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本訊
“商品,賣的是故事”,這是當今很多商家很多廣告商都在刻意尋找的“點”。把商品講出故事,講好故事,甚至挖空心思找出故事,似乎就找到了它的賣點。而天蓮閣總經理黃駿紅一再說,“我是一個不會講故事的人”。實際上,黃駿紅卻是一個真正有故事的人。我想,她不是不會講故事,而是不愿意用講故事的方式賦予商品太多的商業味道。在她身上,關于茶的故事太多了,也許一時不知從何說起;也許她要用更多的精力去關注的海峽對岸她剛剛成立的“英雄聯盟”的茶場和那些勤勞的茶農……
2020年青島的夏天,是個多雨的季節。聯系黃總約定采訪時間的時候,本來約定在老店,但黃總說雨天那里不很好找,還怕我淋雨,就很體貼地換到這家開業不久的臨街的新店——天蓮閣。我來到的時候是午后兩點多鐘,臨街的店鋪在綿綿細雨中顯得更加清新。
果然如黃總所說,走到東李茶城西區六街,一眼就看到了“天蓮閣”這個頗有特色的招牌。
進入敞亮的大廳,黃駿紅和她的丈夫欒斌已經在茶臺前等著我了,幾塊用繁體字寫著“頭等獎”的金匾高高地掛在墻上,架子上整齊地擺滿了各種精美包裝的茶葉。
看到我對那幾塊金匾頗感興趣,黃總指著說:“這是臺灣茶商送給我們新店開業的,剛剛飛機運過來。”我看看落款:南投縣茶商業同業公會,時間是2020年6月6日。
“我們只做臺灣烏龍茶,而且只做中高端的臺灣烏龍茶。”黃總自豪地說。
“那貨源怎么能保證呢?”因為如今不少商家所賣的所謂臺灣茶,其實很多都是來自泰國、越南等地的“臺式茶”,根本就不是原產于臺灣的茶葉,畢竟,臺灣茶的產量不高,何況中高端的烏龍茶呢?
一說到臺灣茶,黃駿紅一下子神采飛揚起來,一個“不會講故事”的人把自己與臺灣茶的淵源娓娓道來。
2008年,本來就愛茶喜歡研究茶的黃駿紅由于機緣巧合,碰到一個想要轉手茶店的朋友,也正好在尋找合適的下家。雙方一拍即合,很快交接。
接手后的黃駿紅興致勃勃地開始了自己的茶葉生意,沒幾天,她就發現,僅靠自己喝茶的那點經驗和道聽途說的所謂“茶經”,是遠遠不夠。甚至連客戶都有應付不了。
于是,她開始了自己的“取經之路”。先是自己開車去濟南學習。“那時候沒有導航,全憑自己滿腔的熱情,其實也就是膽大。”回憶起往事,成熟干練的黃駿紅依然充滿青春的那股朝氣。這一學就是一年多,黃駿紅基本掌握了茶葉的經營之道。茶店也開始進入正軌,有了自己的進貨渠道和老客戶。她靠自己良好的信譽、優質的服務,和靠得住的好茶,維護好,吸引越來越多的回頭客。
但隨之而來的是客戶的要求越來越高,為顧客尋找更好的茶葉,成了困擾她的一個難題。
“只有再去取經”,2011年,經營茶葉店已經三年的黃駿紅不滿足于對茶葉知識的了解,她想走出去,看看真正的臺灣高山烏龍茶到底是怎么生產、加工、制作的。她說:“三年來,一直從內地茶商的手中收茶來賣,對臺灣的烏龍茶還只是一知半解。沒有實地考察,就是對顧客講解起來,也缺少一些底氣。”
于是,這一年,她毅然踏上了去臺灣的航班。而這一次臺灣之行,開啟了她每年兩到三次的“尋茶之旅”,也因此成為了一個連接海峽兩岸的茶葉使者。
林語堂先生說“只要有一杯茶,中國人在哪里都會高興起來。”對于茶商黃駿紅來說,她的學茶、選茶的經歷就不能僅僅用“高興起來”來描述,她甚至還真正地走進了海峽對岸茶商的世界,一起合作干出了一番事業。
這一次去臺灣是跟旅行團去的,但她不像其他游客一路去觀光,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是肩負使命而來的——肩負喜歡臺灣高山茶的朋友的殷殷期待。黃駿紅先是把第一站定在了著名風景區——阿里山。阿里山有著名的茶葉產區——樟樹湖,那里屬于高冷茶區,茶葉產量低,但濃香甘醇,回味無窮。這里海拔2000公尺以上,一年四季云霧繚繞,四周高山環列,氣候涼爽,平均氣溫為攝氏10.6度,夏季平均14.3度。站在山上看云海,宛如人間仙境。這仙境對游客來說,是莫大的享受,可是對黃駿紅來說,她顧不了這些。
要找到好茶,就要聯系當地茶農。白天,她奔波于阿里山的茶場,與茶農交流,看他們采茶、炒茶、賣茶;晚上,就住在山上的小木屋里,木屋里只有簡單的生活用品,晚上睡覺時,冷風帶著大霧透過木屋的縫隙直撲進來,是那種刺骨的冷。在那些難以入眠的夜晚,黃駿紅一想起愛茶人期待的目光,想著自己對茶的喜愛,所有的痛苦煩惱就都煙消云散了。
阿里山的尋茶之行,黃駿紅對臺灣烏龍茶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也有了更深的感情。愛茶,惜茶,更講究“茶緣”,找到一款好茶,她更愿意與愛茶人一起“品”。讓她感觸特深的一件事就是臺灣人對茶的敬畏,因為敬畏更知道珍惜。雖然高寒地區茶葉的產量極低,要買到很難,都要提前守候預約,但茶農每賣出一份茶葉,總會對茶商深鞠一躬:“多謝關照!”這讓黃駿紅感動不已。
以感恩和喜悅之心待人待事,心自然就靜了下來;心一靜下來,人生的許多況味就慢慢品了出來。“人生如茶”,真是有其道理在的。徐渭在《煎茶七類》中說:“煮茶非漫浪,要須其人與茶品相得。”煮茶不是一件很隨便的事,它需要煮茶人的人品與茶品相當。黃駿紅開始對茶“悟道”,開始進一步學習研究茶,研究茶與人的“合一”。
只有了解了茶的歷史,才會和它一起成長。
說起烏龍茶的來歷,她也如數家珍。據說烏龍茶是一位叫林鳳池的臺灣人從福建帶到臺灣的。林鳳池想參加科舉考試,可是家窮沒路費。鄉親們得知此事后,紛紛捐助路費。他考中舉人返臺時,覺得應該給家鄉人們帶點禮物。于是就帶了36棵當地有名的烏龍茶苗回臺灣。后來,經過臺灣鄉親們的精心培育,凍頂山建成了一片茶園。再后來,林鳳池奉旨進京,將此茶獻給了當時的道光皇帝。皇帝飲后連連稱贊,賜名“凍頂烏龍茶”。臺灣的地理和氣候適合其成長,加上茶農靜心養護培育,于是就慢慢擴散開來。
作為“高級茶藝師”和“高級評茶員”,黃駿紅既能靠感覺器官評定茶葉品質(色、香、味、形)高低優次,還能將茶葉沖泡過程和效果技巧化、唯美化,追求茶藝美,盡量規避、淡化茶葉缺點,力求發揚茶葉優點,努力體現品飲的美感。
把喝茶由“物質”層面上升到“藝術”的境界。這也是臺灣之行帶給她對茶的認識的一個提升。
說到品茶,她邊示范邊講解:一看外觀 。凍頂烏龍茶外形卷曲,呈半球形,色澤墨綠鮮艷,有類似于青蛙皮般的灰白點,且條索緊結彎曲。二看沖泡。將凍頂烏龍茶沖泡后,其湯色呈橙黃色,有近似桂花香的清香,湯醇厚甘潤。三看葉底。正宗凍頂烏龍茶的底邊緣有紅邊且葉中部分呈淡綠色。
在臺灣阿里山這15天,她經歷過突如其來的塌方、在九曲十八彎的環山小路上驚心動魄的行走,處處險象環生。她目睹采茶之不易,更是親眼見證了臺灣茶農的樸素和堅守,對茶的敬畏,對茶商的尊敬。她走訪了許多當地的茶農、茶室,慢慢品到臺灣烏龍茶的“奧妙”,開始“登堂入室”了。但同時她也進一步了解到,要找到更好的臺灣烏龍茶,還要去海拔更高處——大禹嶺。
大禹嶺烏龍茶區地處臺灣合歡山,剛好是在南投、臺中、花蓮三縣交會點,海拔高度在2200公尺以上,是全世界海拔最高的烏龍茶產地,所生產的高山烏龍茶口感醇厚,香氣芬芳,一般認為是臺灣高山茶中最好的產地。大禹嶺是臺灣新興的高山茶產區,茶區開墾不久,但所產的茶葉已經是公認臺灣最頂級的高山茶。大禹嶺茶之所以廣受歡迎,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地處2600 公尺的高山,寒冷且溫差大,在這種環境下茶樹生長緩慢,因此茶質幼嫩,茶味甘醇,加上當地排水良好的酸性土壤,得天獨厚的環境造就出獨一無二的好茶。
滿懷喜悅地帶回阿里山的優質茶葉,也帶回了去大禹嶺尋找更好的高山茶的念想。
2014年出發之前,黃駿紅制定了 詳細的行程,還找到了在當地的一位“青島老鄉”——臺灣老兵的兒子郝志益做向導。
在大禹嶺,黃駿紅找到了一位年逾七十的老茶農——應媽媽,這位視茶為生命的老人,依然每天埋頭在茶園勞作,“每一個茶農的手,幾乎都是傷痕累累。”
大禹嶺的茶,不用化工肥料,而是用一口大缸裝滿豆子、花生、地瓜等等農作物發酵成有機肥料,也從不用除草劑,平日除草,都是用鐮刀。每一斤茶葉,凝聚著茶農的多少心血!
“更讓人難以忘懷的是茶農對茶的敬畏之心。”黃駿紅說到這里,神色也頓時莊重起來,“半夜出茶時,80多歲的老人對每位買茶人鞠躬致謝。”要買到大禹嶺的茶不易,茶農還如此虔誠,這讓信佛的黃駿紅悟出:這實際也是對自己的勞動和收獲的感謝。
自此以后,她堅持每年春冬兩季,數次往返臺灣,親自背貨回來。黃駿紅說,一次次尋茶,是為了愛茶人,為了老茶客,更是為了自己的理想,為了自己的初心。
2019年,與四位臺灣茶農(其中一位就是青島老兵的兒子——郝志益)合作組成“英雄聯盟”,生產“大禹嶺英雄”牌烏龍茶。多年的努力、奔波,終于有了自己在臺灣的生產基地和品牌。
如今的黃駿紅經營著五家茶店,帶領著自己的兩個妹妹也下海經商。我看著墻上的榮譽,感慨著這豐富充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