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鈞生
報到須知
1955年夏,我由江南城市鎮江考上了清華大學,坐了20多個小時的長途列車,疲憊勞累地來到北京。那時北京站還在前門,我們興奮地看到了雄偉的前門城樓,來不及仔細觀賞,就坐上了迎接新生的清華校車。長安街上中南海紅色的圍墻,沿途低矮的平房,使我感到很新鮮。出城后經過連綿不斷的大片農田到了八大學院集中的西郊。進了清華園南校門后又經過一片樹林,七拐八彎地到了報到地點。在辦理報到手續時,領到了一張我保存至今,油印的《新生報到、體檢、生活須知》和學校簡圖,住進了臨時宿舍——誠齋。
意外的是我在排隊報到時,遇見了同學周兆英。初中時我們都在江蘇省鎮江中學上學。后來他上了揚州中學,三年未通音信,不想競在清華“他鄉遇故知”了。周兆英畢業后留校工作,曾擔任精密儀器系的系主任,學術上和醫療器械開發上都很有成就。
當時發給我們的清華手繪地圖,面積大概還不足現在的一半,但也足夠讓我驚奇了。
《須知》說明,只要交上“正式戶口證明”就會發給一張“入伙證”。憑證按時到指定餐廳用餐,無需自帶餐具,也無需交伙食費。至于看病,只需憑“新生符號”預約登記就可以免費就診了。不過自第二個月起,國家實行了新政策,開始收取學生的伙食費了。我們成了最后一批有幸享受一個月免費膳食的大學生。
夜晚迷路
第二天一早,我來不及熟悉校園,就懷著迫不及待的心情匆匆進城去探望一位我從未見過面的伯父。伯父在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初就投身于革命事業,后來被黨中央派到蘇聯學習和工作,此后國內外奔波,與家庭失聯三十年。原來我們都以為他已經犧牲了。不料就在我收到清華大學錄取通知書后不久,接到中共中央組織部的通知,伯父仍然健在且已經回國,住在崇文門外東興隆街中央組織部招待所。
那時在南校門有一路公交車直達西四,票價0.25元。到了西四,東打聽,西打聽,找到了招待所,那是一座王府式的大平房,天井都用彩色玻璃封蓋著。伯父見到我深感意外。我們暢談了家庭和國家近幾十年的變化,時時沉浸在既興奮又傷感的情緒之中。傍晚時伯父要留我住下,但我天真地以為那會違反校規,便告辭了。當我回到南校門時,天已經很黑了。進了校門拐來拐去,卻怎么也找不到宿舍了。天黑得見不到一個人。只好憑著回想退回到南門,向門衛問清了路,才回到誠齋。其實那時還沒有開學,也沒有不允許外宿的規定。但這次迷路經歷使我這個從普通城市來的小青年深感清華之大。
關于清華之大的感覺在上課后更加領略到了。由于上課的教室很分散,我們一開始還不熟悉校園環境,因此課間15分鐘轉換教室就顯得很緊張。那時自行車還是貴重之物,不是普通家庭買得起的。我們班30多位同學當時只有從福州來的董釗一人有自行車。那是他父親留學法國時帶回的。我們都很羨慕他,而不得不在排隊上完廁所后匆匆地趕到下一個教室。
兩個報告
開學不久,我們在大禮堂聽教務長錢偉長及體育教授馬約翰的報告。記得當時清華大學校長,也是我江蘇省鎮江中學的老學長蔣南翔,號召大家要鍛煉好身體,爭取為祖國健康工作五十年。因此兩位老師在報告中都特別強調鍛煉身體的重要性。錢偉長教授說,他入學體檢時身體不怎么好,個子不及體高標尺的下限,所以他的入學體檢表身高一欄是空白的。但是經過努力鍛煉,最后他成了校足球隊員,還能從清華園長跑到天安門。
馬約翰教授當時穿著白色短袖衫、褲和長襪。他一上臺就把擴音器關掉,聲音洪亮響徹禮堂地侃侃而談。他使勁揮舞胳膊,教大家在洗澡用蓮蓬頭沖洗時,要用“最冷最冷的水”和“最熱最熱的水”反復交替地刺激皮膚,以健康體魄,加強對冷、熱環境的適應能力。這也就難怪后來我們看到他在大冬天也穿得很少了。記得有一次校冬季運動會的開幕式,站在運動場上的運動員們都披著厚厚的外衣,而他在主席臺上卻穿著和平時一樣的帶有標志性的服裝。
我的同學
我們入學時學制是5年。1955年入學,1960年畢業,于是我們就成了“機械制造專業(準確地說當時是“金屬切削機床及刀具”專業)零字級”。最初有7個班,后來調整為“制01”到“制05"5個班。以后在不同時期人員多有變動,如大躍進時期成立了“長工班”,1959年創辦了光學儀器和精密儀器專業,又有了“儀0”班等。后來學制改成了6年。但我們始終鐘情于入學時的“制零級”。今年正是我們畢業60周年。雖然如今我們都從當年風華正茂的熱血青年變成了年逾八旬的耄耋老人,但我們對母校依然有著深深的懷念之情。
我當年高考時,原來的興趣傾向于外交、文學之類的文科專業以及能夠“周游世界”的航海輪機專業。但那時正值開展第一個五年計劃之際,國家需要大批的建設人才。老師對我說,你還是學工科吧。這樣我就報考了清華,希望學到本領后能夠為建設祖國貢獻力量。可以說我們那一代大學生是隨著國家五年計劃的實施一道成長的,一晃如今已是第13個五年計劃了。
我至今保留了一張“制0七”(后來改為“制03”)班的團員名單,以及當年第一屆團支委的照片。這個名單是組織委員葉信虎寫的。當時我已是中共黨員,臨時擔任了團支部書記。所以這張名單交給了我,得以保存至今。
葉信虎工作能力很強,畢業后留校工作。1972年為照顧家庭調回了家鄉寧波。先在拖拉機廠工作,后任市機械局局長、經委主任,直至升任市委副書記、副市長,并兼任了港務局局長,為創建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億噸級寧波港做出了杰出貢獻。他是我們這屆同學中從政的佼佼者。
除葉信虎政績卓然、貢獻突出外,李克蘭畢業后留校教書,成了教授,力主發展我國航母的賀鵬飛將軍就是她的學生。周榮邦熱心于為同學服務,工作能力強。韓藹齡思想活躍,善于思考。他們畢業后一直從事技術工作,成績斐然。其中周榮邦和李克蘭已經不幸病逝了。我至今還保留了“制零”班級的名單。單從我們班的名單上看,同學來自全國各地,近至京、津,東至江、浙、閩、滬,南至湖、廣,西至陜、豫,北至吉、黑。全班33人至少包含了20個省市地區,甚至還有兩位越南留學生。剛剛到校,我們同學間的一些學習習慣和生活習慣有所不同。例如:冬天時,北方同學主張把窗戶縫用紙糊起來,南方同學則喜歡不時地打開窗戶。但并未因此引發矛盾,而是能互相包容協調。
那時推廣“勞動衛國”體育鍛煉制度,要求每個同學都要通過鍛煉達到一定的指標。有的同學100米跑或者手榴彈擲遠過不了關,全班同學便會到操場為他們鼓氣加油。總之,那時很重視集體榮譽。
從學習方面來看,用現在的話說,可以說大都是從各地來的“學霸”。在我的印象里,陸景宏、陳仁悊、黃曄、屠天立、金蓮根、陳遁昌、王良誠等學習都非常好。但我記不得誰是“全5分”了。(那時清華采用的是仿蘇聯學校的“5分制”,5分為優秀,3分及格,2分不及格。
在班上竟然有位與我同姓的同學嵇震國。嵇姓很古老,出過著名的晉代竹林七賢嵇康,列入了宋時的《百家姓》中,但現在許多人不認識這個字了。偌大清華,我們能在一個班中相聚,這絕對是一個小概率事件,真是有緣。于是大家稱他為“小嵇”,稱我為“老嵇”。幾十年過去,如今“老嵇”已成為“嵇老”。嵇震國后來去香港一所大學工作,“小嵇”也應當是“嵇老”了。我對陸景宏的印象較深。他平常對學習似乎不太專注,有人給他起了個綽號“迷糊”。但他考起試來絕對不迷糊,總是5分。畢業后,他原在一個研究所工作,后來為照顧家庭,調回南京一個國防工廠的附屬中學當教師。有一次我去南京出差,特地去看望他。那時國家已恢復技術職稱評定制度,我已經是高級工程師了。但他的單位因為是附屬于工廠的中學,沒有高級崗位。盡管他的學術水平和教學水平都很高,卻未能獲得高級職稱。但令他引以自豪的是,他輔導的好幾個學生都考上了清華、北大等重點院校。只是他也在幾年前病逝了。
我們班上有八位女同學,稱為“八姊妹”。她們和男同學的關系都很融洽。其中年齡最大的是陶美芝。她是調干生,學習有些吃力,但熱心于為大家服務。“八姊妹”中蘇慧玲性格最為開朗熱情。她為人熱情大方,遇事總是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似乎從來沒有什么煩心事。有人便給她起了個綽號叫“蘇大哈”。但她并不在意,一直到現在還是保持了這樣的樂觀性格。每年校慶我們回校,總會得到她和沈樂年的熱情接待。
張孝文比我們大三屆,但年齡只比我們大一兩歲。他非常聰明,學生時代就是一個好學生。1954年清華首次設立獎學金制度時,他以品學兼優,學業成績全五分,達到“勞衛制”體育鍛煉標準而獲得了高達80萬元(即等同于現在的80元,但在當時相當于普通工人工資的兩倍了)的獎學金。如今獲獎證書還展示在校史館中。后來他擔任了我們班的輔導員。因為和我們年歲差不多,為人平和,與我們的關系自然很好,得到同學們的信任,和從上海來的文靜的女同學張克鋐走到一起自然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張克鋐畢業留校后成了化工系的教授。張孝文在材料學上頗有建樹,還曾到國外進修,是國際陶瓷科學院院士。后來當上了清華大學校長、國家教委副主任,為清華大學的發展和國家教育事業做出了重要貢獻。特別令人敬佩的是,他身為部長級干部,卻平易待人、生活簡樸,從不搞特殊化。而張克鋐也總是毫無怨言地全心全意支持他。
除了這兩位同學外,李克蘭和陶美芝的愛人也都是清華的教授。
我們班里同學結為夫婦的有兩對。一對是周榮邦和張淑敏,他們畢業后都在航空部門的研究所工作,在發動機葉片測試研究任務中很有成就,曾獲得發明專利。
另一對是黃曄和黎劍萍。他們是我們班年齡最小的,都很聰明,學習也好。黃曄的父親是著名的氣象學家,清華氣象臺首任臺長,解放初去了香港,后來在美國開創了大周期氣象預報研究工作。黃曄的母親接著也跟著去了美國。黃曄畢業后到北京第一機床廠工作。他的父親后來得了血癌,便通過國內朋友向有關部門請求批準兒子出國團聚。這樣黃嘩和黎劍萍得以較早地到美國發展。憑借著他們在清華打下的扎實知識基礎,經過努力拼搏,他們進入著名的波音公司。黃曄曾任波音國際公司香港副總裁,并長期駐留北京,為促進波音公司和中國民航業界的合作做出了貢獻。
在回憶老同學時,我也想起了已經故去的王良誠和朱能通。還有久已失聯的劉澤九(他對我國軸承研究事業貢獻突出)、張文噪(北京工業大學教授)、許永文、梅志立、朱高德、陳明雄、楊國銑等同學。祝愿他們晚年生活幸福安康。
越南留學生
我們班上有兩位越南留學生:阮文純和鄧武瑤。阮文純年歲較大,但學習非常努力。那時中越關系是“同志加兄弟”。他們和我們一樣住普通的宿舍樓,相處得很融洽。
他們入學時學習成績不很理想。為了讓他們跟上學習進度,專門安排同學在生活和學習上幫助和照顧他們。當時黃明寶負責阮文純,沈樂年負責鄧武瑤。
黃明寶畢業于北京四中,沈樂年畢業于天津一中,這兩所中學都是名校。他們學習都非常好,性格平和,樂于助人。但是因為要幫助越南留學生,不但要把自己的學習搞好,還要負責輔導越南同學,也就加重了他們的負擔。但他們都很認真,從無怨言。
黃明寶畢業后,到航天部的研究所工作,直接參與了從神舟一號到神舟九號飛船的研制任務,負責關鍵的空間姿態定位系統,為我國航天事業的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同學中從事航天事業的還有金蓮根,她從事標準化工作,是保障航天任務安全的重要環節。
沈樂年畢業后不但從事教學工作,著書育人,成為一名教授,還是一位活躍的社會活動家。他曾先后擔任清華大學工會副主席、北京市政協常委、民主建國會北京市委員會副主委,關注民生,積極參政議政。他善于朗誦,聲音渾厚動聽。在建國七十周年之際,還積極參加快閃表演,深情歌唱祖國。
越南同學在留學期間正值我國大躍進大煉鋼鐵之際。他們也和我們一樣積極參加勞動。雖然也有收獲,但實際的學習時間相對少了,對他們的課程學習有一定影響,應當是個遺憾吧。
他們離校時,正是我國困難時期。物資供應十分緊張,經過校領導特別批準,辦了一次簡單的聚餐為他們送行。他們回國后,阮文純在政府部門工作,鄧武瑤則到河內一所大學任教。
大概在1991年前后,我因一項國際科技合作項目到白俄羅斯出差。回國途中,我在莫斯科探望親戚后轉機回京。在機場候機樓,遇到一群在蘇聯留學準備回國度假的越南留學生。因為候機時間很長,我們便隨便聊了起來。我問他們認不認識從中國留學回去在大學教書的鄧武瑤。他們高興地說,鄧武瑤是他們的老師,河內百科大學的教授。他們學的機械制造教科書就是鄧教授編著的。我當即請他們回去后代我向他問好。現在如果阮文純健在的話,應當超過90歲,而鄧武瑤也在八旬以上了。看到當前的中越關系,我常會想起那段同學間友好相處,我們真誠幫助他們的日子。
關于我自己
我入學時已是黨員,擔任了團支部書記,一度是班上唯一的黨員。后來還擔任過系黨支部宣委,自然要在政治上嚴格要求自己。不過我自問,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我在處理問題時能夠與人為善,實事求是,從沒有為個人名利而妄對別人加以不實之詞。
大概二年級時,我的腰、膝時常疼痛難忍,嚴重時連穿脫鞋襪都感到困難,去醫院診治認為是得了嚴重的風濕性關節炎(現在想來應當是強直性脊柱炎)。只有不斷地大劑量服用水楊酸鈉溶液和阿司匹林才能暫時起到減小疼痛的作用。這對我的學習產生了嚴重影響,也使我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以致一度想打報告休學。但是由于那時有許多政治運動,如大煉鋼鐵、勤工儉學等,教學課時相對較少,總算能應對堅持下來,身體也逐漸好轉了。
但是盡管我學習不很順利,仍然興趣廣泛,喜歡閱讀詩歌、小說等文藝書籍以及各種“閑書”。還學著寫詩、寫散文。我至今還保存了一張1957年3月20日第174期的《新清華》校刊,上面有我寫的一篇關于閱讀古典文學問題的討論文章《漫談時代的感情》。我甚至還寫過一部反映知識分子問題的中篇小說,寄給《人民文學》后,很快接到編輯部約我面談的信。我自感文中有些觀點似乎不合時宜,考慮再三,最終放棄了。如今只有仍舊保存著的編輯部短箋,記錄著我當年未能實現的作家夢。
由于我的興趣廣泛,知識面較廣,有的同學曾在戲稱我為“博士”的同時,“批評”我“樣樣通,樣樣松”。如今想來這個“批評”還是很準確的。我工作后遇到過各種問題,但由于“通”,一般都能應對解決。但正是由于“松”,我的基礎知識不夠扎實,后來由于離開了清華,又忙于具體工作,沒有抓住深造的機會,以致雖然能完成負責的各個研究課題,獲得一些成績,但自感沒有能做出多少有創造性的突出貢獻。至今想來也是一件遺憾的事吧。
創辦光儀專業的“元老”
1959年,根據國家建設需要,清華準備創辦光學儀器專業。為了培養教師,當時系黨總支書記沈釗找我談話,組織決定要王民強和我到浙江大學光儀教研組進修光儀專業課程。
王民強比我高三屆,是教“互換性與配合”的老師。他為人謙和,俄文很好,曾擔任過蘇聯專家的翻譯。我們相處得很好。當時我還是一個大四學生,有畏難隋緒,但這是“政治任務”,作為共產黨員只有“勇挑重擔”了。
早在1952年,浙江大學就設置了國內第一個光學儀器專業。那里有幾位較早從事物理研究的老師。還曾聘請蘇聯光學專家羅曼諾夫教授來校講學,為專業的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所以許多院校都派人去浙大進修。
1959年初,我帶著清華校黨委的介紹信到浙大辦好了進修手續,隨后王民強也去了。當時在浙大進修住在一起的,還有一位天津大學的張以謨。后來王民強和張以謨都成了著名的應用光學專業教授。王民強還曾到荷蘭的大學任教多年。
我們去浙大,身份是進修教師,參加光儀教研組的一切活動。同時不但自己聽課學習,還要擔負輔導學生的任務。我們旁聽了所有應用光學的課程,如應用光學、光學測量、光學工藝以及光學儀器裝配等。為了承擔起輔導教師責任,我們必須事先就熟悉講課內容,閱讀大量的參考資料。除了中文講義外,主要是俄文和英文的著作。說實在的,當時我的俄語水平和英語水平都只是勉強能閱讀專業書籍。但是為了完成進修任務,我只有加倍努力,抓緊一切時間學習提高,有問題向教研組老師請教,還算能圓滿地承擔起課程輔導任務。正是因為這段經歷,現在浙大校友會也認我是校友。
我能順利完成進修任務,是和光儀教研組老師的關照分不開的。當時教研組主任是盛耕雨,支部書記是董大年,光學設計教師是龍槐生,應用光學教師是王子余。他們都是較早從事光儀專業教育的老師。還有一位資深教授董太和,他編著有三卷很實用的《工程與軍用光學》。遺憾的是他當時戴了右派帽子,每天只是負責打掃樓道衛生,沒有承擔教學任務。我作為外來人,自然不便直接向他請教了。他平反后擔任了光儀系的副系主任。這年初夏,董大年突然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干嗎去了。直到改革開放后,我才知道,原來他當時被調到大西北參加研制原子彈任務了。
1960年初我回到清華,擔任了應用光學教學組長,連續三年為“儀0”“儀1”和“儀2”三屆同學講授了《應用光學和光學設計》課程,和同學們一起進行了IOOX復消色差顯微物鏡設計實踐,基本上熟練掌握了專業知識。當時還有李克蘭、徐端頤、殷純永等同學也都到了教研組,我們成為創辦光學精密儀器專業的“元老”。現在后浪推前浪,精儀系已有很大發展,我們校慶回去,只能偶爾看到金國藩院士等幾位同事,現任的領導、老師一個都不認識了。
離開清華
我回清華當上教學組長,幾年的教學實踐,熟悉了業務,算是個教學骨干了。但自知根基尚淺,所以從不敢松懈,我一邊認真教課,一邊自學提高,企盼以后能在學術上有所作為。
后來,出于一些個人及其他方面因素,我向學校打報告,要求調離。在調離清華前,我提出由于我1959年初就提前抽調工作,名義是提前畢業,但部分學科未經考核,沒有獲得正式的應屆畢業證書,但我還想以后有機會繼續深造,所以希望能補完全部課程,獲得正式的畢業證書。經校務委員會批準,在我補完相關課程,考核合格后,為我頒發了六年制畢業證書。
我離開了眾人羨慕、中國最有名的高等學府,走上新組建的工作單位——中國航空精密機械研究所。在當時良好的工作環境熏陶下,勤奮學習,努力工作,從而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對國家有所貢獻。
此后的人生
離開清華后,我決定要踏踏實實地做普通百姓,獻身于技術工作。因此多次謝絕調我到所機關或部機關當干部的好意安排。我自己選擇的人生道路使我的一生擺脫追名逐利之爭,得以專心學習,努力工作。
幾十年間我取得過較大成果的研究課題大約有十多項,其中有幾項是國家重點科研項目。1976年我獲得了全國科學大會授予的“在我國科學技術工作中做出重大貢獻的先進工作者”稱號。這個稱號“相當于”全國勞模,使我得到了國家發給的終身性每個月50元的津貼。
幾十年來,津貼數額至今未變,已成區區之數。但我更看重的是由于這項榮譽,我連續數年被中共中央和國務院邀請,參加一年一度在人民大會堂舉辦的各界人士春節團拜會。
我還曾擔任過北京光學學會理事、中國兵工學會光學分會委員等,還獲得過北京市五好職工、三機部先進工作者等其他幾項部級榮譽稱號。
從1992年起,我獲得了國務院頒發的政府特殊津貼,每個月可以得到100元津貼,也是終身性的。自2009年1月1日起,這項津貼調整為每月600元。
在研究課題方面,我作為主要研制人員之一參加研制的“殲六飛行模擬機”是國防科工委下達的國家重點任務。這是我國第一臺大型現代化模擬飛行訓練設備,全國有數十單位、數百人參加。我負責視景模擬系統。歷時八年,1983年10月研制成功,獲得了國家科技進步一等獎。我們單位得到10000元獎金,這在當時不是一個小數了,我個人分得100元(比我當時工資還高)。
此外我還獲得過數項部級科技進步一、二等獎及國家新產品等其他獎項。
令我高興的是,在新中國成立70周年之際,我很榮幸地獲得了中共中央、國務院和中央軍委頒發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紀念章》。
六十年過去,我現在已是年逾八旬的老朽了。這幾十年中清華隨著祖國的發展也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我親身見證成立的光儀系如今也有很大的發展。但是我仍不會忘記母校。正是母校的教育,使我能夠在建設祖國的宏業中貢獻自己的綿力。當年剛進入清華時,蔣南翔校長曾提出要我們掌握好知識,鍛煉好身體,爭取為祖國健康地工作五十年。我在退休后被返聘發揮“余熱”,繼續從事研究工作,與同志們一起,完成了幾項與航空航天有關的項目。因此現在終于可以向母校匯報,我實現了老校長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