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新冠病毒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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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新冠肺炎疫情突然來襲，并逐漸在全世界范圍內蔓延。新冠肺炎是由新冠病毒（學術名稱是SARS-CoV-2）引起的，但是新冠病毒來自哪里，目前還沒有定論。根據對新冠病毒基因樹的追蹤，現在多數科學家認為這一病毒起源于蝙蝠（自然宿主或源頭宿主），中間宿主可能有果子貍、穿山甲、蛇、龜等動物。

從SARS病毒到新冠病毒

多數科學家認為新冠病毒的自然宿主是蝙蝠，這還得從2003年的嚴重急性呼吸綜合征（SARS）談起。

2002年12月底到2003年初，廣東出現了SARS病人。這場疫情持續了8個月，波及26個國家，患病人數8096人，死亡774人。其中，中國有7429人患病，死亡685人。到了2003年夏天，SARS銷聲匿跡，之后再也沒有出現大規模的疫情。

在探尋是什么病原體引起SARS的時候，研究人員從一些病人，經營野味市場、野味餐館的工作人員及食客身上，都提取到了SARS病毒（SARSCoV）。同時，也在人們愛吃的野味果子貍身上提取到了SARS病毒。

研究人員把從人和果子貍身體上提取的SARS病毒進行基因測序對比，發現它們的相同率達到99.8%，因此，研究人員認定果子貍是SARS病毒的自然宿主。結果，果子貍一下子遭了殃，成為人們報復的對象，廣東一個星期就清除了上萬只果子貍。

不過，后來根據研究人員對SARS病毒的追蹤發現，果子貍并非SARS病毒的自然宿主，而是中間宿主，自然宿主是蝙蝠。為此，中國科學院武漢病毒研究所的石正麗團隊付出了艱苦努力，獲得了一些重要發現。

石正麗團隊在早期研究中發現，蝙蝠身上有大量病毒，其中就包括SARS病毒。為了探尋哪些蝙蝠身上藏有冠狀病毒，他們不斷地在中國西南、華南、華北、華中的荒郊野嶺中尋找各類蝙蝠，最遠到過西藏墨脫、云南西雙版納。在2011年至2015年對云南一些大量出現蝙蝠的地區進行實地調查時，他們取得了重大突破。

云南省昆明市晉寧區夕陽彝族鄉的天井、大風口、綠溪和綠溪新村4個村莊附近幾公里的地方有2個蝙蝠洞，分別是燕子洞和石頭洞。研究人員發現，這些洞里有大量蝙蝠，其中主要是中華菊頭蝠，它們身上就帶有SARS類冠狀病毒。

為了弄清蝙蝠身上的SARS類病毒與人的關系，研究團隊又收集了4個村子中218名村民的血清樣本，其中女性139名，男性79名，中位年齡是48歲，其中85.3%為農民，8.7%為學生。這些人大部分（81.2%）都飼養牲畜或擁有寵物，絕大部分（97.2%）曾接觸過野生動物和蝙蝠，還有20人（9.1%）目睹了蝙蝠在房屋附近飛行，其中一人曾處理過蝙蝠尸體。

對這218人的血樣進行檢測，發現有6人呈陽性，這說明部分人感染了SARS類冠狀病毒，但是沒有出現癥狀。這也意味著居住在蝙蝠群落附近高危人群的血清陽性率為2.75%。同時，另一個發現是，比較從中華菊頭蝠身上提取的SARS類冠狀病毒和2003年SARS疫情中保存下來的SARS病毒以及果子貍身上的SARS病毒后，研究人員發現，SARS病毒的所有基因都能在中華菊頭蝠身上的SARS類冠狀病毒的基因組中找到源頭，中華菊頭蝠體內有與SARS病毒高度同源的所有SARS類冠狀病毒。

因此，石正麗團隊認為，中華菊頭蝠是SARS病毒的自然（源頭）宿主，果子貍可能是中間宿主。而且，一些蝙蝠體內的SARS冠狀病毒不用經過中間宿主，就能夠直接感染人類。

在這個結論的基礎之上，石正麗團隊對新冠病毒的基因組進行分析，發現新冠病毒與來源于蝙蝠樣本的一株冠狀病毒（簡稱TG13）的基因相似，兩種病毒序列一致性高達96%。研究人員把新冠病毒與SARS病毒比較，發現兩者的基因相似性達到80%以上。這些結果讓研究人員得出結論，新冠病毒的自然宿主也可能是蝙蝠，而中間宿主可能是果子貍、穿山甲、蛇、龜等。

新冠病毒轉移到人的途徑有哪些

新冠病毒是如何進入人體的？探究這個問題的難題更大，因為誰也不可能親眼看見病毒的傳播過程，只能根據新冠肺炎的流行病學調查、發病時間、人的行為方式、疫情的發展以及病毒的生物學特征來分析。

現在，一種主要說法是，武漢的華南海鮮市場有野味出售，人們因為吃野味而接觸野生動物，野生動物身上的新冠病毒才得以進入人體。不過，華南海鮮市場出售的野味有42種，包括果子貍、斑蛙、蛇、刺猬、狗貍獾等，到底是哪些動物身上藏有新冠病毒呢？

遺憾的是，研究人員取證的機會消失了，因為在疫情暴發后，華南海鮮市場就封閉了，所有貨物連同野味都被銷毀了。研究人員無法找到具體的某一種野味提取新冠病毒，更無法與新冠肺炎病人身上提取的病毒進行基因組家族樹的比較。

另一個難題是，即便發現了某種動物身上有新冠病毒，且與病人身上的新冠病毒有相似性，但是，如何證明新冠病毒從蝙蝠身上轉移到中間宿主（如果子貍）身上？難道說云南中華菊頭蝠能飛行幾千公里到達武漢并專門進入華南海鮮市場嗎？所以，另一個推論浮出水面，蝙蝠自身攜帶的新冠病毒可以直接傳播到人身上，因為也有人喜歡把蝙蝠當作野味來吃。

蝙蝠是唯一能夠飛行的哺乳動物，數量約占所有哺乳動物的20%。蝙蝠也要覓食，有的吃蟲，有的吃水果。主要吃水果的就是果蝙，體型龐大、肉質肥厚，一直被非洲和東南亞一些地區的人當作美味，燉湯、燒烤、清蒸，什么做法都有。因此，只要人們吃蝙蝠，在購買和烹調蝙蝠時，蝙蝠身上的冠狀病毒就可能乘機轉移到人身上，經過一段時間的適應，冠狀病毒變成新冠病毒，就會引人發病。

不過，這個推論也缺少一些必要的證據。如果認定新冠肺炎是從華南海鮮市場發源，就得證明這個市場有蝙蝠出售，且當地人有吃蝙蝠野味的習慣。不過，這些情況也難以證實。

現在，剩下第三個路徑了，即華南海鮮市場的野味未必是此次疫情的病毒源頭。研究人員分析了首批確診的41例新冠肺炎病例，發現其中只有27人去過華南海鮮市場。另外，首名確診患者是在2019年12月1日發病的，但他并沒有去過華南海鮮市場。在12月10日第二批發病的3名患者中，也有2人沒有去過這個市場。

因此，科學家認為華南海鮮市場是二次傳播，新冠病毒在更早的時候已經開始擴散，當然，并不知道是由哪種動物傳播給人的。而且，即便認定新冠病毒進入華南海鮮市場，也有三種可能，可能由一名感染者、一只動物或一群動物帶到該市場。所以，從目前的的證據來看，依舊無法確定新冠病毒轉移到人身上的具體路徑。

中東呼吸綜合征的故事

還有一種疾病與SARS和新冠肺炎相似，就是中東呼吸綜合征，是由中東呼吸綜合征病毒（MERS-CoV）引起的。這三種冠狀病毒比較相似，都能引人發病，甚至致人死亡。SARS的病死率約為9%，新冠肺炎的病死率迄今約為4%，中東呼吸綜合征的病死率約為40.7%。

比較而言，中東呼吸綜合征病毒入侵人體的途徑是比較容易追蹤的。從2012年9月在沙特阿拉伯發現第一例中東呼吸綜合征患者后，到2015年，全球20多個國家出現了這一疾病，多數確診病例為男性，患者年齡介于24歲到94歲，平均年齡為56歲。全球共確診1142例中東呼吸綜合征病例，死亡人數為465人，而且大多數確診病例集中于中東國家。其他國家陸續報告的中東呼吸綜合征病人也與中東有直接或間接的關系，主要是，這些患者都有在中東國家旅游、工作、經商的經歷。

后來的研究表明，MERS-CoV是從駱駝傳播到人的。主要證據來自一名2013年6月4日染上中東呼吸綜合征，并于2013年11月5日去世的44歲沙特男子。

德國波恩大學的德羅斯騰教授等人于2014年6月4日在世界著名醫學期刊《新英格蘭醫學雜志》發表的文章指出，從這名沙特死亡病例的基因檢測結果中發現，患者是與駱駝接觸染上MERS-CoV而患病的，因為從他體內分離出的MERS-CoV與其農場中駱駝身上的MERS-CoV存在相同的基因序列。這是既從流行病角度（現場確認與駱駝有親密接觸），又從生物學的基因序列檢測證明的MERS-CoV來源的雙重證據。

這既證明在沙特阿拉伯首次確認的中東呼吸綜合征是因為人與駱駝的親密接觸而感染，也表明駱駝是MERS-CoV的中間宿主。具體情況是，沙特的這名患者曾直接接觸過駱駝的鼻腔分泌物，因此科學家推斷駱駝是導致其感染中東呼吸綜合征冠狀病毒的源頭。這表明這匹駱駝與患者之間存在直接傳播，沒有任何中間媒介。

后來的研究也表明，駱駝并非MERS-CoV的最終宿主或源頭宿主，傳播MERS-CoV的源頭宿主可能是蝙蝠，除蝙蝠之外，其他動物也可能是MERSCoV的宿主。因此，MERS-CoV的源頭宿主和中間宿主也有多種，如嚙齒動物和野生鳥類。

當然，能引起人生病的冠狀病毒不只上述3種，還有其他4種，但后者引發的只是感冒，對人的危害不大。所以，關鍵是要研發出專門抗擊這3種對人類危害較大的冠狀病毒的藥物和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