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戰略下的農村食品安全博弈

馬巧云　郭柯楠　滕楊

摘要：為貫徹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有效保障農村食品安全，引入村民委員會及公眾作為第三方監督力量，建立農村食品安全治理過程中基層政府與新型職業農民的演化博弈模型，對基層政府及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選擇和演化穩定性進行分析。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建立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系統動力學模型，仿真分析影響因素對博弈雙方行為的動態影響。結果表明，加入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的第三方監督力量是農村食品安全治理中行之有效的措施，增大基層政府不作為的損失、降低新型職業農民的合規成本和增大違規成本是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關鍵。

關鍵詞：鄉村振興;食品安全;基層政府;新型職業農民;第三方監管;演化博弈;系統動力學模型;影響因素

中圖分類號： TS201.6?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1002-1302（2020）19-0017-07

收稿日期：2019-12-22

基金項目：河南省高等學校重點科研項目（編號：19A120007）。

作者簡介：馬巧云（1968—），女，河南新密人，博士，副教授，碩士生導師，主要從事系統工程、可持續性發展等研究。E-mail：maqiaoyun@163.com。

通信作者：郭柯楠，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鄉村振興政策建議研究。E-mail：ywh50089@126.com。

“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舌尖上的安全”一直都是人們關注的焦點。尤其近些年來，諸如“鎘大米”“毒生姜”“紅心鴨蛋”等農村食品安全事故層出不窮，更將農村食品安全問題推向了風口浪尖。面對嚴峻的農村食品安全形勢，十九大報告提出“鄉村振興戰略”[1]，將保障農村食品安全作為鄉村振興的基礎，對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提出了更嚴格的要求。同時，新型職業農民作為新興的市場主體，逐漸走入大眾視野。“十三五”規劃提出，到2020年培養2 000萬名新型職業農民的發展目標[2]，為農村食品安全的治理提供新的主體和思路。新型職業農民是指以農業為職業、具有相應的專業技能、收入主要來自農業生產經營并達到相當水平的現代農業從業者[2]。他們具備相應的專業知識和一定的生產規模，在未來的農產品生產中承擔主力，相較于普通農民，他們將在保障農村食品安全過程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當前圍繞農村食品安全的研究頗豐，學者們在內容上主要從治理模式、監管環節2個方面展開研究。在治理模式方面，張志勛指出農村是我國食品安全監管的薄弱環節，提出多元治理路徑，并構建農村食品安全的多元治理新模式[3];Dreyer等構建多方參與下的食品安全社會影響評估模型[4];Knudsen提出政府、公民、中介組織等共同參與的食品安全治理模式[5];廖善康提出應建立讓公眾參與的食品安全共治機制[6];吳林海等發現，村民自治組織對農村食品安全風險治理具備一定的優勢，能夠很好地促進農村食品安全的社會共治[7]。大部分學者在治理模式上傾向于多方參與，對第三方監管在農村食品安全治理過程中發揮的作用較重視。在監管環節方面，張嫣然認為，在農村食品安全保障中，政府應是重要的監管環節，要徹底杜絕某些地方政府盲目追求政績而放任違規生產的情況[8];倪楠從法律視角進行研究，發現現行法律明顯缺乏專門針對農村食品經營主體的監管配套制度，從而使得廣大農村地區的食品安全監管明顯不足[9];李蛟將農村食品問題的發生歸結為養殖、生產加工、流通、消費等環節，強調農村食品安全監管必須從完善立法、資源投入、信息公開、信用體系構建等方面入手[10]。在研究方法方面，大多數農村食品安全的研究為靜態的定性分析，動態研究的主體集中在食品生產企業，所用的方法多為演化博弈。如張國興等構建演化博弈模型分析第三方監管對食品企業與政府監管部門行為的影響機理，得出第三方監管對于政府的監管作用具有一定程度上的替代性并有助于改善食品安全狀況[11];苗珊珊等通過演化博弈模型構建企業、政府、第三方檢測機構的動態模型，為實現食品安全的社會共治提供可行方案[12];羅珺等對公眾媒體參與下食品安全監管策略演化進行研究，發現公眾媒體監管職能的發揮有利于提高政府的監管效率，降低其監管成本[13]。這些研究運用演化博弈的方法對食品生產企業進行動態分析，且較關注第三方監管在食品安全治理中的作用，為后續引入第三方監管的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動態研究提供了理論參考。綜上，農村食品安全問題頻出，一直是學者們研究的重點。目前對農村食品安全問題的研究多為靜態的定性分析，動態的量化分析則以企業的食品安全治理為主，涉及新型職業農民的研究才剛剛起步。尤其在加入第三方監管的情況下，基于演化博弈的視角對新型職業農民與基層政府之間的食品生產關系進行分析的研究還較少。在仿真分析方面，本研究舍棄常規演化博弈采用的Matlab軟件仿真的方法，借助系統動力學（system dynamics，SD）模型進行仿真，這可以更好地探索均衡和動態選擇之間的關系，直觀地揭示系統的演化規律，這些優勢是借助matlab軟件的仿真分析所不具備的。因此，本研究基于演化博弈理論構建新型職業農民與基層政府之間的動態博弈，并加入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的第三方監督力量，構建合理的農村食品安全治理體系，再構建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系統動力學模型并進行仿真，分析各個因素對博弈雙方行為的動態影響，探尋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機理，以期為“鄉村振興戰略”下的農村食品安全的治理優化提供理論與實證依據。

1 新型職業農民與基層政府間的食品安全治理博弈

1.1 假設和符號

假設1，博弈主體為新型職業農民和基層政府，村民委員會間接參與。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分別作為農村食品的監管者和生產者，是農村食品安全博弈的直接參與者。基于我國農村的現狀與國家政策，村民委員會作為群眾性的自治組織，沒有明確的管理和被管理關系，不適宜作為博弈主體，但根據其主要職責，可以通過對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的行為監督舉報來間接參與農村食品安全博弈。

假設2，基層政府的策略集為{嚴格監管，放松監管}，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集為{合規生產，違規生產}。基層政府監管須要付出成本，且面臨農村食品安全治理問題的雙重考量，基層政府可選擇的策略集為{嚴格監管，放松監管}。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需要一定的技術和資金，根據合規生產成本和基層政府的農村食品安全監管的規制，新型職業農民可選擇的策略集為{合規生產，違規生產}。

假設3，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的參與情況在博弈中用成熟度S表示。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保護的成熟度以柯布道格拉斯函數形式表示[14]，記為S=Brαkβ，0

1.2 博弈建模

基層政府嚴格監管須要付出一定的監管成本C，放松監管時須要承擔不作為的政績處罰和聲譽損失D。新型職業農民生產出消費者無法區分品質的食品的收入為R，受資金和技術水平的限制，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的成本為C1，但同時也會帶來農村食品安全狀況的改善，農村食品安全狀況改善時基層政府可獲得收入E1;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的成本為C2（C2E2）。假設基層政府嚴格監管時，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的行為一定會被發現;基層政府放松監管時，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的行為被基層政府監管發現的概率為P，0

1.3 模型分析

假設基層政府群體中選擇嚴格監管的概率為x，則選擇放松監管的概率為1-x;新型職業農民群體中選擇合規生產的概率為y，則選擇違規生產的概率為1-y。

基層政府嚴格監管的期望收益u1和放松監管的期望收益u2分別為

1.4 均衡點的穩定性分析

1.4.1 點（0，0）的穩定性分析

點（0，0）即（基層政府放松監管，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當F-（1-S）C

1.4.2 點（0，1）的穩定性分析

對于點（0，1）即（基層政府放松監管，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當（1-S）C>（1+S）D且C2+P1-SF

1.4.3 點（1，0）的穩定性分析

對于點（1，0）即（基層政府嚴格監管，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當F-（1-S）C>P1-SF-（1+S）D且C2+FP1-SF-（1+S）D，但是基層政府對違規生產的懲罰力度（F）依舊過小，易使C2+F

這種情況也不是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期望狀態，為了打破這種均衡，須要繼續增大F、降低C1，即基層政府須要繼續增大懲戒力度（F），并加速推動合規技術設備的生產研發（降低C1）。

1.4.4 點（1，1）的穩定性分析

對于點（1，1）即（基層政府嚴格監管，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當且（1-S）C<（1+S）D且C2+F>C1時，（1，1）為唯一穩定點。這種情況一般出現在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規范期，合規生產所需的技術和設備愈發完善（C1值較小），農村食品安全問題已經越來越被大眾所重視（S值較大），基層政府也有一個完備合理的懲罰機制（F值較合理），上級政府對基層政府不作為的教育較嚴厲（D值較大），可以達成（1-S）C<（1+S）D且C2+F>C1的條件。此時，農村食品安全基本能夠得到保障，是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期望的狀態。

2 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SD模型與仿真分析

2.1 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SD模型的描述與構建

系統動力學主要關注系統的動態變化與因果影響，可以在非完全信息情況下求解復雜問題，是研究復雜系統中信息反饋行為的有效仿真方法[17]。為直觀展示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博弈演化路徑，本研究采用系統動力學的方法進行仿真。

基于Vensim軟件建立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SD模型，結果如圖1所示。由圖1可知，模型包含4個流位變量、2個流率變量、4個輔助變量和若干個外部變量。博弈雙方行為選擇的概率用流位變量表示，對應的行為選擇概率的變化率用流率變量表示，控制流位變量的變化;輔助變量與外部變量之間的關系由博弈雙方不同行為策略下的收益函數確定，流率變量和輔助變量之間的關系由博弈雙方的復制動態方程（1）確定。

2.2 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SD模型的仿真分析

由博弈分析可知，當（1-S）C<（1+S）D且 C2+F>C1時，系統會向期望均衡（1，1）演化。設定滿足C2+F>C1且（1-S）C<（1+S）D條件的參數值P=0.5，F=8，D=4，C=4，C1=3，C2=1，S=0.6，對x、y的初始值為（0.1，0.6）、（04，0.9）進行仿真得到圖2。此時，無論x、y的初始值如何選取，系統都會向（1，1）即（基層政府嚴格監管，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的期望方向演化。以圖2的初始參數為基準，且設定參數值x=0.5、y=0.5分別討論S、F、D、C1對演化結果的影響。

2.2.1 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成熟度S對演化結果的影響

設定S=0.3、0.6、0.9，仿真得出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演化（圖3）。對比分析可知，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成熟度S越大，基層政府收斂于嚴格監督策略和新型職業農民收斂于合規生產策略的速度也就越快。其中，基層政府對S值非常敏感，新型職業農民較敏感，均有明顯變化。說明增大S值即提升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的關注度和參與度將有利于農村食品安全的治理，有利于農村食品安全社會共治局面的達成。

2.2.2 基層政府對違規生產的新型職業農民的處罰F對演化結果的影響

設定F=5、10、15，仿真得出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演化（圖4）。其中，基層政府對F值反應不敏感;新型職業農民對F值敏感，變化較顯著。可見，在現實社會中適當設置較高的罰金將有利于農村食品安全的治理，且新型職業農民會更加積極推動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進程。

2.2.3 基層政府放松監管時的聲譽損失D對演化結果的影響

設定D=4、8、12，仿真得出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演化（圖5）。基層政府放松監管時受到的政績處罰和聲譽損失D越大，基層政府策略收斂于嚴格監督的速度也就越快，新型職業農民的變化則不顯著。由此可以預見在農村食品安全治理體系中，將農村食品安全狀態與基層政府政績考核掛鉤，有利于農村食品安全的治理，且基層政府會更加積極推動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進程。

2.2.4 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的成本C1對演化結果的影響

設定C1=2、4、6，仿真得出基層政府和新型職業農民的策略演化（圖6）。對比分析可知，基層政府對C1的變化反應不敏感，達到均衡的時間無明顯變化;新型職業農民對C1的變化反應顯著，到達均衡的時間明顯加快。由此可見，在現實社會中，降低合規生產成本會讓新型職業農民在一定程度上更傾向于選擇合規生產。

3 結語

3.1 研究結論

在鄉村振興戰略的背景下，本研究從基層政府及新型職業農民博弈出發，構建加入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監督的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模型，并借助系統動力學方法進行仿真分析，得出以下結論：第一，當滿足C2+F>C1且（1-S）C<（1+S）D的條件時，系統會向期望均衡（1，1）即（基層政府嚴格監管，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的方向演化。第二，基層政府對S、D反應較敏感，新型職業農民對S、F、C1反應較敏感，提高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成熟度S、增大新型職業農民違規生產的罰金F、增大基層政府放松監督受到的政績處罰和聲譽損失、降低新型職業農民合規生產的成本C1均能不同程度加快演化速度。第三，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保護的成熟度S對雙方均有較顯著的影響，說明建立第三方監督機制對新型職業農民和基層政府具有明顯的制約作用，引入第三方監督機制是治理農村食品安全問題行之有效的方法。

3.2 政策建議

3.2.1 建立健全第三方監管機制，打通監管的“毛細血管”

政府一方面應構建第三方農村食品安全監管機制，將村民委員會納入監管體系，充分發揮村民委員會群眾性自治組織的突出優勢，并簡化舉報流程和擴增舉報途徑，如開通網上公眾號和微博等平臺，為村民委員會及公眾參與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提供便利。另一方面，政府可以利用公益廣告、新聞報道等方式來普及農村食品安全知識，提升村民委員會及公眾關于農村食品安全的意識與參與度，形成由內而外的自監管模式，打通監管的“毛細血管”。

3.2.2 完善懲戒機制，提升監管能力

政府一方面應加強依法行政的建設，細化農村食品安全的法律法規，加大處罰力度，提高新型職業農民的違規成本，杜絕新型職業農民的機會主義行為;另一方面應重點提升基層的監管能力，聚焦農民群眾反應強烈的問題，將監管力量落到實處，將監管關口設在低處。

3.2.3 將轄區食品安全狀況與基層政府政績掛鉤，確立食品安全治理為工作重心

上級政府應該對基層政府在農村食品安全管理方面進行正向引導，將農村食品安全治理作為政府的工作重心，對不作為的行為進行嚴厲的批評教育，并將轄區內農村食品安全狀況與政績考核掛鉤，明確相關部門之間的工作職責，明晰農村食品安全保障過程中的責任劃分。

3.2.4 建立產業聯盟和集中培訓機制

政府和各級各類組織除了可以引進先進的設備、規范生產流程外，還可以建立產業聯盟，促進信息和技術分享，并對新型職業農民進行集中培訓和技術指導，提高生產效率，降低新型職業農民因合規生產而付出的高昂成本。

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協同處理好各主體的利益，將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納入食品安全治理體系是推動農村食品安全治理的必然要求。總之，農村食品安全治理是一項長期而浩大的任務，是鄉村振興戰略成功實施不可或缺的一環，須要政府、新型職業農民、村民委員會及公眾等多方共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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