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梧屯依飯節田野考察

摘 要：本文通過對羅城縣大梧屯依飯節活動表演的調查研究而整理成文。文章從三個方面進行論述，一方面是依飯節前的準備工作;一方面是依飯節的法事活動;一方面是依飯節師公表演結束的后續工作。通過記錄這一歷史悠久的節日，了解真正意義上的依飯文化的持有者和傳承人。

關鍵詞：大梧屯 依飯節 田野考察

本次田野考察筆者于2017年11月12日凌晨5點從宜州市城西住所出發，當天親自駕車前往羅城縣大梧屯觀看依飯節表演儀式。本文主要來自本次的田野采風而整理成文。

一、大梧屯依飯節的歷史淵源

從一塊立于清代同治年間的《謝氏祠碑記》{1}中記載：“遠祖顏政，于明朝自閩中插越北部，逢辰丑末之年，立冬二月末，大會朝武依飯。”從謝氏族譜的歷史記載來看，依飯節距今有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了。梅山教派師公一直是整個依飯活動的文化持有人，師公的儀式表演集合了歌、舞、樂三位為一體的形式貫穿于整個依飯活動的始終。

大梧屯依飯節是大梧屯村民冬至過后舉辦的一場隆重的精神盛會，其舉辦的目的是為了慶祝年度豐收，以及向上天祈求來年的好收成。在依飯節期間，道教梅山弟子是整個活動的文化持有者。現場的村民觀眾在師公的引領下，享受和觀賞了一場隆重的節日。由于依飯節的傳承年代久遠，依飯文化已經深入仫佬族民們的身心。當地村民一提到依飯節就難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愉悅，每年都盼望著這場象征歲末和豐收的大節日的到來。現場除了本族村民外，還有大量的外來游客，大家都是懷著一顆虔誠的心，去觀賞和參與這場盛大的節日，并從活動中祈禱、還愿、釋放壓力、娛樂身心。

12日清晨，當筆者一行人到達大梧屯時，依飯節的準備工作已經就緒，相關人員在村門口已經貼了紅欄，紅欄上寫著具體活動安排如下：

大梧村依飯節活動安排

一、11月12日晚7時至11月13日下午3時道師念唱表演時間。

二、11月13日下午4時為聚餐時間。

三、11月13日晚8時為村彩調團表演節目。

歡迎大家前來指導、觀看。

大梧村委

2017年11月12日

二、依飯師公11月12日至13日的具體儀式程序

1.請圣。請圣是整個儀式的開端，師公由此環節慢慢將現場觀眾引入依飯節活動中。師公先點上紅燭，并且將村民事先準備的貢品擺放在活動舞臺上，然后敲鑼打鼓的念唱經文《大焚香》{2}，目的是為了敬請各位神靈降臨到本活動現場。這種由道教師公通過一定法事活動將各路神靈請到現場的行為也可稱為“請祖宗”，整個“請祖宗”儀式的時間非常的短暫，大概只維持了不到5分鐘的時間。

“請祖宗”環節之后，道教師公緊接著進行安廚儀式。安廚的目的就是為了答謝廚房為整場儀式所帶來的美食。師公為了對廚房以表足夠的謝意，特意拿出很長一段時間進行經文《啟壇焚香通用科》的念唱，具體經文內容如下：

煩勞下筵謹蒙速到，石崇東廚大廟，初上焚香，初伸口歎，香煙米糧。

此經文念唱一結束，師公就拿著一只公雞的腿在空中“畫雞字令”，至此，請圣環節宣告結束。

2.唱神。唱神環節是整個依飯節儀式活動維持時間最長的部分。師公在開始唱神之前，一定要先做暖場工作。只見師公手里拿著鑼、鼓進行演奏，也預示著現場觀眾唱神環節即將開始。在唱神環節中，主要的念唱經文是《朝上熟筵》，其主要的經文內容如下：

太陽鼓角鬧喧喧，歷歷聲聲到此時。早朝日出東山殿，如今漸漸又落西。化作木牛和木馬，化作烏鴨天上飛。著是吾神有得道，吾神各執五方旗。東方便把青旗引，三祖家先出墓中。

《朝上熟筵》是用漢文字寫成，而師公在念唱過程中使用的是仫佬語這種當地的方言。因此，即使聽不懂當地仫佬語的觀眾，也能理解經文的主要內容。接下來師公會戴上36神的面具（36幅面具只是范數，每一幅面具下可能代表多位擁有相似經歷的神靈）進行法事表演（如圖1所示）。36方神靈有其具體的經文念唱順序，當師公念唱完最后一位神靈梁九的經文后，唱神環節宣告結束。

3.招兵。招兵又稱為“團兵”、“合兵”、“集結兵馬”。儀式開始時，師公在祭壇正中將36碗生米擺成方形兵馬陣，并在碗中間插上小令旗。接著，師公雙腿跪在地上并嘴里念唱《地臺招兵牛哥科》的經文，其經文具體內容如下：

忽網鼓子孱，八官兵馬離山川。神是圣水土地降，白祝社兒來到壇。今日本書有狀請，參隨太尉到哥門。……

《地臺招兵牛哥科》的用意主要是召集梁王、吳王等神靈的兵馬。師公念唱經文完畢后，將雞冠血滴到每一個紅旗上面，然后將36碗生米集結在一個口袋中，以表示招兵任務的完滿。念唱結束后，師公在舞臺上接過主事者手中的一只公雞，右手拿起七星劍，并懸空寫著“超牲度命”4個字。待字寫完后，師公立即用嘴咬破公雞的雞冠，并將雞冠血盛入放有鹽和水的碗里，緊接著將36碗生米倒入血水中，小紅旗也插在了米中，以象征著兵馬的力量。

在招兵環節中，最重要的就是師公要念唱“白馬姑娘”的經文，因為“白馬姑娘”是整個依飯活動重要的神靈之一。在唱“白馬姑娘”唱段時師公必定會大展念唱歌喉和舞蹈（武打）動作表演，可以認為白馬姑娘是招兵儀式的重頭戲碼。《白馬姑娘》的具體歌唱經文如下：

前神送福歸筵上，白馬姑娘來赴臨。攻天唱，嘆天唱，且唱韶州白馬娘。葬后之時未幾久，家中禍害起重重。

此段經文主要講述白馬姑娘偷習武藝，并在無意中將兩位親哥哥的鹽、茶葉劫持，當兩位親哥哥得知被親妹妹劫持后就氣死了，白馬姑娘隨后也死亡，并在數日后復活的感人故事。師公在演唱《白馬姑娘》唱段時全程伴有武打動作，由一位道教師公手持長柄刀，一位師公手握法棒，兩位師公先是在儀式供桌前相對而視。緊接著兩位師公刀棒相交武打了起來。整個《白馬姑娘》經文唱段過程的氛圍非常的激昂和熱鬧，現場的觀眾看得是目不轉睛，完全被師公的演繹給吸引住，仿佛是白馬姑娘真的附體師公一樣。

4.點牲。點牲是整個依飯節活動最為簡單的環節。在依飯節活動開始之前，村民會事先準備好36只公雞，依飯師公挑選其中的1只進行宰殺。公雞是仫佬族圖騰文化的象征（如圖2所示），預示著族群的興旺和希望。接著用紅色的紙去點燃其余沒有被宰殺的公雞，并在空中手寫“超牲度命”四個大字。至此，點牲環節結束。

5.勸圣。此環節中，依飯師公一邊口中念著經文《勸圣科目》{3}，一邊手拿酒杯向眾神靈勸酒。師公的勸酒過程有一定的先后順序，每一位神靈有相應的唱段，師公只需要按照經文的本子進行念唱即可。當師公將最后一位神靈勸酒完畢后，行壇師公將勸酒環節中所念唱的經文進行了焚燒，至此，勸圣環節結束。

6.送圣{4}。此環節又稱收兵或者送梁九，是依飯活動的最后一道程序。依飯師公肩挑紙錢，在舞臺上來回行走，并在嘴里有序的念唱各位神靈的名字。梁九是依飯師公要送的最后一位神靈，所以，當師公念唱到梁九片段時，師公會用很長一段時間單獨演繹送梁九。師公念唱一段經文后，手拿豬尿泡向村口跑去，并在一片田里將豬尿泡踩破，以表示去除晦氣，來年好收成。接著，不遠處的村民點燃了爆竹，至此，整個依飯活動結束。

三、依飯師公表演結束的后續工作

依飯活動一結束，參與表演的師公們就來到后臺換裝，他們將專業的道服脫下，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接著，師公再次返回活動現場，將各類法器、經文、道具收入車子中。并且師公將貢桌上的豬頭、豬腳、豬尾以及籠子里尚未宰殺的雞全都拿走。其次，活動過后的芋頭牛被各戶領回2個，谷穗被各戶領回3束。此時，祠堂的大院子里已經擺了好幾桌，以供師公和村族人共進晚餐。菜品主要有：魚、豬肉、雞、鴨以及各種其它種類的素食。晚宴聚會上，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來到現場，場面十分熱鬧。至此，整個依飯活動結束。

四、依飯節的傳承與發展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十分依賴于“人”，由于很多從事仫佬族依飯節祭祀儀式文化持有者的思想、觀念發生變化，導致依飯節的傳承鏈出現了明顯的弱化，當前，做好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和保護工作具有重要的意義。

1.培養依飯節儀式活動傳承人

依飯節道教祭祀儀式傳承人的培養是保護和弘揚依飯節這一非物質文化傳承的關鍵措施。當前，應當大力宣揚依飯節這一傳統節日的重要性，讓更多的人愿意從事依飯工作，并且讓傳承人看到從事依飯節的法式活動是有一定的地位和經濟收益的。

2.修訂科學、合理的教科書，發揮學院傳承的優勢

道教師公在演出的同時也從事教學工作。師公可以通過學院獲得一些作家或者教科書編委的同意，把自己的口傳心授的傳承模式變成固定的教科書模式。隨著時代的不斷發展，依飯節道教祭祀的生存土壤也出現了很大的改變。基于我國的當前教育背景，學院建立科班讓依飯文化持有者進行教課不失為一個正確的傳承道路。

3.培育觀眾，培育社會需求

社會需求決定其發展。基于此，在仫佬族非物質文化遺產“依飯節”的傳承和保護中，必須意識到培育觀眾和社會需求的重要性，只要需求增多，則愿意從事這一行業的人也自然增多。

結語

依飯活動是仫佬族最大的節日，也是仫佬族歷史最悠久的節日。在整個依飯活動的過程中，仫佬族民、外來的觀眾以及依飯師公都積極參與進了整個活動，并且收獲了喜悅，是真正意義上的依飯文化的持有者和傳承人。筆者會繼續跟進調查，希望能收獲更多的第一手田野資料。

注釋：

{1}仫佬族依飯節的祭祀音樂[J].藝術評鑒出版社，2016（5）.

{2}謝美琳.大吾屯依飯節考察報告[J].人間雜志出版社，2016（2）.

{3}謝美琳.民族音樂學視野下的音樂與認同[J].黃河之聲雜志出版社，2017（3）.

{4}潘琦.仫佬族通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

注：本文系2018年和田師范專科學校校級課題一般項目“仫佬族依飯節傳統音樂文化研究”（10765018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