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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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系河南省慈善總會秘書長。自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之后,河南省慈善總會于1月25日(正月初一)緊急啟動“防控疫情、共克時艱”慈善募捐項目,倡導動員社會力量捐款捐物,助力打贏生命保衛戰,是全國最早開展抗疫慈善募捐的省級慈善會之一。
在其后兩個多月的時間里,作者跟省總會干部職工一起,冒著被感染的風險,每天加班加點,多方奔走募集善款,想方設法籌募、搶購醫用應急防護物資,并克服種種困難,在第一時間發往湖北武漢及省內抗疫第一線,所募款物總價值超過2億元,為疫情防控做出了積極貢獻。
在開展抗疫慈善募捐過程中,作者親歷了很多令人感動的人和事,也見證了重疫之下的市井百態,積累了許多珍貴的第一手資料。作者平素熱愛寫作,在開展抗疫募捐的過程中,堅持每天動筆,既記見聞,也寫感受,篇篇有令人感動的情節、篇篇充滿正能量。經后期整理潤色,內容真切鮮活,文風樸實生動,兼具紀實性、史料性和可讀性,為人們全方位了解中華民族抗擊疫情偉大斗爭,提供了不可替代的“慈善答卷”。
1月31日(正月初七)
以人為鑒,切記:再忙,依法依規這根弦都不可松懈!
7天假期,說過就過去了。
根據原有安排,今天應該是年假過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就因為要盡量減少人員聚集,很多單位雖沒有明文通知,但事實上除應急崗位之外,都采用網絡遠程值班的方式。
征得鄧會長同意,總會也排了個輪值表。排是排了,卻基本上沒用,各路捐贈紛至沓來,我們必須全員在崗,才能保證及時應對。
早上到單位之后,先給廣文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們在機場那邊食宿都已有安排,心里稍感寬慰一些。
接下來,趁各種瑣事還沒上門,先跑到新浪網上溜達了一圈。這一看才知道,乖乖!經過兩三天的持續發酵,網友反映的武漢市紅十字會的問題,已被炒成了公眾輿情事件,網上聲討聲浪鋪天蓋地,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了。
都說慈善事業是菩薩事業,其實也有其兩面性,做好了,功德無量,做不好,一人一磚能拍得你鼻青臉腫。
以人為鑒,切記:再忙,依法依規這根弦都不可松懈!
上午10點,在總會6樓會議室,為捐出500萬元的大橋石化集團舉辦了一個只有十幾個人參加的捐贈儀式。專程從老家趕回來的盛國民副會長,省工商聯副主席趙純武、劉國勤,大橋石化集團董事長張貴林、執行總裁侯振榮等出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是“防控疫情 、共克時艱”項目啟動以來,我們舉辦的第一場捐贈儀式。
總會小小的會議室里,每個人的臉上都嚴嚴實實地捂著口罩,除了兩只眼睛,都看不清廬山真面目,那場面,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相比平常,儀式也顯得非常簡單,除了接收捐贈和頒發證書,就是盛會長致答謝詞和張總的表態,總共用時不到15分鐘。
沒辦法,誰叫我們趕上了這種非常時期呢?
捐贈儀式結束之后,河南廣播電視臺記者扛著機器到總會幾個辦公室拍了些畫面,并且執意要找一位會領導說幾句。我知道自己有“暈鏡頭”的毛病,平常還能撇個半吊子的普通話吧唧吧唧地亂講一通,可一到攝像機前就滿口光山腔,并且還結結巴巴的,就跑去請盛會長出馬。誰知盛會長正有事,沒法子,只好硬著頭皮頂上去。好家伙,算起來總共不過幾句話的事兒,硬是搞出了一身熱汗。
看來,真是一家不知一家,哪碗飯都不是好吃的!
上午11點左右,我們開了個短會。
看得出來,經過幾天來的連續奮戰,大家都有些疲累。
盛會長參加會議,并針對各部門提出的問題分別給出了指導意見。我主持會議,但沒有多講業務上的事,只簡要地轉達了鄧會長的叮囑:再忙再累,也不能忘了按規矩辦事,非常時期,更要把善事辦好,千萬不能出任何問題!
由于廚師都無法返鄭,午飯照例只能用方便面將就。泡好之后,實在不想往嘴里送,只好就著開水嚼了幾塊餅干。
下午3點20分左右,正跟瑞麗通電話,讓她催催指揮部領導,加快對總會救助請示的批復進度,手機突然響了,省廳兒童福利處的李經宇處長通知我,尚英照副廳長召集分管處室和廳屬單位主要負責人開會,讓我馬上趕過去。
開車趕到省廳8樓會議室時,會議已經開始。
這是春節過后,廳里開的第一場會議,內容也只有一個,就是傳達中共中央常委會會議精神,全力做好疫情防控工作。
會上,尚廳長對我們前一階段的工作給予充分肯定,但同時也強調,一定要規范有序地運行。
散會之后,我才知道,就在我在廳里開會的時候,河南太龍藥業股份有限公司開著兩輛大車,把價值406萬元的雙黃連合劑、雙金蓮合劑等抗病毒藥品直接拉到我們單位院里,要捐給疫情防控定點醫院。
這應該是我們今天接收的唯一一筆大宗實物捐贈。雖沒能見證捐贈的場面,但還是要在日記中記下它,因為,在國家和民族危難之際,每一家自覺站出來的企業、每一雙傳遞著暖流的眼睛,都值得我們用心銘記!
到家之后,正抱著小石頭在客廳里轉圈,老四馬靈突然從海南打來電話說,今晚河南衛視的河南新聞聯播有關于總會的報道,并且還有我的鏡頭。
劉惟聽了,趕緊打開電視機,并且找到了河南臺。今晚河南新聞聯播的男主持人是馬亞光,老四的公子、我看著長大的小帥哥。終于等到我出鏡時,仁芳和孩子們都笑了,說,你瞧你,好不容易上回電視吧,竟然還戴著個大口罩,捂得嚴嚴實實的,不看字幕,誰能看出那是你?
我也笑,心里嘀咕,都是叫這疫情鬧的!
晚上9時許,雷華打來電話,有記者朋友反映,我們這次專項募捐的信息公開做的不錯,但以前個別項目的支出信息似乎存有漏登的嫌疑。我聽了,心頭一震,立即表示,明天就讓財務部進行自查,如果確有漏登,必須立即補齊!
2月1日(正月初八)
每天到單位上班,就等于是在干好事,并且天天都能生活在感動之中,天底下有什么職業,能比做慈善更有意思?
早起,洗漱完畢,發現仁芳站在灶臺前,正對著手機屏幕發呆。
就問,怎么啦?
她神色凄然地回道,你還沒看早上的新聞吧?手機上說,全國因這種肺炎去世的人,已經有213個,照這樣下去,可咋得了?還沒等我回應,她又長嘆一聲,搖搖頭說,可憐去世的那些人,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哪個不是還有一大堆心愿沒來得及實現,哪個身后不站著一家老小?也許就在十幾天前,他們都還在歡歡喜喜地置辦年貨哩,這下倒好,年是過了,可一個個的,再也吃不成十五的湯圓了……
我拿著牙具,怔怔地望著窗外的晨光,一時都不知該怎么接她的話好了。這家伙,一向自稱女漢子,大大咧咧的,怎么一下子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單位大門口的安防措施變得更嚴了。
一進門,福彩中心負責安防的張濤濤科長就告訴我,從今天起,除了兩家單位的工作人員外,外來人員一律不準進院。我馬上就意識到,這將把那些大老遠找上門來要捐贈的愛心人士拒之門外,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很多不便。但是,這畢竟是非常時期,為有效阻斷病毒傳播的各種途徑,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完全可以理解。
今天,大額捐贈只有一家,是大地水泥集團,定向捐贈1000萬元,用于平頂山市和葉縣的新冠疫情防控工作。另外,中慈聯合北汽捐贈6輛負壓救護車、4輛運輸車的書面通知,也發了過來。
相對于單位捐贈,個人捐贈則比前幾天還要踴躍。別的不說,僅我本人就先后接了5個談捐贈的電話,并且還跑到大門口接待了一位找上門來要找“總會領導”的女士。
這其中,有兩個電話有必要記下來——
其一,打電話的是開封市鼓樓區一位姓方的大爺。方大爺說,他是一位退休工人,已經79歲了,因為老伴腰椎不好,這些年東治西治的花了不少錢,手上沒多少積蓄,但他還是想拿出5000元來捐給老家武漢,盡點心意,但又不知手續該咋辦,問我能不能幫幫他。
我先問老人,每月的退休金有多少。
他說,老伴沒工作,他每月能領到3600多元。
我聽了,就用商量的語氣問他,能不能考慮少捐一點。想不到老人竟在電話里大聲喊了起來:“那咋行呢?”方大爺說,他16歲就當兵離開了漢口,因為沒啥本事,一輩子都沒為家鄉做什么貢獻,眼下,終于有了這個回報故鄉的機會,所以,就算明天斷頓斷炊,他也要了卻自己的這個心愿。
我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把手機捐贈流程告訴了方大爺。
老人家聽了,非常高興,說,我一時還搞不懂你說的那一套,但可以叫外孫幫我辦的!
聽著老人那喜滋滋的語氣,我忍不住笑了笑。垂垂暮年,終于等來了一個為故鄉做貢獻的機會,老人的這份請求,怎能拒絕?
其二,是惠濟區一位村干部打來的。她說,看到電視上報道,疫區不少超市都關了門,老百姓有錢買不到青菜,他們村幾戶人家就想把自己地里的青菜都捐出來,問我們能不能接收并幫忙送到疫區去。
危難之際,想以自己的方式為國家做點事情,這種心意,非常值得點贊。但是,眼下畢竟是非常時期,人力、運力都十分緊張,這類捐贈,超出了我們應急募集的范圍,作為慈善組織,我們還有很多比這更緊迫的事情要做,暫時實在是顧不過來,所以,斟酌再三,最終還是不得不選擇了婉拒。
盡管打電話的女同志當時就表示“非常理解”,但內心還是充滿了歉意……
中午,抽空跑到總會網站上遛了一圈,看了看網友們的留言。在我看來,網友們的點贊,既是鼓勵,也是鞭策。
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兩位拿著省指揮部介紹信外出搶購口罩的同志都回來了,沒想到竟然都是空手而歸。看看這事鬧的,如果把時間倒回去一兩個月,誰會相信,口罩竟然也會成為搶手貨呀?
我們正說著話,門衛老李打來電話說,大門口有位女同志,說是要見見總會領導。
會長們都不在,我沒敢怠慢,放下電話便戴上口罩,乘電梯跑了下去。
正在大門外等著的,是一位三四十歲的女同志。因為同樣戴著口罩,看不見她的芳容,但從言談舉止中能明顯地感覺到,這是一位很有修養的知識女性。
她說,兩天前,通過網站,她家6歲的大女兒把800元壓歲錢都捐給了總會,并且收到了一張電子版的捐贈證書。可是,孩子高興了一陣子,很快就覺得沒有紙質版的更有意義。她今天找上門來,就是想問問,能不能給孩子發個實物證書。
沒問題!我當即問了問孩子的姓名、捐贈時間和捐贈金額,并且請她稍等一下,我回辦公室上網核實一下,馬上就可以辦理。
十來分鐘之后,當我再次走到大門外,把捐贈證書遞到女同志手里時,想不到她竟深深地給我鞠了一恭,告訴我,這是她女兒第一次給慈善機構捐款,來要這個小本本,就是方便孩子自己保管。她說,我想讓孩子記住,能為社會做點貢獻,該是多么光榮的一件事情……
送走這位有心的媽媽,我的內心一直都有點小激動。
我一直認為,三年半前選擇來總會工作,對我來說,是一次非常明智的抉擇。每天到單位上班,就等于是在干好事,并且天天都能生活在感動之中,天底下有什么職業,能比做慈善更有意思的?
晚飯過后,“跟風”看了幾則武漢著名女作家方方的“封城日記”。
被困在江城的方方,暫時沒寫大部頭,只是以一個普通武漢市民的視角,記錄親朋好友的遭遇,點評有關疫情的各路消息。跟她以往的著作相比,這次的文字有些零碎,像一位街道大媽在絮絮叨叨指點疫區眾生相、討論一些熱門話題。據說,已經在網絡上引起了很大爭議。看后,有一種感覺,在這場災難背后,確實有很多東西需要好好地反思和總結。
不過,反思和總結,應該都是勝利之后的事,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凝心聚力打贏這場戰役,套用方方的話說,就是要先撣掉壓在人們頭上的“時代的一粒灰”。
2月2日(正月初九)
所有的募捐,都是為了救助。眼看著社會各界的捐贈,一筆筆都用到了最該用的地方,心里一陣竊喜,感覺就跟買彩票中獎了似的。
早上一上網,就看到了湖北省紅十字會的公開聲明,對捐贈物資分配中存在的問題深感痛心、自責和內疚,對存在的審核把關不嚴、執行程序不嚴格、工作不細致、作風不扎實等問題作出了深刻檢討,對直接責任人將依法依規追責,并且明確表示,將痛定思痛、舉一反三、認真整改,進一步壓實責任、轉變作風,竭盡全力配合做好疫情防控工作。
從字里行間可以看出,當事方的態度是誠懇的,認識是深刻的,整改措施也很到位,相信他們一定能引以為戒,用今后的工作實績來證明自己。
懲前是為了毖后,真希望這場風波能夠就此平息。
說來說去,這畢竟是一場不期而遇的遭遇戰,在火燒眉毛的時候,暴露出一些問題,必須正視,并認真整改,但不宜無限放大,甚至揪住不放,否則,就不利于團結一切力量共同抗疫。
早上剛到單位,趙二曉就跑過來說,關于疫情防控期間慈善贈藥的事,中華慈善總會那邊已經有了回復,各地可根據具體情況自行解決,也就是說,河南這邊,我們原來跟鄭州市第三人民醫院商量的辦法,是可行的。
這絕對是個好消息!
疫情防控期間,交通管制,中慈和捐贈方同意“特事特辦”,既免了全省1700多名貧困大病患者的舟車勞頓之苦,規避了交叉傳染的風險,又保證他們能照常吃上“救命藥”,真是在非常時期干了一件深得人心的好事。
我讓二曉馬上跟三院方面聯系,要在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通報給散布在全省各地的患者朋友,并且要求他們一定要配合我們和三院把“特事”辦好,千萬不能辜負了人家中慈和捐贈方的一片好心。
說完這事,便戴上口罩,到樓上樓下各辦公室轉了轉,看看各部門有沒有什么問題需要解決的。
在網絡募捐部,王華告訴我,我們的項目在騰訊二次啟動后,網友們的捐贈熱情依然很高,累計捐贈額已經超過了800萬元。到財務室,會計王春霞匯報說,他們部里加班熬夜,已經把幾年來該上網的項目和財務信息全部“捋”了一遍,個別平日里漏登的信息,今天都能全部補上。合作項目部這邊,李霄紅正忙著給慈善贈藥項目救助對象打電話,核實他們的通訊地址。1700多名受助對象,每個人至少要打一次電話,想想,也真夠這姑娘忙上一陣兒的……
轉了一圈上樓,想想同志們這一陣的辛苦,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我們這個小小團隊,女同胞居多,并且大多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每個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平日里壓力就大。這一陣,就為了多募集一些款物,并且盡快送到重疫區去,絕大部分同志日夜連軸轉,有的甚至連家都顧不上回,加班晚了,往家里打個電話,就在辦公室沙發上將就一夜……非常時期,能當這樣一支隊伍的“兵頭”,感覺挺自豪的。
大概是上午11點左右的樣子,正跟老武商量一批海外捐贈醫用物資的發放方案,少林寺方丈釋永信突然打來電話說,這陣,少林寺發動國外十幾家少林文化交流中心,利用其在國外宗教界和武術界的影響力和號召力,設法購買了幾十萬只口罩,想通過總會捐給河南和湖北疫情較重的地區,為疫情防控做些貢獻。
我一聽,立馬連聲回應,好事,這是好事啊!我們馬上報告省指揮部,提前做好發放的準備工作。
釋永信在電話里著急地說,口罩已經買了一部分,并且分別從幾個國家運到了泰國曼谷,可是,都在機場等好幾天了,就是上不了飛機。我這才明白,釋大師這是求援來了。
作為宗教界領袖,釋永信有不少社會兼職,其中一個,就是我們的副會長。身為出家人,他一向很少過問凡塵俗事,更不會輕易求人,這一次,就為了能早點把口罩運回國內,竟想到了向我們求助,大師的舉動,叫我非常感動。
放下手機,我立刻用座機撥通了指揮部張正德副組長的手機。張正德也很感動,當即表示,馬上向省領導報告一下,希望能通過民航局和機場方面給曼谷機場那邊做做工作,爭取早點把這批疫區急需的醫用物資運回來。
出家之人和紅塵中人,都在為戰“疫”操心奔走,所謂的萬眾一心,應該就是這種情形吧。
午飯過后,給大妹打電話,問了問老家那邊的情況。
大妹說,前村后店的,暫時還沒聽說有誰感染上,就是管控很嚴。可是,老是困在家里,既不能出門,也不能下地,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呢?大妹的問題,我也還沒找到答案,但還是告訴她,應該快了,全國上上下下都在操心勞神,我們一定能戰勝疫情。
剛跟大妹通完電話,手機就響了。瑞麗從指揮部打來電話說,每天的 “日報告”時間有所調整,從下午5點提前到了3點半。我趕緊拿著手機去樓下找王昭輝,把這個信息轉告了他。昭輝當時正埋頭整理各部門剛剛報來的數據,聽后,淡淡一笑說,該干的活,早干晚干都是干,沒問題!
我相信昭輝,他答應過的事,從來不用再說第二遍的。
今天,除了收到了法國河南商貿促進會從巴黎運回的一批醫用外科口罩和手套外,沒有什么大額捐贈。
但是,我們發放出去的卻不少。
零星的物資不說,光是100萬元以上的救助金,就發放了7筆。其中,鄭州第一人民醫院500萬元(定向)、平頂山市慈善總會500萬元(定向)、寶豐縣慈善總會500萬元(定向)、開封市慈善總會100萬元、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163.88萬元、河南省人民醫院130.84萬元、鄭州市第六人民醫院244萬元。加上一些小額救助,今天,累計發出了2243萬,是“防控疫情、共克時艱”慈善項目啟動以來,最多的一次。
所有的募捐,都是為了救助。眼看著社會各界的捐贈,一筆筆都用到了最該用的地方,心里一陣竊喜,感覺就跟買彩票中獎了似的。
快下班時,接連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一家省直機關負責后勤的哥們打來的,還有一家是信陽那邊一位朋友打來的,都是想從總會這邊“搞”些口罩應急。
我只能抱歉地說,連我們單位用的口罩,都是自己設法購買或從朋友那里要來的。
剛開始時,他們都有些不相信,甚至說我“耍滑頭”,等聽我介紹了我們這次捐贈款物的使用審批流程后,才知我所言不虛,并且都表示“可以理解”,其中一位甚至感嘆說,就應該這樣子!如果連你們都敢雁過拔毛,那老百姓還能相信誰呢?
剛開始時,還有些擔心,怕得罪了這兩位相交多年的好友,等他們都說“可以理解”,這才輕輕地松了一口氣。看來,按原則辦事,得罪的都是該得罪的人,真正的朋友,一定是“可以理解”的!
2月3日(正月初十)
都說林子大了,啥鳥都有,還真不假。明明是國難當頭,很多人都在捐款捐物奉獻愛心,沒想到也有人竟想趁機撈上一把。這種人哪,我只想送他兩個字:無語。
今天是周一,要擱平常,路上多少會有些擁堵。就因為是非常時期,整座城市都處在準封閉狀態,學校尚未開學、商戶們還沒開門、企業也未開工,就連行政機關和事業單位也只有少數人在崗應急,外面車輛和行人依舊很少,道路就顯得非常暢通。
平時被滾滾的車流裹挾慣了,連日來老走“專享車道”,順是很順,但總是感到有些不太習慣,有時甚至會生出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來。
車到大門口,噴過消毒液、量過體溫之后,保安告訴我,外面有人等我。
停好車,走到大門口,果然有位中年男士在等著。
因為戴著棒球帽,又捂著大口罩,弄得我一時都沒認出來者是誰,直到他走到跟前喊了聲“老兄”,我才認出來,竟是非常熟悉的一位記者老弟。
老弟找上門來,說是想采訪我,寫篇慈善人士奮戰在戰“疫”一線的專訪。
我笑著回絕了,理由有二:其一,現在募救工作正在進行中,還不到系統總結的時候。其二,我們干的都是該干的活兒,看上去整天忙忙碌碌的,但細想起來,大都瑣碎、凌亂,還真沒有多少令人感動的細節可以拿來說道的。
見我為難,老弟最終同意緩一緩,等到項目執行完畢再來寫……
剛進辦公室,吉中就過來說,司機袁銀生主動提出,需要在家自我隔離觀察兩周。
我聽了,心里一驚:小袁咋了?
仔細一了解,才知道,小袁的愛人是省婦幼保健院的護士,昨天,該院一位醫生被確診感染了新冠肺炎,那人就跟小袁愛人在一棟樓上班,但不在一個樓層。不巧的是,昨天,小袁愛人也有些發燒,家里人都很擔心,一方面要送她去接受進一步檢查,同時決定,全家都居家自行隔離觀察。
得知這一情況,我感到非常意外,開展戰疫募捐這么多天來,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疫情的陰影竟然離每個人都如此之近。我告訴吉中,同意小袁自行隔離觀察,同時要告訴他,要注意保持聯系,一旦有什么困難,一定要及時告訴單位。
吉中走后,我在心里默默念叨:但愿這只是一場虛驚,真希望兩周之后,我們的小袁能夠健健康康生龍活虎地回歸他心愛的崗位!
今天有三筆較大數額的捐贈:一筆是中原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捐的,額度是200萬元;一筆是河南伊來雅化妝品有限公司捐的,額度是100萬元;第三筆是上海錦天城(鄭州)律師事務所捐贈的,數額最小,是23.94萬元。
上海錦天城(鄭州)律師事務所,是總會的法律顧問單位,自從我調到總會之后,我們的合作一直都非常愉快。他們今天送來的善款,不是事務所出的,而是該所204位律師自掏腰包捐出來的。
在簡短的捐贈儀式上,事務所執行主任李韜一再表示,跟那些大企業和大慈善家相比,他們捐贈的額度簡直太小了,只能是聊表一下心意而已。我說,人的能力有大有小,在國家危急關頭,只要愿意站出來搭把手,就都是好樣子的!
我說的不是套話,而是有感而發。因為就在李韜他們到來之前,素來脾氣不錯的我,剛剛跟人在電話里干了一架——
大約是上午10點左右的樣子,有人主動撥打辦公室電話,說他手上有20萬雙醫用手套,但不考慮捐贈,如果我們想買的話,可以優先考慮。正愁拿錢買不到東西,有人竟主動送上門來了,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于是,就談。
手套的生產廠家、品質、價格等,很快都說清了,甚至連付款方式和發貨時間都談妥了。我這邊正準備叫胡英芝過來,讓網絡募捐部具體對接,想不到對方卻突然提了兩個“附加條件”——一是他們只能開收據,不提供正式發票;二是眼下人手緊張、員工的加班費用太高,所以,每雙手套要在原來的價位上另加3毛5分錢的“加急費”。
我一聽,立馬急了,明明是談好了價格的,怎么轉眼之間又要漲價?盡管心里不快,可還是不想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就耐住性子,跟他說,我們是做慈善的,買這批貨,是要送給定點醫院應急的。我本想“曉以大義”,沒想到對方聽說聽著竟有些不耐煩了,說,咱不扯那沒用好不好?你呀,做的是慈善,我呢,談的是生意,好不容易逮住一個機會,不好好利用一下,那不成傻子了?
我一聽就知道,這筆交易恐怕是談不成了,于是,就在電話里回敬道,你呀,確實不是傻子,但絕對是個信球,把你那點小聰明,都用錯地方了!你想沒想過,你這不叫坐地漲價,是在趁火打劫,是在發國難財。那我只能告訴你,這回,你找錯地方了!
都說林子大了,啥鳥都有,還真不假。明明是國難當頭,很多人都在捐款捐物奉獻愛心,沒想到也有人竟想趁機撈上一把。這種人啊,我只想送他兩個字:無語!
送走李韜他們,剛想活動一下腰身,董潁生副會長突然從海南打來電話,就信息公開問題提了一些指導意見,并且發來汶川地震信息公開的截圖,讓我們借鑒。
這些天,幾位副會長雖身在外地,卻一直在以各種方式指導我們的工作,老領導們的責任意識和奉獻精神,確實值得好好學習。
中午,剛想在沙發瞇一會兒,瑞麗突然打來電話,說戴省長下午3點要到指揮部開會,讓我們就前一階段的工作寫個總結,并且一再強調,下午兩點以前一定要交稿。
我只好穿上外衣,把吉中叫來,一番商量之后,他拿第一稿,我來修改。等緊趕慢趕把階段性總結趕出來,并且發給瑞麗之后,還差10分鐘就到兩點了。
午覺是睡不成了,只好歪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用手機聽了兩首節奏舒緩的音樂,然后便爬起來,繼續上班。
整個下午,辦公室總是人進人出的,似乎有處理不完的事兒,自己把自己攆得很累,總感覺腰部那兒,似乎又有些吃緊。等快下班的時候,仔細想了想,竟然一時硬是沒想起這個下午究竟都忙了些啥……
繁雜瑣碎、謹小慎微,這,就是近段時間的工作狀態。
下班回來的路上,打開車載收音機,這才知道,武漢市紅十字會有三位領導已被問責。
該來的,總是要來,只不過比預想的要早一些。
將車窗搖下一條縫,放進一些冷風,想讓昏昏沉沉的腦袋瓜能夠在瞬間精神一些。
戰“疫”戰線才剛剛拉開,剛到拉弓上弦的時候,就已有人陣前墜馬,作為局外人,我不知武漢市紅十字會的水究竟有多深,但我有預感,跟幾年前的郭美美事件一樣,這件事對整個紅十字系統的負面影響,將是巨大的。
教訓啊!
車到小區東門,發現有人正跟保安吵架,搖下車窗一問,才知是一位老兄在家憋急了,連口罩都不戴,牽著小狗硬要到小區外面去“透口氣”。保安和社區下沉值班的同志不同意,他呢,偏偏還不聽勸阻,結果就吵了起來。
我跟這位老兄算是熟人,就下車勸了幾句。
老兄這才解釋說,他不是故意不戴口罩,而是剛跟家人慪過氣,出門時忘記戴了,然后,跟保安說了聲對不起,就牽著小狗轉了回去。
在接受體溫檢測時,我順便勸了保安師傅幾句,讓他多擔待些,別再生氣。
這種時候,宅在家里和堅守崗位,都是為了阻擊疫情,都不容易!
2月4日(正月十一)
就像我經常跟人說的那樣,慈善論的其實不是錢,而是心意,只要有心,1萬元和1分錢都是愛心海洋里的一股暖流,都值得我們珍惜和點贊。
今天,是農歷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一個節氣:立春。
在我們老家,鄉親們喜歡叫打春。不管怎么叫,反正都是一元復始、萬象更新的意思。這個日子,寄托了太多太多的希望。
我記得母親活著的時候,每到這一天,就總愛念叨:好啦,春天來了,青草發芽了,俺們這些老農民,又該牽著老水牛下地干活去了!
老百姓過小日子,原本所圖不多,就盼望著有活干有飯吃,就圖個老少平安、風調雨順。
幾天前我查了查日歷,今年很有意思,一個農歷年內有兩次立春,一次是今天,還有一次是臘月二十二。這叫“一年兩頭春”,也叫“春去春又來”,有四季長春之意。
按我母親她們當年的話說,這應該是個好年份。可是,誰又能想到,今年竟會開年不利,以至于弄得人心惶惶的連年都沒有過好呢?
好在已經立春,那個在冬天逃出魔瓶的病魔,早晚會被送回到瓶子里去的。
話雖是這么說,但真要達成這個目標,還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上午9時許,一位在鄭州一附院工作的老鄉打來電話,說她報名參加援鄂醫療隊,已經被批準了,最早明天下午可能就要出發。
聽我一再提醒要“多多保重”,她在電話那頭笑了。先說我明白,然后又說,我是醫生,知道這不同于以往的交流或義診,肯定要擔一份風險的,但我還是要去,理由很簡單,就因為我是醫生——既然穿上了白大褂,無論遇到啥情況,都得走進病房給病人看病……
放下電話,我怔怔地望著窗外,心情一時難以平靜。
我的這位老鄉,是位農家姑娘,性格比較內向,以往每次見面,話語都不太多。她愛人在企業上班,女兒今年好像還不到五歲,真沒想到她會主動請求參加援鄂醫療隊。
由她,我想起了那些我不認識的“逆行者”、那些在非常時期選擇到戰“疫”一線的醫護人員。作為醫務工作者,他們比我們更清楚在這種時候上一線意味著什么,但他們還是選擇站了出來。理由或許都很簡單,就因為“穿上了白大褂”,所以,“就得進病房給病人看病”……
我們總說,關鍵時刻見精神,他們的高尚之處,應該就是即便在最危險的時候,依然記著要履行自己的“天職”。
在我看來,大疫當前,奮戰在一線的白衣天使,都是在用血肉之軀守護著我們。那么,我們呢?同樣是在危急時刻,除了緊捂著口罩為他們點贊,是不是也該做好各自該做的事情?
如此一想,我們這些天來加班加點,不過就是在盡本分而已。
國家有難,社會有慈善需求,此時不為,更待何時?
中午接到劉有富老兄發來的微信,才知1月29日應約創作的那首《心在一線》,今天上了河南日報文學副刊《中原風》,并且還是頭題,小小地驚喜了一下。
今天的大額度捐贈一共有兩筆。第一筆,來自春暉建設集團有限公司,非定向捐贈100萬元。第二筆,由河南中鋼網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全體員工個人捐贈,額度為60.82萬元。董事長姚紅剛一再強調,這只是他們的第一筆捐贈,只要疫情還在,他們的捐贈就不會停止……
在記下這幾筆大額捐贈的同時,我還想記幾筆總會網站上的網友捐贈。
就因為是一家慈善組織的工作網站,平時,我們網站的點擊率并不是很高,關注者多是我們的同行或合作者。因此,本次專項募捐啟動之初,當宣傳部提出在我們的網站上聯合“公益寶”也推一推時,我雖贊同,但卻未敢抱太大的期望。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網友們的關注度雖不像騰訊公益和水滴公益那么熱烈,但參與捐贈的也真不少。
比如今天,我剛才查點了一下,總共有726名網友捐款,捐款總額接近16萬元。有意思的是,有近300名分布在全國各地的網友,均以“金紫薇植物養發館XX 分店員工”的名義集中在今天捐贈,并且每人的捐款額度幾乎都相同,都是200元。我猜測,會不會是為了響應機構的號召,他們才這么干的?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聯系電話,內情終究不得而知。
僅從額度上講,今天捐款最多的網友叫宋長青,一次就捐了1萬元,最小的一筆是0.01元,捐贈人叫楊某人,很顯然是個化名。我之所以要記下這些,其實是想說,捐贈者的背景千差萬別、經濟能力有大有小,所以,我們不能以捐贈額度論高低,更不能搞道德綁架。就像我經常跟人說的那樣,慈善論的其實不是錢,而是心意,只要有心,1萬元和1分錢都是愛心海洋里的一股暖流,都值得我們珍惜和點贊!
今天,還有個數字要記下來,1萬!武漢市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已經突破了1萬。這個數字,已經遠遠超出了2003年非典全國最終確診的人數。
現在看來,我們確實是低估了新冠病毒的殺傷力,庚子年的這場生命保衛戰,似乎才剛剛進入攻堅階段,所以,我們在堅定信心的同時,也要有繼續打惡仗、打硬仗的心理準備。
下班回家,走進門,繃緊的神經一經放松,馬上就會感覺很累,腰部還是不敢受力。
盡管如此,當然然小鳥般地撲過來,央求說姥爺你陪我玩一會兒時,我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陪她玩起了她喜歡的那幾種游戲。
從除夕到現在,天天被關在家里,爸爸媽媽要照顧才兩個多月的小寶,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她,一個還不到6歲的小女孩,正值滿世界瘋跑的年歲,要她不急,那才怪哩!
2月5日(正月十二)
非常時期、非常辦法,指揮部審計組的信任和支持,堅定了我們的信心,也讓我們心中依法依規的紅線更加明晰。
昨晚照例很晚才上床,剛剛有些睡意,手機突然叮咚叮咚連響了幾下。是朱雷華發來的微信,讓我看看今天要在《慈善公益報》見報的專版清樣。
看后,真的感到有些勉強,于是,就給小朱回了一條很長的微信,從這個專版說到了近幾天總會網站上的信息,提了一些批評意見。
信息發出之后,仔細想了想小朱他們近期的工作狀態,又有些于心不忍,在應急狀態下,硬要拿慣常的標準要求,是不是有些太為難他們?如此一想,就把發出的微信又撤了下來。
今早起來,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搞笑,既然是在說工作,并且已字斟句酌地編好發了出去,何必又要往下撤呢?
說起來,這已是我的老毛病。凡事總愛糾結,顛過來倒過去的,結果,在管理上就有些偏軟。明明知道這是缺點,甚至曾在組織生活會上進行過自我批評,可就是改不掉,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情形……
今天沒有10萬元以上的大額捐贈,三個公益平臺的網友捐贈卻依舊很踴躍。滴水成潭、聚沙成塔,網絡的力量確實叫人不敢小覷。
救助撥付倒是不少,照例以資金為主,總計有1321.98萬元之多。根據疫情輕重和此前救助情況,分別撥給了平頂山、漯河和商城、新縣等16家受助單位。
中午,王寧突然從機場跑了回來,我才知道,他們的口罩已經不多了。
看到小伙子難掩倦色的面容,感到非常內疚。這幾天,一會兒這一會兒那的,盡瞎忙活,居然把他跟廣文的防護用品補給給忘了。絕對該打!
馬上叫來吉中,把單位僅剩的幾包口罩和幾瓶消毒水都給了他們。
隨后,問了問他們在機場工作和休息的情況,并且問要不要派人換換班。王寧連說了幾聲“不用”。或許是因為剛從公共場合回來的原因,我們說話的時候,小伙子總是站在一米開外,感覺像是生怕把什么傳給了我似的。就是這個下意識的舉動,引得我的內心又是一番翻騰……
送走王寧,吉中告訴我,上次發給同志們的口罩可能都用得差不多了。想想也是,別人可以錯時上班,我們則要全員在崗,還要東奔西走的,多耗費幾只口罩,也很正常。
我立即打電話,跟鄧會長說了說。
會長指示,要想方設法買上一些,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更有效地開展工作。會長同時又強調,有困難,我們可以想辦法,但人家捐的,一只也不能摸!
我理解會長的良苦用心,做慈善,開的是愛心銀行,如果不能善事善為、取信于人,那就等于在砸自己吃飯的家伙。
下午,指揮部那邊打來電話,問了兩個問題:其一,總會有無“三重一大”集體決策制度;其二,此前兩次大額撥付,有無集體研究的會議紀要。
我找瑞麗了解了一下,才知道指揮部那邊的審批程序有所調整。他們從審計廳專門抽調了兩位同志,對每件撥付申請都進行事前審計。
于是,就讓吉中把總會的章程、募捐管理辦法、網募管理辦法、財務管理辦法等都發了過去。審計組看后,還不放心,又問有沒有民主決策的議事規則。
聽說審計組問這問那的,個別同志有些不理解:眼下這是什么時候呀,我們這是在沖鋒陷陣,他們這么做,是不是想束縛我們的手腳?
我笑著說,我覺得這是好事,事前介入把關,總比事后上門說事要好。審查就好比是凈化水體,濾網越密層次越多,濾出的水就越干凈。再說,我們又沒有什么見不得光的做法,人家有疑問,說清楚不就行了?
親自把總會的會議制度給審計組發了過去,并且給滑亦波組長打電話,介紹了我們目前的工作狀態,還有重大事項及大額救助的決策流程。
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滑組長打來電話說,根據總會章程規定和目前的實際情況,同意總會以通訊方式召開會長辦公會,研究重大事項和大額撥款問題。
非常時期、非常辦法,指揮部審計組的信任和支持,堅定了我們的信心,也讓我們心中依法依規的紅線更加明晰。
2月6日(正月十三)
下午4點,剛剛開完碰頭會,手機屏幕上突然蹦出一條信息:光山確診的第一例患者已經治愈出院。這,絕對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晨起,窗外一片潔白。天氣預報吆喝了好幾天的“雨夾雪”,終于變成了現實。
但我沒看見雨,只見到地上、車棚頂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春雪。
都說瑞雪兆豐年,但愿這場也是!
仁芳說,下雪應該是好事,多少可以殺些病毒。
我苦苦一笑,說,這回你錯了!人家專家說了,這回這種新冠病毒不怕冷,怕熱。
她聽了,驚問,不是說等春天來了就會好些嗎?照你這樣說,是不是還要等到夏天呀?見我一時無語,她又感嘆道,這都是些什么專家呀,想咋說就咋說,到底能不能靠譜一點兒?
上班的路上,我還在想著仁芳的話。
其實,這事也怨不得人家專家,新冠肺炎這玩意兒,以前誰都沒見過,也算新生事物吧。既然是新生事物,對它就會有個認知過程。專家也不是先知先覺,他們也得慢慢研究。問題是,你們既然是專家,那起碼要自己先搞懂了再說,不能一撥這樣說、另一撥那樣說,或是昨天那樣說、今天又這樣說,叫老百姓究竟聽誰的好呢?
到單位之后,突然想起了武漢某雜志社的一位老朋友。自從不寫特稿之后,已有多年沒曾聯系過,眼下,他是身在武漢,還是去了外地,全家都還好嗎?
這么想著,就拿出手機翻了翻,還真找到了他的一個號碼,打一下試試,居然還打通了。
聽到電話是我打過去的,老友非常意外,也非常激動。慢慢一聊,才知道,他眼下就在武漢,并且有一位親人已經“疑似”。
接下來,他說到了困惑、郁悶、焦躁甚至絕望,種種,不過,最后還是說,既然攤上了,就只能面對現實。人哪,為啥總是到了大災大難的時候,才會感到生命的可貴?他在電話里問我,也像是在問自己。然后,又說,如果能夠度過這一劫,他會辭掉返聘的活兒,回老家好好陪陪老娘去。
聊到最后,老友有些悲壯地說,等疫情過后,真希望還有機會像當年一樣,陪我去看武大的櫻花。我聽了,心里也酸酸的,連聲應道,有,一定還有機會!到時候只要你一個電話,我一定去……
我相信一定能等來老友的召喚,到時候,一定要給他捎兩瓶好酒過去!
到單位不久,胡英芝就過來說,這幾天,她跟王華聯系了十幾個生產廠家,想用網絡募捐的善款買些疫區急需的口罩、防護衣等醫用物資,結果哩,有的漫天要價,有的無法提供票據,大多數則干脆說沒貨。好不容易募到了款,卻死活買不到想要的東西,老這樣下去可咋辦?
看到小胡一臉的愁容,我也給不出答案,只好告訴她,等會兒問問指揮部,看他們能不能幫忙聯系一些貨源。誰知電話打到省指揮部,他們竟然也是干著急沒辦法。
手上托著錢,卻買不到應急物資,這,簡直成了全國無解的一大難題。
急,真急,不急才怪哩!
今天,大額捐贈共有三筆——
北京天明國際投資管理集團捐400萬元,用于獎勵河南在疫情防控阻擊戰中表現突出的醫護人員。河南嘉圖職業有限公司定向捐50萬元、河南嘉圖物業有限公司定向捐10萬元,用于疫情防控工作。
下午4點,剛剛開完碰頭會,手機屏幕上突然蹦出一條信息:光山確診的第一例患者已經治愈出院。這,絕對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信息里說的這位,姓梅,我認識,但并不太熟。據說,梅先生是跟夫人一起到武漢去看孩子時不慎被感染的。十幾天前,聽說他被確診患上了新冠肺炎,正在縣醫院隔離治療,我曾跟幾位在鄭的兄弟議論過,都擔心他能不能闖過這道生死大關。事實證明,我們的擔心稍顯多余,梅先生最終贏了,他從病魔和死神手里救出了自己!
我沒有梅先生的聯系方式,否則,一定要給他打個電話或發條信息,祝賀他劫后重生!
因為振奮,忍不住撥通了袁道銀老大的手機。老大顯然已經知道了這一喜訊,在手機里吆喝說,等疫情警報解除之后,一定要回光山去,找老梅好好地喝上兩杯!
是的,渡盡劫波兄弟在,有機會了不喝上兩杯,還真說不過去。
除此之外,我心里還存有一個小九九,就是想當面問問梅先生,在被隔離治療的日日夜夜,在跟死神擦肩而過的分分秒秒,究竟是怎么熬的、怎么想的?
從振奮中走出來后,竟突然想到了那些沒有闖過生死大關的人。我們素昧平生,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姓什名誰,但我知道,他們肯定也有家人、親人、親戚、朋友、同事和鄰里,他們走了,無論生前富有還是清貧、顯赫還是卑微,一過奈何橋,便再無牽系,可他們留給生者的無盡傷痛,要多久才能平復呢?
晚上一到家,劉惟就告訴我,前幾天有人在業主群里舉報,說小區有人剛從武漢跑回來,沒有主動報備。物業很重視,這幾天挨家挨戶進行了排查,剛剛在群里宣布,確實有個孩子是從武漢回來的,但人家是元月4號就回來了,早就過了隔離觀察期,讓大家不要恐慌。
我覺得物業的做法值得點贊。業主有反映,甚至有誤傳,馬上就去調查,并且在第一時間把真相告訴大家,這樣,就能減少謠傳,免得讓鄰里間心生嫌隙、人人自危。
2月7日(正月十四)
如果不問企業自身的景況,硬把人家綁到慈善捐贈這輛戰車上,要求人家必須捐多少多少,那就不是在做慈善,而是搞攤派,那所謂的捐贈,就完全變味了。
早上醒來,剛從床頭柜上摸到手機,就看到了一個噩耗——李文亮醫生走了!
心里一驚,趕緊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微信朋友圈早就被刷爆了。網友們在以各種方式寄托對李文亮的哀思,有的在為他身后的妻兒老小哀鳴,也有的在為他抱屈,還有的翻出他一個多月來的遭際,并用罵街似的言辭開展對“有些人”的聲討……
我沒有投身這聲勢浩大的輿論旋渦,而是盯著顯示屏上李文亮年輕的面孔,一遍遍地在想,被確診后的這些天,尤其是重癥不治的最后時刻,李醫生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就想,假如李文亮和7位同行最初的警示能夠引起足夠的重視,假如我們的一些專家能夠真正配得上專家其名,假如武漢能把“封城”之舉提前一段時間,假如能夠早些在全國拉響戰“疫”的警報,我們現在面對的,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局面呢?
可惜,所有的假如都沒能變成現實,李醫生卻被病魔擄走了。
就想,總該有人站出來,說點負責任的話了吧,否則,叫李文亮和那些被病魔擄走的人們,黃泉路上如何能走好?
剛到辦公室,就有位記者朋友打來電話,問我可不可以提供一份已經參與捐贈的企業名單。我告訴他,不用提供,因為我們每天都向社會公示募捐和救助信息,所以,只要上我們的網站點擊一下,馬上就會有結果。
放下電話,突然生出了一個小小的疑問:這種時候,他們要這個干啥?
電話打過去,得到的答復是,報社策劃了一個專題,想做一個為戰“疫”捐贈的愛心企業排行榜,為奉獻愛心的企業揚揚名,同時也敲打敲打那些遲遲不動的企業,別忘了自己的社會責任。我聽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他,要不要再斟酌一下,戰“疫”正在進行之中,現在做這個排行榜,究竟有沒有必要?
我能理解報社的初衷,通過對愛心企業的宣傳,弘揚一下正能量、營造一種慈善氛圍,這個創意很好。但是,要借機“敲打”尚未捐贈的企業,似乎就有些不妥。
慈善向來講究自愿、發心。即便是大疫當前,也不能搞道德綁架。如果不問企業自身的景況,硬把人家綁到慈善捐贈這輛戰車上,要求人家必須捐多少多少,那就不是在做慈善,而是搞攤派,那所謂的捐贈,就完全變味了。
今天,大宗捐贈不多,只有圣馬斯科技有限公司捐了100臺價值47.5萬元的可消殺SARS類相關病毒的空氣凈化器,用于河南版“小湯山醫院”——鄭州岐伯山醫院的防疫工作。
圣馬斯的王總王憲堂,是我們的老朋友,也是總會不駐會的副會長,一個很有情懷非常熱心公益的民營企業家。疫情發生之后,他就跟我們聯系,要“盡點綿薄之力”。他召回正休年假的員工,加班生產,終于在昨天趕制出80臺,今天就給鄭州第一人民醫院送了過來,另外20臺,計劃 3天后送到。
在簡短的捐贈儀式上,王總表示,這只是圣馬斯的第一批捐贈,隨后,他們還會有些“大動作”。
我們滿懷期待,但我也想提醒王總,做慈善是一輩子的事,勉強不得,盡心就好!
中午,高斌弟打電話問,明天能不能回去。我這才記起,明天竟然就是元宵節了。
我們光山,向有元宵節往祖墳上“送燈”的習俗,遠走四方的游子,大年三十可以不回老家,但元宵節是必須要回去的。往年這個時候,我已經身在老家,正走村串戶地忙著給長輩們拜年,可是,眼下全省都實行了交通管制,我們的工作又處在最吃緊的時候,我怎么可以離開自己的崗位?
高斌聽了,安慰我說,那就等到清明再回吧,非常時期,工作要緊,祖先們在天有靈,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我無奈地笑了笑,心想,祖先們理解不理解,也只能這么著了……
整個下午,照例很忙,無非是商量些接收捐贈和物資發放的事,瑣瑣碎碎的,不記也罷。
快下班的時候,吉中轉來一個信息,為展示省直單位黨員干部在疫情防控阻擊戰中走在前、作表率的良好形象,省直機關工委主編的《黨的機關工作》雜志,準備集中推介一批在戰“疫”工作中表現突出的共產黨員的先進事跡,廳機關黨委要求我們組織推薦。
選樹典型、鼓舞士氣,這是好事,但戰事尚處膠著狀態,同志們都還在各自的戰壕里守著,這種時候,突然要從他們中選出幾個表率來,確實給我這個黨支部書記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難題。
說句心里話,自從專項募捐活動開展以來,總會上至會長、下到一般工作人員,站位不同、分工有別,但在關鍵時刻的表現都可圈可點,幾乎人人都堪稱表率。我這人向來心細,幾乎每個同志,都能列舉出一些令人感動的細節來。可是,省直單位那么多,一期雜志容量有限,不可能讓我們把所有的同志都推上去。抉擇和取舍,就成了一道非常棘手的必答題。
為難之時,我想到了會長。
鄧會長指示,可以先由秘書長們醞釀一下,拿出初步推薦意見,然后,再提請會長們商定,要推,就把最優秀的同志推舉出來。
接下來,一個個地給副秘書長和會長們打電話,先由秘書長們實名投票,達成共識后,再擬定一個由四位同志組成的初選名單,提交給會長們商議。會長們一致同意秘書處的意見,最后決定,將趙二曉、胡英芝、李元春、張瑞麗四位同志定為推薦對象。
望著這幾個熟悉的名字,我想起的是二十多張親切的面孔。在國家危急關頭,我們都經受住了考驗,每個人都交出了一張對得起慈善工作者這個稱號的答卷!
晚飯過后,突然從“今日頭條”上看到一條消息:經中央批準,國家監察委員會決定派出調查組赴湖北省武漢市,就群眾反映的涉及李文亮醫生的有關問題作全面調查。
消息很短,看后,卻叫人特別期待。
“還原真相,就能穩定人心;呵護正義,就能凝心聚力;捍衛法律尊嚴,更能凝聚起團結一心的強大力量。”人民日報客戶端寫得真好!
期待調查組早日拿出調查結果來,以告慰李文亮醫生的在天之靈。
正義可以遲到,但絕對不能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