱民國教育最發達的江蘇省兒童入學率僅13%。(36)《江西革命根據地的文化教育》,張摯、張玉龍主編:《中央蘇區教育史料匯編》下,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版,第1063頁。國民黨的教育較之中央蘇區“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這證明一切問題到了蘇維埃革命成功就有辦法了”(37)《贛西南(特委)劉士奇(給中央的綜合)報告》(1930年10月7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356頁。。
學校教育采取啟發式的教學方式,將教育與生產實踐相結合,并注重階級教育與文化教育的有機融合,以培養“識得字、耕得田、會革命”的勞動者。教育部頒布的《小學課程教則大綱》明確把小學教育與政治斗爭、生產勞動和兒童創造性發展作為原則,“以兒童自動能力和創造性的發展做標準,以發展兒童的集體批評和自我批評能力為目的”來檢查教育的成績。(38)《小學課程教則大綱》(1934年4月),《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政權系統(8)》,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617-1624頁。據老同志鐘世銀回憶,列寧小學的教材主要是根據日常生活中經常接觸到的事情著手編寫的,簡單明了又通俗易懂,只要教師稍加啟發,即能吸引學生的學習興趣。除了學習文化知識,學校還教授軍事、開展宣傳工作,在實踐中加強學生政治素養、鍛煉工作能力。蘇區小學注重勞動教育,許多學校還建立起兒童菜園、肥料所等從事生產勞動鍛煉的場所,如在閩西蘇區,小學高年級的學生在老師指導下到實習園中學習種植棉花,并將成果向群眾推廣。
社會教育是“吸收工人農民及紅色戰士廣大工農群眾參加文化教育工作的武器”(39)《中央文化教育建設大會決議案》(1933年10月20日),《中央蘇區教育史料匯編》上,第24頁。。中央蘇區廣泛發展社會教育,引導工農群眾與封建思想做斗爭,用共產主義精神啟發群眾的階級覺悟,破除他們對地主階級的幻想,從而擁護蘇維埃政權,堅決積極地參與革命事業。同時,中共注重將宣傳教育與實際行動相聯系,運用各種方式來做好文化宣傳教育工作。對于青少年來說尤為如此。
軍隊是改造青少年主觀世界的重要載體。古田會議決議規定,紅軍黨員里的青年“除一般地接受黨的訓練外,還有特別受一種青年教育之必要”,黨支部成立青年工作會議,要求各縱隊設青年士兵學校,編制青年士兵識字課本。紅軍中的“俱樂部、讀書班、識字班、列寧室的工作,要特別的加緊,要切實的深入到下層青年戰斗員群眾中間去”(40)《團贛東北省委關于紅軍中的工作的決議》(1932年3月19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493頁。。列寧室普遍設立了青年組,“專門計劃和指導列寧室青年參加的工作,并要更積極地發動和領導全體青年來討論提議,健全列寧室的工作全盤,尤其是關于列寧室的游藝、音樂、體育運動等等工作不斷地舉行”(41)《關于紅軍中團與青年工作的沖鋒季的計劃》(1932年8月17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11)》,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第1575頁。。紅軍中的青年隊經常采用知識競賽、青年晚會等活潑的形式教育青年戰士。于此同時,中共高度重視共青團在紅軍中的作用。蘇區第一次黨代會曾要求紅軍中的團組織“向青年化轉變,幫助黨在士兵群眾中,作政治教育、軍事訓練與文化娛樂的工作”(42)《青年團工作決議案——中國共產黨蘇區第一次代表大會通過》(1931年11月1日-5日間),《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黨的系統(3)》,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867頁。。1932年8月,《中國工農紅軍政治工作暫行條例》要求紅軍中的黨組織加強對青年團員的教育,要求紅軍和地方團員建立工作的聯系,參加彼此的工作;是年10月,又明確規定“政治機關與支部要加強對團的工作的領導,推動團員深入到青年戰士中進行教育、宣傳、領導的作用,提高青年戰士的積極性,增加紅軍的戰斗力”(43)《關于紅軍中黨的工作訓令報告大綱》(1932年10月3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11)》,第1725頁。。肖華曾在《紅星》撰文,要求對已經發動和組織起來的青年必須加緊教育訓練,紅軍中的一切政治工作人員都不要忽視這件青年群眾工作。(44)肖華:《紅軍中的團怎樣去做青年群眾工作》,《紅星》第10期(1932年2月26日),第2版。
少先隊和兒童團因其覆蓋群眾廣泛而成為青少年接受教育的重要組織載體。少共中央局和蘇維埃中央政府教育部都把社會教育看作中心工作之一,蘇區青少年的群眾組織都具有宣傳教育的職能。針對青少年特點,共青團、少先隊建立夜校、識字班等,成立俱樂部、列寧室,組織各種研究小組、講演組,舉辦報告會、討論會,組織歌舞團、演出隊,開展體育、游藝活動等,以提高青少年的革命覺悟和科學文化水平。少先隊把練武、生產和學習結合在一起,普遍開展識字運動,發動隊員自覺地識字寫字,在各村建立“讀報室”,并圍繞蘇區的中心工作,運用演講會、討論會、晚會等形式開展政治教育,還經常做口頭宣傳、散發傳單等宣傳鼓動工作,以提高青年的政治水平,鼓舞斗爭勇氣。兒童團經常召開以村為單位的兒童大會,成立兒童俱樂部和游藝場,用游藝聯系政治教育,把紀念節和事變的歷史事實編成戲劇讓兒童去演,學唱革命歌曲,進行簡單的軍事操練,引領蘇區兒童向著“將來繼續革命事業的戰士和共產主義社會的建設者”(45)《蘇區團第一次代表大會兒童運動決議案》(1932年1月),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中央委員會辦公廳編:《中國青年運動歷史資料1932年(1月-5月)》第10冊,1981年,第130頁。這一目標前進?!皟和瘓F的紀律嚴得很,有些頑皮孩子不服父母,也不服老師,只服兒童團的紀律。”(46)《長岡鄉調查》(1933年11月),《毛澤東文集》第1卷,第315頁。通過兒童團的活動,蘇區兒童普遍養成了極強的組織紀律觀念,他們普遍識字且具有相當的政治知識。
中央蘇區出版了大量的報刊、雜志,在反映革命斗爭生活、激勵民眾參與革命斗爭、實現民眾對黨和蘇維埃的監督等方面起了重要作用。當時比較重要的報刊有《紅色中華》《斗爭》《青年實話》《少年先鋒》《紅星》等?!都t色中華》作為蘇維埃中央政府機關報,刊登了大量青少年參與革命斗爭的報道。《青年實話》是蘇區一份專屬于青少年的報刊,它一方面探討青少年工作的方法,指導實際工作,梳理總結經驗;一方面反映青少年關心的各種問題,報道優秀的青少年事跡,充滿青春氣息,深受蘇區青少年的喜愛。它“成為團與廣大的工農勞苦青年中間的連系者。他活像在戰爭中一支洪亮的喇叭,鼓勵著工農勞苦青年前進戰斗”。(47)阿偽:《本報發刊兩年來的回顧》,《青年實話》第2卷第21號(1933年7月2日),第21頁?!渡倌晗蠕h》是重點針對少先隊員的報刊,著重于加強對他們的政治教育,并向各地的少先隊提供政治軍事訓練材料等。紅軍總政治部刊物《紅星》也刊登了很多面向青少年的內容。除了報刊以外,紅軍、蘇維埃政府和各類群團張貼的革命標語、普遍舉辦的《時事簡報》和符合青少年口味的群眾性文藝體育活動,如活報劇、紅色歌謠等,構成了立體式的宣傳教育陣地,對青少年主觀世界的改造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在中共的努力下,中央蘇區青少年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他們的政治素養、階級意識、文化水平、工作能力都得到了相當的提升。在萬安,兒童都知道國民黨代表土豪劣紳、貪官污吏,共產黨是工人農民的黨?!皭圩o共產黨的熱情,不特青年工農如此,即使小孩子也如此。七八歲到十余歲的兒童,他們一碰頭,就竟說:‘共產黨是最好的東西,我長大了一定要做一個共產黨。’或者有時問他們的母親說:‘我幾時可以長得大,幾時方可做共產黨?’他們的父母就說:‘你好好的長大起來,你現在就可做預備共產黨的。’兒童聽了這樣的回答,他就歡躍跳舞得了不得,好象他已經是共產黨一樣?!?48)《江西工農革命之白熱化(江西通信)》(1928年2月2日),中共江西省委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中共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編:《江西黨史資料》第4輯,1987年,第109-110頁。青少年愈加自覺地投入到改造社會和個人命運的蘇維埃運動中去,實踐“要創造人類的幸福,全靠我們自己”的歷史使命。
所謂的塑造革命者,主要是指工農群眾經過動員、組織和教育,能夠對“新的社會有所預見,對現成的社會主流價值采取懷疑和否定態度,敢于挑戰舊權威,主張用暴力手段變更現成的社會秩序,且要重建新的價值體系,形成新的社會秩序的過程”(49)章征科:《民主革命時期毛澤東推進中國農民革命化的探索》,《蘇區研究》2017年第6期,第77頁。。參與革命斗爭本身就是塑造革命者最好的過程。正如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無論為了使這種共產主義意識普遍地產生還是為了實現事業本身,使人們普遍地發生變化是必需的,這種變化只有在實際運動中,在革命中才有可能實現;因此,革命之所以必需,不僅是因為沒有任何其他的辦法能夠推翻統治階級,而且還因為推翻統治階級的那個階級,只有在革命中才能拋掉自己身上的一切陳舊的骯臟東西,才能勝任重建社會的工作。”(50)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識形態》,《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第171頁。在中央蘇區,被組織和動員起來的青少年擁有了參與政治的渠道,在實際斗爭中對新社會有了生動的體驗和預見,在中共的領導下以堅定的革命者的姿態自覺匯入革命洪流之中,成為破壞舊世界和建設蘇維埃新中國的重要力量。
在中共的動員下,廣大的青少年積極響應號召,踴躍參加紅軍,投身于保衛蘇維埃政權的偉大斗爭中,成為革命戰爭的生力軍?!霸谶^去一切武裝斗爭中,沖鋒陷陣的大部分是青年工農群眾,他們不顧及一切的,這是青年工農群眾純潔的頭腦,一經受革命的教育后便有很深刻的革命觀念”;“他們堅決地無論經過怎樣失敗受怎樣的打擊,總是堅決地不灰心誓不妥協地向前進”。(51)《中共閩西第一次代表大會決議案——CY問題決議案》(1929年7月15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下,第684-685頁。青年在參軍、參戰中表現出高漲的革命熱情:紅軍中的團員在購買少共國際號飛機、購買公債票、節省運動、參加列寧室等方面“熱烈得很”;作戰中“團員特別勇敢,尤其是三軍團二個團員帶花數次,還去爬城,一軍團一個團員被敵人圍住還能繳槍、俘虜敵人士兵回來,這更是光輝的例子”。(52)《方面軍團與青年工作沖鋒季工作的總結》(1933年1月3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11)》,第1923頁。參加少先隊的青年身體條件好、政治素養高,較成年的赤衛軍體現出更強的戰斗力。興國縣的模范少隊如“鐵軍一般的英武”,這些模范少隊往往成為擴大紅軍的直接來源?!都t色中華》記載:“興國和贛縣的模范少先隊,竟全體動員,自動擴大紅軍,……其他的有一百三十多名能當紅軍的,內有勞動婦女二三十名?!?53)《興國贛縣少先隊對擴大紅軍的熱烈》,《紅色中華》1932年6月9日,第4版。長汀“一般的青年群眾,都非常踴躍的加入紅軍,熱烈的參加并擴大革命戰爭”,全縣在1932年5月就有439名青年自愿加入紅軍。(54)《長汀青年群眾熱烈的加入紅軍》,《紅色中華》1932年6月16日,第4版。興國縣1932年9月下旬統計,除楓邊、城市和永豐三個區外,其余13個區的擴紅成績都是青年高于成年。1932年7-9月,瑞金擴大紅軍到補充團的青年有800人,其中團員360人,占比45%。1933年冬,興國縣擴大紅軍2727人,其中團員1076人,占38%。在興國模范師中,團員所占的比例更大。1933年5月20日,少共中央局作出決定,要求各級團部“成批的動員團員、少先隊與勞苦青年到紅軍中去創立‘少共國際師’”。(55)《關于創立“少共國際師”的決定》(1933年5月20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中,第686頁。少共國際師逐漸成長為紅軍的主力部隊,在第五次反“圍剿”戰爭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并參加了長征。
蘇區青少年普遍加入了少先隊、共青團、兒童團等組織,承擔了戰爭動員的重要職能,在配合主力紅軍作戰、拱衛鄉村政權等革命事業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中央蘇區的黨和共青團高度重視發揮青少年群團組織在輔助戰斗和戰爭動員中的作用。1934年初,中革軍委、中央組織局決定組織動員赤少隊參加戰爭動員和擔任戰地工作,要求“黨應動員黨團員積極加入赤少隊,特別是模范營”;“使赤少隊的組織訓練工作與戰爭動員工作密切的聯系起來”。(56)《關于中央蘇區赤少隊突擊運動的決定》(1934年2月23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黨的系統(5)》,中央文獻出版社、江西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3201頁。中共中央組織局指示:“把群眾中積極分子武裝和組織起來,由基本的模范赤少隊影響和領導每個壯年青年的男女公民,都武裝起來”,參加支援戰爭工作。(57)《關于赤少隊突擊運動給各級黨部的指示》(1934年3月26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黨的系統(5)》,第3223頁。少先隊“光榮的斗爭記錄充分證明了它已成為真正的堅強的中國反帝與土地革命的戰斗隊伍,是紅軍的第一個助手和后備軍”(58)《少共蘇區中央局關于少先隊工作的決議》(1933年3月27日),《中央蘇區教育史料匯編》下,第521頁。,是蘇維埃與紅軍的有力幫手。1930年,永新縣少先隊三千余人參加了第九次攻打吉安的戰斗。南康的少先隊在敵人進攻蘇區時能做到單獨與靖衛團作戰。1932年3月,興國縣動員了六七百青年與騷擾蘇區的團匪作戰。此外,勝利縣青年配合紅十四軍和地方武裝攻打地主土圍,萬泰縣的青年積極參與攻打萬安縣城。1932年9月初,中央蘇區進行了少先隊第一次總檢閱,“顯示了少先隊的偉大力量,整飭自己的力量,積極參加革命戰爭,向帝國主義國民黨示威”。(59)《中央蘇區少先隊總檢閱續訊》,《紅色中華》1932年9月27日,第3版。
除配合紅軍作戰之外,“青年群眾在赤衛軍組織總動員底下,更是熱烈勇敢興奮,對于不能參加正式火線的都擔負了救護隊、慰勞隊、偵探隊、交通隊各種工作”(60)《團贛東北省委向團中央的報告(省字第二號)》(1932年5月17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529頁。。團江西省委曾要求每個團員在當紅軍時還要領導幾個青年群眾去,指導少先隊員努力學習軍事,參加游擊戰爭,并承擔搜集子彈、制造火藥、節省糧食經費、運送補給、防疫衛生等任務。少先隊、兒童團還負責檢查介紹信、盤問口令、傳達消息、收買子彈、檢查路票、站崗放哨等工作。
在優待紅軍、后勤保障等方面,興國、萬泰的共青團員都參加了禮拜六義務勞動,贛東北“各縣做草鞋布鞋送小菜給紅軍工作是做的非常熱烈的,已成為經常工作,尤其是紅軍開到某縣,那里的少隊青婦慰勞隊,三四十里周圍都會來歡迎,并且扛豬送雞子送菜給紅軍吃”(61)《團贛東北省委向團中央的報告(省字第二號)》(1932年5月17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538頁。。第三次反“圍剿”戰爭期間,蘇區江西省的青少年共慰勞紅軍套鞋2000雙、草鞋手巾等無數,用節省的錢集中了100吊左右;福建方面的青少年將節省的大洋50元、面巾20條交到省互濟會,形成慰勞紅軍的熱潮。
與政治、理想、未來相聯系的革命動員使青少年“產生對本階級和個人作用、價值的新認識,樹立與社會目標及現實活動相一致的情感與觀念,從而自覺地投身于新社會的建設”(62)何友良:《中國蘇維埃區域社會變動史》,第121頁。?!扒嗄耆罕娫跀盗可险即蠖鄶?,在蘇維埃運動中表現了他的偉大力量與積極性”(63)《青年隊訓練材料與方式》(1932年6月27日),《中央革命根據地歷史資料文庫·軍事系統(10)》,第1457頁。,在參與革命、治理社會方面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在政治活動方面,青少年積極參與其中。在1932年江西省蘇維埃代表大會的選舉中,興國的青年選民百分之百參加。由青年組織的“輕騎隊”在監督腐敗、反對官僚主義等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兒童團積極參加到檢查往來行人、反迷信、反富農等斗爭中來,管前區的兒童團曾查出四個敵人的偵探。兒童也能夠進一步動員群眾,“于蘇維埃內中有個別的不良傾向的分子,他們能在做發起人,來對這些不良分子和反富農斗爭”(64)《團贛東北省委向團中央的報告(省字第二號)》(1932年5月17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539頁。。
在經濟建設方面,青少年積極投身春耕和生產運動,少先隊在“紅五月中組織生產突擊隊,來提高生產積極性、創造性,對于女團員參加生產也是非常勇敢”(65)《團贛東北省委向團中央的報告(省字第二號)》(1932年5月17日),《閩浙贛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第538頁。。瑞金武陽區各鄉都組織了青年春耕模范隊,兒童團一面組織兒童幫助自己的父母砍柴、拔草、春耕、收割、放牛等,一面幫助紅軍家屬實行禮拜六義務勞動。兒童學到了生產知識,養成了勞動習慣,也創造了物質財富。青少年還廣泛參與其他經濟建設,如上杭縣“各鄉組織肥料所,各合作社,學校肥糞以及兒童團撿狗屎都歸肥料所壅紅軍公田,因此紅軍公田特別肥大,收成特別好”,“兒童團也分為看水隊,看牛隊,做許多兒童能做的工作,幫助紅軍家屬”。(66)《優待紅軍的光榮模范(上杭通訊)》,《斗爭》第35期(1933年11月19日),第14版。蘇區江西省1933年4至6月建立了413個“兒童菜園”、1191個肥料所。是年“紅五月”,江西兒童團退回公債票約有11347元,福建比江西還多一千多元。崇安等地的少先隊積極主動去向富農借款、打土豪,自動節省糧食等上交蘇維埃政府。
在文化教育方面,閩西農村“青年風起云涌的起來破除迷信運動(消滅菩薩),婦女起來打破舊禮教”(67)《中共閩西黨第二次代表大會政治任務決議案》(1930年7月30日),《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中,第210頁。。少先隊江西、福建兩省隊部在瑞金、博生、興國、汀州等縣建立文化教育模范區,組織鄰近地區輪流參觀學習,以模范區的經驗不斷提高少先隊員的文化政治水平和革命情緒。各地兒童團普遍發動兒童入學運動,采取“兒童周”“突擊日”等方式,宣傳兒童讀書識字的好處,組織在校兒童動員校外兒童到校讀書,給阻止兒童入學的家長做工作,使大批兒童走進校門。兒童團成員普遍能寫簡單的墻報,列寧小學的兒童團員回到家里就在夜校和識字班做起“先生”。少共中央局征調團員組成藍衫劇團,開展文藝宣傳活動。在反封建迷信的活動中,他們打菩薩、禁止求神拜佛、不許婦女纏足,營造出轟轟烈烈的革命氣氛。
經過中共及其領導的紅軍、蘇維埃政府和各種群團組織艱苦細致的動員和改造,中央蘇區的青少年被塑造成為信念堅定、敢于斗爭的革命者,成為深入推動中央蘇區社會改造的基本力量和重要成果。他們緊密團結在黨的周圍,組織起來匯聚成為改造社會的磅礴力量,譜寫出民族復興偉業中的青春樂章。蘇維埃運動時期中共對青少年進行革命性塑造的寶貴經驗和教訓,對新時代培養堪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同樣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