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蕾姆醬 圖/瞳LoksT

情人節那天,姚木川在千里之外給洛生訂了一束花。當花送到畫室,送到星河手中的時候,純真少女的心瞬間融化在花蕊中。她甚至忽略了同學的羨慕的驚嘆。
每個星河璀璨的夜晚,從前那個單純,溫柔但籍籍無名的洛生都會復活。《洛生傳》的作者姚木川在書的開頭寫道。
洛生在微博上火了,但不是因為他的畫,而是一段他“欺負”女生的視頻。
視頻中,一個女生在機場哭的梨花帶雨,胳膊死死地抱著小書包。而旁邊的“男友”卻冷眼旁觀。
鏡頭貼心地給了“男友”一個特寫,只見他眉眼中透著凌厲,就盯著眼前的女孩子看,絲毫不帶關心的。
知情網友立刻爆料出故事情節:冷眼渣男為本市某著名畫家的弟子——洛生。因女友身體不適,在衛生間時間過長,導致兩人航班延誤。冷眼渣男洛生不顧女友身體,冷嘲熱諷。女友委屈大哭,他卻仍不思悔改,進而實施冷暴力。
后文附上冷暴力對女孩子的種種傷害。
如此,視頻加上文字解說。立馬引起了網友的炮轟。
“女友生理期,當然要照顧一下啊,怎么做男朋友的!這種人。”
“哇,女朋友哭成這樣,要是我……”
“噗,我看過他的畫。本來覺得挺好的,路轉黑了。”
“不過……這渣男還有點帥……”
就在洛生在微博上被噴到狗血淋頭的時候,姚木川給蘇星河發了條微信:“看微博了嗎?暴力事件女主?”
蘇星河縮在被子里,對著屏幕翻了個白眼,回復到:“我跟他真的不認識!”
其實事件發生之后,蘇星河第一時間表示跟洛生完全不認識,而且是洛生是過去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只是這個家伙天生冷漠臉。
結果是顯然的——石沉大海。
好在蘇星河當時加了洛生的微信,就把微博內容的截圖和視頻發給了洛生。
洛生當時正在畫畫,等看到微信的時候,驚了一身冷汗。
“這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我沒有微博。”洛生焦急地給蘇星河打電話。
“也沒怎么回事吧,就是你當時站在我身邊,被人誤會了。我倒沒什么事,很多人安慰我。你就慘了,現在全網都在罵你。你火了,恭喜你。”蘇星河因為不是受害者,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口吻。
“你沒事啊,那就好。”洛生松了一口氣,但隨后又反應過來,連忙說:“現在我應該怎么辦?”
“你啊,你當然應該先注冊個微博,然后說你是當事人,是個大畫家。這樣就會一大堆人買你的畫冊了。”蘇星河側過身子,把手機放在臉上,兩只手去拿衣服。
“……你能不能正經點,我還沒遇到過這種事。”
“說的好像誰遇到過一樣。”
洛生在電話的那一頭一臉無奈,束手無策。“好吧,你箱子上的小熊掛件在我這,什么時候來拿?”
“哇,我就說怎么找不到了,原來是你偷了。”
“……我沒偷,你走得時候我叫你,你頭都不回就跑。”
一個小時后,洛生和蘇星河在咖啡廳見了面。
洛生帶著一頂鴨舌帽,一個口罩,一條修身的中長款風衣扣子扣到了最頂上一個,頗像契訶夫筆下那個“套中人”。
要不是那雙幫星河擦過眼淚的潔白無瑕的手,蘇星河根本不敢認這個家伙。
“給你,你心上人送你的熊。”洛生有些冷淡地說。
“你怎么知道是我心上人,難道就不能是閨蜜?”
“閨蜜會在上面寫i love u?”洛生摘下口罩,一張精致的像工筆畫一樣的臉,自成風景。
蘇星河怔了怔,說道:“挺帥嘛,謝了。”說完,就要走。
“等等,我微博那個事情要怎么解決。”洛生盯著站起身的星河。
“我真不知道啊,哥哥饒了我吧。等過了兩天,大家自然就忘了。”蘇星河攤了攤手,嘴角撇出了一個無奈的弧度。
洛生表情有些黯然,說:“那你幫我個忙。”
“說!”
“幫我把車子推回去。”
蘇星河剛要發作,洛生擼起了袖子。潔白的手肘上一道讓人嗔目結舌的傷口。
“這……要去醫院!”
郊外的一個村落,小橋流水,白墻灰瓦。
洛老先生的家是一個兩進的院子,民國時留下來,有幸免于歷史的摧殘,幽雅情致。窗欞上的裝飾沒有一個是相同的樣式,從南到北雕著梅蘭竹菊,簡單卻不失格調,做工精致可見一斑。
洛生的爺爺一邊拿著紗布給洛生包扎傷口,一邊說道:“當年我小的時候,從樹上摔下來,腦袋上一個大口子,你老祖宗還拿著棍子叫我畫畫呢,你這點小傷……哼哼。”
“自行車的剎車有點不好用了,一會我去修一下。”洛生回答道。
旁邊的蘇星河嘟囔著嘴巴給洛生削鉛筆,小刀在鉛筆上輕輕劃過,修長的筆尖裁剪的不粗不細,正是美術生心中完美的線條。
“小姑娘,你也學過畫畫吧。”洛生的爺爺問道。
“嗯……學過一段時間,畫的不好。”
“畫畫好啊。”洛生的爺爺仿佛想起了什么,默默走開了。
洛生的胳膊被包的像個木乃伊,但還是拿起畫板,跑到門口畫速寫。十分鐘不到,山水宅院便躍然紙上。
“建筑類風景可是最難的一種,沒想到你畫得這么好。”蘇星河看的有點癡。
“你以前不也是很厲害的那種,為什么變了。”洛生沒有抬頭,貼上另一張紙。
蘇星河一怔,洛生目光深邃,聲音微弱卻充滿力量地說:“我見過你的畫,在很小的時候。”
“呵,你很小的時候,那我不是更小。”蘇星河故作鎮定。
院子里突然沉默了許久。
過了一會,洛生說道:“鉛筆削的不錯嘛,以后你就專職幫我削鉛筆吧。”說著,瞇著眼睛笑,伸出手去摸星河的頭發。
“咦,快拿開。”蘇星河歪著腦袋躲,“剛畫完手臟死了。”
這時,洛老先生端著西瓜走了過來,說道:“休息一會吧。”
蘇星河看到西瓜,眼睛直冒光,也不顧第一次跟洛老先生見面,一牙跟著一牙地搶,邊吃還邊搖頭晃腦,一臉享受。洛老先生看的哈哈大笑,連說好幾次:“慢點吃,慢點吃,還多著呢。”
西瓜都吃了,天色也向晚。夕陽下,洛生的筆仍擺動個不停。
“你每天都這樣畫嗎?還是今天專門表演給本小姐看的?”蘇星河抹著嘴巴,回味著剛吃完的西瓜。
“我的畫冊過審了,很快要上市了。”洛生回過頭,滿臉黑線。
“那你還這么用功。”
“畫畫這種東西嘛,一天不練自己知道,三天不練行家知道,一個星期不練,街上的乞丐都看得出來了。你應該懂得。”
蘇星河撅起了嘴,心里十分慚愧,但嘴巴仍在回味西瓜的味道。
洛生看了她覺得好笑,但又笑不出來,說:“你怎么不講講你那只小熊的故事?”
“我的天,你還記著呢!”蘇星河恨不得把那只熊塞到洛生嘴里,跟著說到:“好吧,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那是我的almost lover送我的,他叫姚木川,也是學美術,畫的比你好一百倍。”
“居然是他。”洛生說著,收起了筆,看著天邊如血殘陽。
“我送你回家。”
洛生無數次追問蘇星河那天在機場暴哭的原因,每次星河都神色黯然,顧左右而言他。但洛生終究還是從字里行間捕獲到了信息:他去機場接姚木川,卻目睹了他和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
“他們真的很般配。”星河說,“那個女孩子一襲碎花白裙,頭發垂在腰間,像個仙女。”
“自卑了?”洛生說道。
星河低垂著眼,差點就要哭出來,但馬上又昂起頭,嗔怒地盯著洛生:“你煩不煩!”說著,伸手要去打他。
原本春恨秋悲的氣氛突然被破壞的一干二凈。
洛生肩膀往后一斜,躲開那一記暴擊,說道:“我還真以為你猛虎落淚了呢。”
兩個月來,洛生無數次聽星河提到過姚木川,那個作為他發小的姚木川在眼前這個女孩子面前是如此完美。
比如他大一剛進學校就在美術學院開了畫展,社會名流和大教授都贊譽不止;再比如他在校辯論隊擔任主力辯手,無數次力挽狂瀾,獲得最佳辯手。
情人節那天,姚木川在千里之外給洛生訂了一束花。當花送到畫室,送到星河手中的時候,純真少女的心瞬間融化在花蕊中。她甚至忽略了同學的羨慕的驚嘆。
洛生想,姚木川一定對她提起過自己吧,畢竟是鐵到不行的發小。
“我也沒想到,木川會是那樣的人。”洛生說到,“我覺得我得好好教訓教訓他。”
“你跟他認識?”蘇星河眨巴著大眼睛,貼到洛生面前問道。
“算……算認識吧。”洛生尷尬地說著,心中想:“這個家伙就真沒提過我哈!”
幾秒鐘的沉默。
洛生又開口道:“你覺得木川跟我比起來,誰更好。”
“當然是你更好啊,你又溫柔,也比他帥,而且還是網絡紅人。”蘇星河嬉笑著。
洛生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來:“我的天,你不提,我都忘了!”
當晚,洛生和蘇星河一起拍了一個短視頻,發到微博上,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說的清清楚楚。視頻的結尾,洛生公布了一個星河也不知道消息:他的爺爺和他要在國際會展中心辦聯合畫展,展品還會印刷成冊發行。
本來“機場虐女票”事件熱度已經沒那么高了,但畫展的消息又讓微博炸開了鍋。
洛生的爺爺本來就是全國知名的大畫家,很久沒開展,大家都以為他要隱退,結果這次居然帶著自己的孫子又入坑了。
評論也瞬間一邊倒地夸洛生,仿佛大家都遺忘了那個“被欺凌”的女主。
“好啊你洛生,都不帶告訴我的。”視頻發出去,蘇星河就炸了,揪著洛生胳膊上的肉質問。
“爺爺說這次不做任何宣傳,我就誰都沒說。”洛生原本冷峻的臉疼的擠眉弄眼。
洛老爺子看著兩個人打鬧,躺在搖椅上,扇著蒲扇,呵呵地樂。
月上柳梢頭。窗外潺潺流水,蟲鳴鳥叫,比不上他們兩人熱鬧。
盛夏不再,七月流火。
洛生的微博營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畫展一炮而紅。他的畫冊剛發售一星期,就全部售空。出版方和印刷廠緊急加班,但仍是供不應求。
一時間,洛生紅透大江南北。
而另一邊,蘇星河也即將背井離鄉,去往她好像向往的城市,姚木川所在的大學。
機場,只有星河的媽媽送她。
星河的媽媽強打起精神,但分別之苦仍在母親的病容上添了哀愁。
“星河,到了學校要跟同學們好好相處,記得按時吃飯,不要總熬夜。”
“知道呢,放心吧。”星河眼里噙著淚,拎著箱子走了。
媽媽憔悴的身形在熙攘的機場極為扎眼。她對著星河的背影望了又望,而那一邊的星河早在轉身的那一刻就淚流不止。
開學后的一個星期,蘇星河終于偶遇了姚木川。
姚木川見到星河大吃一驚:“你怎么也到這所學校了?”
“因為我想你啊,想見你啊。”星河說道。
“別鬧了,你跟洛生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你要是喜歡他,就別慫。”姚木川一副看破紅塵的表情,“錯過可就沒有了。”
再聽到洛生的名字,星河神色黯然:“他這么年輕就在畫壇展露頭角,又是大戶人家,我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
“他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在你身邊。”說完,姚木川就走了,留下一個瘦削的背影,像極了洛川。
又一個周五晚上的選修課——中國藝術鑒賞,教室里充滿了躁動的心。
“周五晚上還要上課,咱們學校真的BT 啊。”
“是啊是啊,我跟男盆友的約會又要到深夜了。”
星河眼睛盯著講臺上尷尬講課的老師,耳朵卻聽著周圍同學的吐槽。
老師突然清了清嗓子,說道:“上次留的作業,有沒有同學愿意上來展示?”
第一節課,老師帶領大家鑒賞了張先的詞——《千秋歲》,其中有一句“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老師把句點睛之筆留作作業,讓大家展開想象,以這句為主題,作畫一副。
蘇星河虎軀一震,趕緊低頭認真玩弄自己的畫筆,因為她根本沒做。
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老師,我來吧。”
是洛生!星河不敢想象。
他拿著自己的作品走上講臺,是一副100*73厘米的大油畫。整幅畫只有黑白兩色,黑色的背景下,無數顆白星閃爍,星的光芒被扭曲成完美的弧線,相連在一起,正應了主題“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光和影渾然一體,明暗對比恰到好處。也正因此,雖然只有兩種色彩,卻不顯得單調。雖然有無數的星芒,卻不顯得紛繁。
“我給這幅畫命名為——星河。”說著,洛生的眼神望向蘇星河。
“這幅畫是我花了一周時間完成的。張先的詞借春光將盡,詞人惜春傷春,表達了自己內心情感的糾結。詞人想在春盡之時將殘花折下,卻因風雨而停滯不前,因此心有千千結。”洛生侃侃而談,星河看了竟有些癡。
“我的這幅畫想要表達的是,星河璀璨遙遠,但畫筆下有無限可能,可承載大千世界,只要勇敢,就不必糾結。謝謝大家。”洛生微微低頭,鞠下一躬。
“感謝洛生同學的分享,洛生同學,你還有什么話想對大家說的嗎?”
原本同學們還在猜測,這個人是不是洛生。但當老師一介紹,教室里立刻躁動了起來。
“哇,居然是洛生本人,他來咱們學校交換學習嗎?”
“有可能是拜到咱們學校某位大師的門下了。”
“要簽名啊!我今天剛好帶了他的畫冊。”
“沒想到他本人這么帥!粉了粉了!”
洛生揮了揮手,示意同學們安靜,聒噪的教室立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注視著洛生。
他開口道:“這個夏天是我最開心的時光,我的畫得到了大家的認可,我的努力沒有白費,也找到了自己愛的人。但另一方面,我是幸運的,因為是微博上的一些事情讓我受到關注。我的畫冊賣的這么好,肯定受這個影響。”
“另外,我還想說的是,最近一段時間我見了畫家,很多出版商,還有各種各樣的人。我對一種現象十分憤慨,就是畫家迎合市場。我認為藝術應該是單純的,不應摻雜商業的東西。還有人跟我說,希望我不要畫太多抽象的東西,那些太丑,不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我想說的是:藝術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美,而是為了傳達。我希望我的畫中能傳達出引人思考的東西,這是我的追求。謝謝大家。”他微微彎腰,又是一鞠躬。
洛生為什么會出現在這所學校里?蘇星河無數次思索這個問題。但每當答案將要涌上心頭的時候,她總是用力地將思緒牽引到別的地方。
他的愛,她怕了。
周日晚上,蘇星河獨自在畫室臨摹素描。深夜的教學樓十分安靜,她只能聽到自己排線是鉛筆親吻白紙的音樂。
忽然,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打亂了這段音樂。
是洛生嗎?
星河突然力道不均,“啪”地一聲,筆尖斷了,在畫作上留下一個突兀的黑點。
“這么晚了,還一個人畫畫。”熟悉的聲音。
蘇星河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有些許驚訝,不過很快平靜下來,古靈精怪地說道:“那不然呢,有你這個大畫家作同學,我壓力山大。”
“快別取笑我了,我給你帶了壽司。”
聽到有好吃的,蘇星河什么也不顧了,丟下筆就屁顛屁顛地跑到洛生跟前,搶了一塊壽司塞到嘴里。
“嘔,這什么味道啊!”蘇星河緊閉著眼,險些把壽司從嘴里吐出來。
“不知道啊,老板推薦的,說這個特別好吃。”洛生無辜地攤了攤手。
“你就甩鍋吧你,肯定是你故意的,買了這種難吃的東西搞我。”
洛生仿佛沒聽見一樣,又從盒子里夾出來一塊,說道:“啊,我再喂你一個,關心奮斗中的小妹妹,我義不容辭。”
蘇星河趕緊推開他的手,說道:“大畫家的無良關心,非奸即盜吧。”
“還真是。”洛生撓撓頭,笑了笑,“明天新生足球賽,我在二隊,你要不要來看?”
“我的天哪!你一個大哥哥還新生!欺負人啊!”
“可是我也大一啊,怎么不算新生?一句話,來不來吧?”
蘇星河轉過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警告地瞪了洛生一眼,說:“勉強答應吧,明天提醒我,不然本姑娘忘了,你就沒機會了。”
洛生跑過來,笑得像個孩子。星河沒理他,自顧自削鉛筆。
洛生拿了把椅子,坐到她旁邊說:“你還記不記得以前你幫我削鉛筆的樣子。”
“你很煩啊,哪壺不開提哪壺。”蘇星河撅著嘴,抱怨起來。
“這幾個月,你來畫,我幫你削鉛筆!”洛生拍了拍胸脯,一臉“什么都看穿了”的表情。
“你知道了?”
“知道了,木川告訴我的。”
星河眼睛一白,心中燃氣熊熊無明業火:“姚木川這個死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說。”原來蘇星河努力練習素描,想在這學期末出一本自己的素描畫冊。
但他看到洛生一臉堅定而溫柔的笑,氣全都消了。
“雖然有本少的幫助,但你也不要太驕傲。素描畫冊可不是很好出版的啊,現在市場比較浮躁,素描相比于其他又略顯單調。何況大家都把素描當作美術基本功,忽略了它本身的藝術性,這是一條很難的路啊。”
蘇星河低下了頭,不知為何,悵然若失。又抿了抿嘴巴,說道:“我會努力的。”
一陣鈴聲,教學樓要關門了。
這時門口突然響起一陣口哨,兩人一看,是姚木川。
“姚木川!”蘇星河大喊一聲,像兔子一樣沖了過去。
“你給我站住!”
“別追了啊,你是我姐姐!別追了!”
等蘇星河來到足球場時,雙方選手們已經開始熱身了。洛生一身藍白相間的條紋球衣,襯得身材更加高挑,儼然一副運動健將的形象。
洛生看到星河,遠遠對她揮了揮手,自信地豎起大拇指。周遭幾個洛生的小粉絲以為是在跟她們打招呼,擠眉弄眼地尖叫著。
蘇星河吐了吐舌頭,對他喊道:“加油啊。”
哨聲響起,比賽開始。美院隊的男生拿出了少有的男子氣概,跟著洛生滿場瘋跑,結果半場讓人家踢了個六比零。四十多分鐘,洛生就碰了一次球,還是用手把球懟出界。下半場他直接被換了下來,大汗淋漓地走向蘇星河。
蘇星河在看臺樂的不行,見洛生走來,一邊大笑一邊啪啪地鼓掌:“洛隊,您的黃金右手阻止了對方的激烈進攻,我為您鼓掌!”
洛生喘著粗氣,攤了攤手:“重在參與嘛,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蘇星河還是止不住笑:“我覺得你可以參加折返跑比賽或者排球比賽。”
突然,洛生雙腿一軟,倒在了蘇星河懷中。星河滿臉笑容瞬間湮滅,以為洛生出了什么事不停地喊:“你怎么啦!你怎么啦!”急得快要哭出來。
這時洛生突然抬起頭,邪魅一笑:“這么關心我的啊。”
蘇星河又氣又驚喜,豆大的淚珠終于從臉頰上滑落,在洛生腰間狠狠地擰了一下。
這時,蘇星河才意識到,洛生對她是如此重要,她不能允許洛生出任何一點差池。可是在她心中,洛生這樣優秀的人,她又怎么配得上。
晚上吃過飯,蘇星河又去了教學樓的畫室練習,洛生已經削好了鉛筆等著她了。
星河情緒有些低落,只是隨口跟他打了招呼,就過去畫畫。洛生在一旁默默地看,時不時指出她的瑕疵,也只是簡短的幾句話。
蘇星河對美術本就很有靈性,洛生只需點到,她很快就能領會。但作畫這種東西,更多的還要交給時間。
三個小時,一副人像完成,每一個細節都精致到無可挑剔。星河長舒了一口氣,看著洛生,眼里充滿復雜的感情。
好巧不巧,洛生剛要說點什么,姚木川突然發來一條微信,是張微博截圖。正是星河抱著洛生的照片。
評論區酸的要死,對星河一頓冷嘲熱諷。
星河打開自己的微博,私信爆炸。
“原來你就是洛生的女朋友吼,藏得夠深。”
“長的也不怎么樣嘛,跟我們家小洛洛完全不搭。”
“請你對他好點,不然……”
蘇星河看了又氣又委屈,但在洛生面前卻不敢表現出什么。
“不要理他們了,社會風氣就是這種人搞壞的。”洛生說。
蘇星河故作輕松:“沒事啊,他們說的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我,我完全不在乎。”
洛生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了許久,突然又開口道:“現在,你還是喜歡木川嗎?”
星河沒有說話,又是一陣沉默。
窗外的風偷偷溜進來,穿過畫板,穿過星河的筆尖,穿過洛生純白色的領口,又穿出屋外。
“教學樓要關門了,咱們回去吧。”
“嗯,好的,謝謝你。”
冬至,光禿禿的樹枝覆上一層厚厚的雪,來往的汽車碾壓著污水浸透的地面,卻絲毫不減慢速度。
幾個月的刻苦練習,星河畫技在同齡人中已是鳳毛麟角。洛生的在教授的指導下也進步飛速,名氣日盛。
她和洛生帶著七十二副近乎完美的畫稿走進第三家出版社的辦公樓。
“蘇小姐,您的畫確實十分優秀,基本功十分扎實,技巧運用也很到位,更難得的是展現了素描本身的藝術性。”編輯說道。
蘇星河對這種套話已經非常疲倦,但洛生還是著急的問:“有出版的可能嗎?”
“洛先生,您先別急,先喝杯茶。”編輯說著,推了推桌上精致的茶杯。“是這樣,對于畫冊的出版,咱們公司審批比較復雜,尤其涉及到素描……”
“素描就不能出嗎?”洛生嚴肅地問。
“能出,當然能出。咱們可以這樣,咱們社還有一刊雜志,要不先在雜志的上放幾幅,試試水,市場和客戶是需要培養的嘛。”
“市場!又是市場!藝術市場化了還能藝術嗎?那叫商品!”洛生聽膩了他們那套敷衍,聲色俱厲地說。
“算了吧,咱們回去吧。”蘇星河放下手中的茶杯,對編輯鞠了一躬,說:“謝謝您。”然后拿起畫稿拉著洛生走了出去。
編輯也站起身,說道:“實在不好意思。”
走到樓下時,她偶然聽到出版社的員工說:“要不是因為洛生,總編輯根本不會見這個女的。”蘇星河聽了趕緊看了眼洛生,好在他還在懊惱,沒有聽到員工的議論。
回學校的路上,兩個人踩著雪,走的很慢。旁邊一個男生正在給一個女生拍照,女孩子穿著純白色的羽絨服,身材修長,一只手摸著樹枝,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
“你怎么總是摸著臉。”男生邊拍照邊問。
“顯臉瘦啊,你這個直男癌。”女生嬌嗔著怪他。
蘇星河看著他們,莫名地想哭,但又笑著問洛生:“你什么時候走,我去送你。”
洛生一愣:“你都知道了啊,又是木川告訴你的?”
“這種事情用腳趾頭就想得到啊。你年少成名,家境又好,肯定要出國啊。到了巴黎圣母院,記得拍照給我也見識一下。”星河足尖輕點,哼著歌快走了幾步。
她又想起四月的那天,文化課集訓結束,剛下飛機的她滿心歡喜的接到媽媽的電話。卻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您好,您的母親病情突發,現在正在醫院急診……”
后面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到,紛擾的機場一片死寂。
星河爸爸很早就走了,媽媽一個人帶著她。小時候的她還不懂事,非要學畫畫,可是美術又是用錢鋪出來的路。她只有拼力地學習,終于要見到光明的時候,媽媽卻倒下了。她在機場哭的撕心裂肺,卻被微博網友杜撰的啼笑皆非。
她對洛生說了謊,她從沒喜歡過姚木川。她假裝樂觀堅強,只是為了拒絕他熱烈的情感。
又是那個機場,星河送洛生出國。
兩個人同戴著一副耳機,星河跟著哼唱:“這是個擁擠的地方,而我卻很平凡。”
“一路順風。”星河微笑著跟洛生握手告別。
洛生什么也沒說,轉過了身。
星河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倔強的背影逐漸模糊,松軟,崩塌。
蘇星河再見到洛生時,是在一檔訪談類電視節目。他一身筆挺的西裝,整齊的頭發,光鮮亮麗。女主持人問他:“您對現在浮躁的藝術圈有什么看法?”
“我認為商業化并不是一個貶義詞,事物的發展必然要經歷商業。藝術家通過作品獲得資本,才能更好的創作藝術作品。如果您把商業化看作是浮躁,那我可能不太認同。”洛生微笑著回答,獲得一片贊賞。
星河莞爾,她有時還會想起那個20 歲的洛生,那個流星一樣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