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俊峰 李曉東
摘要:網絡恐怖主義將傳統的恐怖主義置于網絡社會這一虛擬空間,利用網絡社會的跨時性、跨域性、信息“爆炸式”傳播等特點,將恐怖主義的危害性無限放大,成為人類社會發展進程中的“毒瘤”。當前,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存在過于追求打擊成效而忽略人權保障;過于依靠國家力量而忽視社會力量;人工智能、大數據等科技工具應用的效用等問題。在犯罪治理理論框架下,可以從“安全—秩序”價值分析、“國家安全—社會治安”效用分析和“保護—限制”策略分析三個維度入手,深入探討并解決網絡恐怖主義治理中面臨的諸多問題。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應當堅持安全需求導向、社會治安效用導向、權利本位策略導向三個基本導向,從而實現合理價值定位、最優策略選擇以及最佳治理效果。
關鍵詞:網絡恐怖主義;公共安全;社會秩序;犯罪治理;路徑選擇
中圖分類號:D631.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8-5831(2020)06-0176-10
網絡恐怖主義是一種典型的非傳統安全,是恐怖主義寄生于互聯網而衍生出來的新形式,并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達而日益猖獗。相比于傳統恐怖主義,網絡恐怖主義具有跨時化、跨域化、信息“爆炸式”傳播等特點。進入互聯網3.0時代后,網絡開始由信息媒介向生活平臺轉變,電視網、互聯網、移動通信網從“三網并存”走向“三網融合”,網絡與現實世界的高度融合使其成為海、陸、空、天之外的“第五空間”[1]。與此同時,恐怖主義分子也認識到網絡空間的重要性,從而不斷改變、創造出自己的新形式、新方式和新方法。面對恐怖主義的新變化,各國都積極作出應對。但由于互聯網特有的隱蔽性、匿名性,這一威脅始終沒有從根本上得以消除。基于此,針對網絡恐怖主義的特殊性,將現實治理理論的邏輯進路引入進來,對原有的網絡恐怖主義治理方式進行反思并以此為基礎予以優化是本文的旨趣所在。
一、網絡恐怖主義治理的“安全—秩序”價值選擇探討
價值是一個表征主體與客體之間關系的范疇,是主客觀的統一[2],即客體對于主體需求的滿足程度以及主體對客體需求滿足程度的感知,當客體的需求滿足程度與主體的需求感知程度相匹配時,則產生最優的效益,實現了價值追求。網絡恐怖主義是一種典型的危害個體、群體、社會乃至國家安全的犯罪行為。在防治網絡恐怖主義過程中,必然蘊含著價值追求和價值選擇,這決定了防治網絡恐怖主義過程中的最高目標,也可以防止出現價值扭曲和價值偏差的問題,從而最終決定了打擊策略的選擇及其效果。在打擊和預防過程中,從治安治理視角探討網絡恐怖主義的價值選擇問題,其實質是“安全”與“秩序”的價值選擇問題在網絡恐怖主義犯罪行為中,其行為所侵害的可能是個體、群體、社會甚至國家的安全權益,這里的個體是指不特定個體,力求在整個社會范圍內制造恐慌氣氛,其安全威脅不是某個具體的個體安全,而是公共安全。同時,為了滿足這種公共安全需求必然需要相應的具有普遍約束力和強制力的制度來保障社會治安秩序,因此網絡恐怖主義產生了“安全”和“秩序”這對相倚互動關系的基本問題。,即是以人與社會的安全需求滿足為最高價值追求,還是以秩序維護者的制度需求滿足為最高價值追求[3]。
(一)網絡恐怖主義治理中公共安全與社會秩序之間的關系
1.公共安全是自變量,社會秩序是因變量,兩者相倚互動,相依相變
網絡恐怖主義是恐怖主義近年來衍生出的一種新形式,發生于網絡這一新興空間,其犯罪行為結合了網絡犯罪和恐怖主義犯罪的雙重特點。因此,無論是從形式上、內容上,事實從危害性上看,網絡恐怖主義所造成的公共安全危害都是因時而變、因事而異的此處的“因時而變”中的“時”是指時代,即網絡恐怖主義是時代發展潮流的產物,是恐怖主義的最新動向。因此,在防治過程中難以及時生產出應對網絡恐怖主義的相關制度,提供及時有效的治安產品。此處的“因人而異”中的“人”是抽象的人的概念,即不特定的個人、群體、社會、國家。網絡恐怖主義在實施恐怖行為時,針對不同的對象會采取不同的方式和方法。。由于安全需求是個體、群體、整體的第一需求,在面臨恐怖主義侵害時,公共安全需求便成為最緊迫的需求[4]。恐怖主義活動打破了既有安全穩定的社會秩序,國家在防治恐怖主義活動的過程中通過相應制度的更新完善確立了新的社會秩序,從而最大限度地維護公共安全。因此,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公共安全是自變量,社會秩序是因變量,兩者相倚互動,相依相變。
2.公共安全關系是劃分社會秩序邊界的根本依據
網絡恐怖主義在實施過程中由于針對的對象不同,其行為產生的影響力范圍和層級也不相同。在不同范圍和層級之間,社會公眾所需要的社會秩序亦不相同。如上文所述,網絡恐怖主義的行為具有擴大化、多樣化、復雜化等特點,其行為可能針對不特定個體、群體、社會乃至國家。例如,恐怖分子利用病毒對銀行金融賬戶進行盜竊,用以籌集恐怖襲擊的資金,便直接影響到公共安全、銀行金融系統安全、公共財產安全等,也間接增加了社會公眾遭受恐怖襲擊的潛在風險。為了滿足這方面的公共安全需求,國家需要加強銀行等金融機構的網絡安全能力,恢復銀行正常的運行秩序。至于社會公眾安全需求的滿足,則需要政府通過具體的預防性措施維護社會秩序來實現。這種預防性的措施是否能夠真正落實并起到實效,取決于政府對當前反恐需求的判斷和決策。因此,公共安全關系決定了社會秩序的邊界,社會秩序的邊界只可能小于或者等于公共安全需求。
現實世界中,公共安全關系的邊界是可以擴張的
或縮小——為了節省避免文字的繁瑣,只采用擴張這種社會公共安全關系的發展方向進行分析,其縮小的分析方式同擴張的分析方式,對于網絡恐怖主義的秩序分析亦同。,由此決定了社會秩序的邊界同樣是可以擴張的。公共安全關系的擴張主要有兩種基本形式:一種是自然擴張;一種是強制擴張
強制擴張的形式主要是治安秩序的供給者或主導者利用手中的強制力,強行將秩序的適用范圍擴大,即通過強制力將制度或程序強行推廣到更大的范圍。。現實中社會秩序的建立是通過理性的制度和完備的程序實現的,強制擴張的方式可能導致程序和制度的異化,進而對整個社會的公共安全關系產生負外部性。在網絡恐怖主義的防治過程中,社會秩序的強制擴張同樣可能會產生負外部性。同樣,如果國家和政府在打擊恐怖主義融資過程中出于自身安全需要和部門利益制定了過于嚴厲的制度或機制,就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社會公共資源的浪費,甚至可能導致反恐制度執行的擴大化從而帶來侵犯人權的風險。
(二)網絡恐怖主義治理下公共安全與社會秩序何者為最高價值導向
公共安全與社會秩序何者為最高價值導向,其實質就是何者為價值本位的問題。安全的內涵為主體所感受到的危懼感以及客觀世界所存在的一種實然的危險,倘若主客觀不統一,安全則無從談起
此處的“主客觀不統一”是指缺乏安全關系中的主體或者客體,即離開了人的主觀感知,也就無所謂安全和不安全;離開了客觀危險源的存在,同樣不能稱其為不安全;客觀的危險源沒有進入人類社會關系中,也無所謂不安全。參見王均平《安全,還是秩序——治安理論與實踐之上位概念分析及選擇》(《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6期)。。因此,安全是一種主客觀相統一的關系范疇,只有當現實的危險進入社會關系的領域中,“安全”才稱之為安全。而秩序作為一種調適社會關系的規則機制,目的是為了在人類社會復雜多變的社會關系中,盡其所能建立一種相對客觀的、穩定的社會關系,從而避免社會的無序和動蕩,避免一切人對一切人的戰爭。從這個角度來說,秩序的產生、變更、完善是為人們能夠對自己行為產生合理的預期性、對自己的人身安全以及所有物的歸屬秩序免除危懼感。因此,秩序的產生是為了維護“人”的安全,安全是目的,秩序是手段。網絡恐怖主義卻突破了傳統的安全觀,將危懼感從國家引向個人,再反作用于國家。當前,在國家的“秩序”話語體系下,維護國家利益和社會安定的理由似乎可以勝于一切,成為國家建立一切制度、機制的擋箭牌,打擊網絡恐怖主義的相關規則、機制構建更是得到了全面支持;但人們卻忽視了建立穩定秩序的目的和本質——公共安全。因此,在治理網絡恐怖主義的過程中,必然需要拂去表象探究本質,將安全納入“人”的關系范疇這一“元關系”中
此處的“元關系”是指更本位、更抽象、更深刻的關系。無論是物質關系還是人際關系,其本質要素都需要與人建立關系,即個人與個人之間的關系構成了群體、社會、國家的基礎單元。人與物的歸屬關系最終同樣需要納入人的關系網中,因此元關系是更本位、更抽象、更深刻的關系。。
在定位價值偏好時,需要凝練出具有普世性的終極目標,用以統領其他偏好選擇。在這個意義上講,安全比秩序更具根本性,安全是人類一以貫之的追求,是人類社會永恒的主題。由上文可知,網絡恐怖主義下公共安全是自變量,社會秩序是因變量,公共安全的發展變化決定社會秩序的發展變化,社會秩序的發展變化應適應公共安全的發展變化。因此,應以公共安全作為其最高價值追求。明確價值追求的目的在于把握好防治網絡恐怖主義的大方向,做到從網絡恐怖主義發展的實際情況出發,準確、合理地制定相關政策、制度,有效打擊網絡恐怖主義犯罪,從而構建良好的社會秩序。
二、網絡恐怖主義治理的“國家安全—社會治安”效用探討
網絡恐怖主義作為恐怖主義衍生出來的一種新形式,對其防治“手段—結果”的效用分析不僅決定著傳統打擊手段的適用性以及適用程度,還決定著新的防治手段的有效性以及調適程度。網絡恐怖主義作為嚴重危害公共安全的一種犯罪,其對象是國家公共安全和社會公共安全。在一定情況下,其危害層次可以相互轉化,因此“國家安全”與“社會治安”始終統一于“公共安全”這一終極目標。“國家安全”和“社會治安”兩個維度的角力主要體現在治理網絡恐怖主義的系統化與制度化構建過程中,并通過運行過程中的效用水平得以驗證和修正,即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效用衡量偏好是以個體、群體的安全需求滿足為最基本、最重要的評估標準,還是以整體、國家的安全需求滿足為最基本、最重要的評估標準。
(一)網絡恐怖主義下國家安全與社會治安之間的關系
網絡恐怖主義雖然是發生于網絡社會的犯罪行為,但其犯罪本質仍為人的行為,即人們在恐怖主義氛圍影響下,通過有意識、有目的的網絡行為作用于網絡社會以制造恐怖氛圍,實現其政治、宗教目的的活動
基于班杜拉的三元交互決定論,在分析事件時,把事件產生的原因視作環境、認知和行為三者交互決定的結果,因此在分析網絡恐怖主義的成因時同樣考慮了環境、行為和認知因素交互決定作用。參見班杜拉《思想和行動的社會基礎:社會認知論》(上冊)(林穎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年版第32頁)。。社會治安著眼于“人”的安全,更關注個體與個體、個體與群體、個體與社會、群體與群體、群體與社會之間的安全。近年來,恐怖主義所襲擊的對象越發針對軟目標,即普通民眾或某個群體。通過簡單、暴力、直接的襲擊引起整個社會的恐慌,從而宣泄其政治、宗教等訴求。在很多情況下,恐怖分子通過網絡傳播“恐怖音視頻”、宣揚宗教極端思想,致使原本無辜的宗教信徒將宗教信仰同宗教極端思想混同,將“伊吉拉特”思想同“遷徙圣戰”混同,將對“真善美”的追求同“為圣戰事業獻身”混同。正是在一系列的認知偏差中,無辜的信教群眾被宗教極端思想洗腦、異化、激進化,最終成為一名恐怖分子,其自身安全無法得到保障的同時,也危害了他人甚至社會的安全。網絡恐怖主義在人們思想的極端化、恐怖化過程中起到巨大的助推作用。因此,維護社會治安必然要關注個體安全,個體認知偏差的糾正是解決網絡恐怖主義乃至其他安全問題的根源性手段之一。
在傳統安全觀中,“國家安全”是國際間公共安全關系問題,在其所有論域中,國家都被視作一個政治、經濟、文化的同質性整體的主體[5]。此時,國家安全被視為一個“國與國”之間的整體概念,與之對應的是“國與國”之間的安全關系,一國的軍事力量是維護國家安全的主要手段。從國家的產生來看,其之所以形成是因為人們為了更安全地生活所讓渡出來的權力的集合體,這是國家合法性產生的來源和基礎。因此,國家被推翻或顛覆同樣必須依靠人民的力量[6]。網絡恐怖主義中利用網絡社會的跨域性、跨時性、對象的廣泛性等特征將宗教極端思想、民族分裂思想在網絡上傳播,其影響到的不僅僅是特定的個人和群體,而且是所有使用網絡的群體。對此如果不加節制,整個社會都將被恐怖思想影響,甚至可能產生顛覆性后果。以我國國家安全為例,“三股勢力”已成為危害我國國家安全和人民安全的重要因素。他們通過宣揚恐怖思想、實施恐怖行為、制造恐怖氛圍,殘害無辜群眾,影響國家的安全與穩定。其主要目的就是實現新疆的獨立,建立所謂的“東突厥斯坦伊斯蘭國”[7]。網絡恐怖主義分子通過傳播恐怖音視頻、興辦網站論壇等形式,大肆宣揚宗教極端思想、民族分裂思想和恐怖主義思想,從信教群眾入手,煽動民族敵對情緒,更容易引發群體性乃至社會層面的公共安全事件,進而危及國家安全。
基于以上論述,網絡恐怖主義下,國家安全和社會治安統一于“人”的安全。同時當社會治安受到嚴重損害之時,其個人、群體的安全事件便可能上升為社會層面乃至國家層面的公共安全事件,進而個人安全需求實現從“社會治安”向“國家安全”的轉化。因此,保障“人”的安全才是維護公共安全的治本之策。
(二)網絡恐怖主義治理下國家安全與社會治安何者為效用導向
在由治達安的過程中,安全和秩序作為因變量和自變量,兩者相倚互動、相依相變。良好的秩序是安全狀況最直接的體現,而維護秩序最有效的手段就是設立制度,通過制度來平衡國家公權和社會私權之間的關系。在公共安全面前,既要防止國家權力過于膨脹,過于干涉公民的個人權利;同時也要防止公民權利過于強大,阻礙國家正常秩序的運轉。此時就涉及制度的效用問題。在制度層面,不僅包括法律法規等硬法,還包括了村規民約、行業協會規定、道德約束等軟法;不僅包括國家主體層面,還包括社會主體層面,因此所涉及的制度績效問題自然也是不同層級、不同方面、不同主體。
在制度績效論域范圍內,其必然涉及縱向權力配給和橫向權力配給的制度效用問題。在傳統恐怖主義犯罪中,我國乃至世界的反恐制度、反恐手段和反恐資源主要依靠國家配給,反恐力量在執行反恐任務時其權力的本質是一種國家權力。在“利維坦”式的權力面前,反恐力量可以動用一切的制度資源來滿足自己的反恐需求。從實用主義的角度,總是將多數人的利益凌駕于少數人的利益之上[8]。這種觀點為反恐資源的無限投入提供了合理說辭,故而資源投入不再受邊際效用的約束,“反恐”問題的投入則變成了一個資源“黑洞”。在網絡恐怖主義防治過程中,若一味強調以國家安全為效用導向,一方面,很容易造成國家資源的無限投入,進而造成資源浪費,資源分配不均的后果;另一方面,在反恐制度的構建過程中,防治手段的特殊性與當前法治國家建設之間很容易產生價值沖突。突破人權保障的特殊制度和缺乏透明的公開渠道以及反恐人員的執行異化,將會在很大程度上損害法治建設。在這種為了保障國家安全利益而突破法價值的特殊制度下,普通民眾會對法律制度產生極大的不信任,甚至是恐懼,進而阻礙法治國家建設。因此,在國家權力話語體系下,只有建立在民主基礎上的反恐對策或者制度才能贏得多數人的認同,其執行才更有效力。
網絡恐怖主義是科技發展與恐怖主義相結合的產物,具有恐怖行為多樣化、擴大化、復雜化,以及襲擊對象不特定等特點。人人都可能成為被攻擊的目標,因此人人也都是需要被保護的對象。同時,網絡恐怖主義也為獨狼式恐怖襲擊提供了宗教極端精神、襲擊技術和攻擊策略等多方面的支持。從某種意義上說,下一次恐怖襲擊的時間、方式以及傷亡等也都變得愈發不可預測。因此,僅僅依靠國家自上而下的資源投入和制度規制不可能滿足每個人免受恐怖襲擊侵害的安全需求。我國在心靈的秩序即宗教的高級法方面還處于初創階段[9]。在缺乏普遍的價值共識和宗教信仰的基礎上,網絡恐怖主義對于極端宗教思想的傳播使得人人都有可能成為宗教極端分子,人人同時也是需要被防范的對象。因此,網絡恐怖主義的防治從來不是單純依靠某方力量或者某種制度的事情,而是依靠彼此聯系著的運動著的社會關系發展的產物,即個體之間、個體與國家、社會與國家間關系兩兩互動,共同致力于維護公共安全的產物。
帕特南教授指出:“垂直的網絡,無論多么密集,無論對其參與者多么重要,也難以維系社會信任與合作。”[10]其觀點強調了橫向、水平的社會網絡對于公民之間信任和包容關系的培養和建立具有重要作用。多元的社會網絡構造了多元的社會資本類型,而其中那些具有水平結構、弱關系、包容異質成員的連接性社會網絡更加易于人們形成良好的人際關系、互助合作、彼此信任,進而借助情感鏈接凝練社會資本存量,提升社會資本質量,最終成為提高制度績效的潤滑劑[11]。在制度績效維度上,網絡恐怖主義的防治需要以人為出發點,發揮社會中個人、群體、集體以及國家各方力量在其各自層級的獨特作用,增加社會資本的存量,發揮社會資本對于優化資源配置和提升資源利用率的作用,形成不同個體、群體乃至社會的合力,進而實現“全民反恐”的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講,對于網絡恐怖主義的防治需要改變傳統的國家導向,轉為社會導向,在正確的價值引領下,形成多層次的社會結構,將民主與政治相結合,最終才能形成由治達安的局面。
三、網絡恐怖主義治理的“保護—限制”策略分析
策略選擇是指解決實際問題的方法路徑選擇,體現出一種策略和方法偏好。網絡恐怖主義防治過程中,勢必存在兩種策略——保護與限制。保護與限制的策略選擇始終和安全與秩序的價值選擇相對應,安全本位還是秩序本位從根本上決定了網絡恐怖主義防治策略的邏輯起點。在犯罪治理過程中始終存在著兩對矛盾,即個人安全需求與國家安全需求之間的沖突和個人自由追求與公共秩序限制之間的矛盾。這兩對矛盾也決定了網絡恐怖主義的防治策略選擇,是以促進個體或群體的安全需求滿足為最基本、最重要的路徑,還是以整體或國家的公共安全意志的普遍約束為最基本、最重要的路徑。
(一)網絡恐怖主義下保護與限制的關系
保護和限制之間相反相成、一體互動。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了以權力本位為中心的觀念,將法律作為國家權力的象征,認為公民權利是由國家規定與法律賦予的。權力本位強調國家政權或權力的至高無上地位,主張個人利益無條件服從國家利益[12]。這種觀點帶有濃厚的集權主義色彩,忽略了國家權力的來源和國家權力的實質。公民是國家和社會的組成主體, 是國家主權的保有者, 也是公權力的來源[13]。因此,在分析國家和公民之間權利義務關系時,應當突破“權力—權利”關系框架,確立“權利—義務”關系框架,以公民權利和國家義務的角度作為邏輯原點
此觀點對應為“國家權力—公民權利”,公民權利產生于國家權力,國家權力高于公民權利,國家權力本位觀。。該關系中,從國家的角度出發,傾向于義務本位。“義務本位”強調國家應當履行相應的職責保護公民所應當享有的權利。從公民角度出發,強調權利本位。“權利本位”所揭示的是在某國法律體系中公民所處的“元權利”地位或位置,即公民所享有的法定權利和義務在整個國家系統中應當處于權利的起點、軸心或重心的位置[14]。權利是國家對公民以法律的方式予以承認和保護的利益以及公民依據法律做出相應的判斷和選擇以求其利益和訴求能夠得到合理滿足的一種能動手段[15]。顯然,以“權利—義務”關系框架構建的權利本位觀更符合當代民主和法治建設的需要。但是,也不能完全否認以“權力—權利”關系框架構建的權力本位的作用,試想如果公法失去效力,國家制度和政策失去約束力,我們必將面臨一個缺乏秩序和安全的社會。因此,權力本位和權利本位兩者間的關系,體現了一方需要保護,另一方勢必需要限制的相反相成關系。但是兩者并不可能偏廢任何一方,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其策略選擇是隨著一方增強另一方削減而實現動態平衡的過程。
現階段關于治理的研究主要有國家中心與社會中心兩種不同路徑[16]。國家中心論者認為國家治理主要依靠國家自上而下的權力建構,與其他社會主體形成伙伴關系,其本質仍然是國家、政府權力主導體系。而社會中心論者認為國家治理需要依靠多元主體平等參與、民主協商,更強調社會自治主體的權利和地位。在當前國家治理實踐中,國家中心主義所強調的政府垂直管理和資源的縱向涌動,克服了自治體中“有限理性”和缺乏“公共意識”的弊端;社會中心主義所強調的自治體平等協商和資源橫向涌動克服了國家政府主體中“過度干預”和“效能低下”的弊端
社會自治主體的“有限理性”是指社會主體在市場運作過程中,以“自我利益”為最高追求目標,缺乏集體意識和公共意識,進而可能產生惡性逐利、資源浪費,部分領域出現力量缺失的現象。參見王均平《“國家—社會”治理框架下的治安學基本問題論析——治安學論域的保護與限制間關系》(《湖北警官學院學報》,2016年第1期)。。因此,無論是國家中心主義還是社會中心主義,兩種路徑雖然側重點不同,但在實踐中仍可以相互彌合,相互促進,實現“權力與權利”“保護與限制”相互配合。在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過程中,必然需要國家政府主體和社會自治主體的相互配合才能將有限資源的效用發揮到極致,也必然依靠國家政府主體和社會自治主體力量的動態平衡實現治理效用的最大化。
(二)網絡恐怖主義下限制或保護何者為策略導向
網絡恐怖主義的策略選擇可以進一步分解為如下問題:在網絡恐怖主義防治過程中,公民是權利主體還是義務主體,國家是權力主體還是義務主體,何種選擇更為優位?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是以政府強力打擊為主還是以社會的力量聯合國家力量治理式反恐?何種策略更為有效?在網絡反恐過程中國家權力是否可以為了維護公共安全而肆意侵害公民權利?如果可以,侵犯公民權利的邏輯起點和現實起點為何?
在“保護與限制”策略選擇過程中,采取何種策略需要對不同的層級、不同的群體予以綜合考量。網絡恐怖主義的危害不僅在于人身安全、財產安全,還在整個社會中制造一種恐怖氛圍,并且很容易使人思想極端化。因此,網絡恐怖主義對人造成的危害是多樣的,也是巨大的。我國既有的反恐策略是在國家的主導下運用一切可能和有效的手段對恐怖主義嚴厲打擊,這些方法和措施帶有明顯的權力本位色彩
有學者從反恐刑事立法的角度對這種價值沖突做了分析,認為我國的反恐刑事立法一直以安全價值為導向,這容易出現人權風險,進而提出我國應當構建以自由為前提的安全價值觀;也有學者對這種偏重于安全價值的預防性反恐立法模式帶來的法治風險表示了擔憂。參見劉艷紅《二十年來恐怖犯罪刑事立法價值之評價與反思》(《中外法學》2018年第1期);何榮功《“預防性”反恐刑事立法思考》(《中國法學》2016年第3期)。。因此,在應對網絡恐怖主義時,采取何種策略應當根據其特點、危害程度、防范效果等方面綜合判斷,而不應一概而論,非此即彼。
鑒于網絡恐怖主義的特殊性——主體隱蔽性強、對象非特定化、思想煽動性大,同時基于對公民隱私權保護、反恐法治化等因素的考量,應當以保護策略為網絡恐怖主義治理的邏輯起點,這符合當代中國法治化的進程。在治理網絡恐怖主義的過程中,以“人”的安全為出發點,把“社會中心主義”作為治理的路徑選擇有助于將反恐壓力從國家完全負擔轉化為公民部分承擔,將保護人民安全與限制國家權力、人民反恐義務與國家權利獲取相統一,促進反恐活動的社會認知和社會資源的有效利用。因此,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路徑應當堅持“權利—義務”本位,貫徹公共安全綜合治理的思想,積極、有效地利用社會資源和力量,實現“全民反恐”的常態化。同時仍需適度堅持權力本位,國家力量在恐怖主義防治過程中仍然是最有效最有力的力量,只是在其反恐過程中需要反思權力的行使和權利的保護,更加注重其職責履行,而非權能行使。
四、超越打擊:當前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路徑
(一)堅持安全需求導向,構建良好秩序
1.建立完備的評估體系,明確公共安全需求
安全需要是人的最基本需求之一,網絡恐怖主義直接威脅到人的安全。國家打擊網絡恐怖主義時,除了保護公共安全,也保護個體安全。因此,國家不僅應當關注對反恐情報的信息研判,同時更應該關注人們對于當前網絡恐怖主義的認知、自身受到網絡恐怖主義威脅狀況的認知、自身對于安全訴求的表達,這樣才能依據兩者綜合評估面對網絡恐怖主義威脅時的公共安全需求和個體安全需求。由于網絡恐怖主義主要依托網絡社會,而網絡社會具有跨時性、跨域性的特點,對于網絡恐怖主義的安全需求評估應當主要集中于網絡空間,包括相關網絡技術開發行業和領域,國家重要的基礎性、民生性網絡工程,重點地區、敏感地區以及不同的網絡用戶等。
為了確保安全需求的全面性、準確度,應當建設更加專業的信息需求評估隊伍,提升評估結果的科學性。比如可由政府牽頭,在專業的反恐部門設立網絡恐怖主義安全需求評估小組,或者在有效保障國家安全的前提下引入專業機構承擔評估工作,亦或利用大數據對信息進行整合,利用人工智能技術對海量的數據信息進行篩選,從而得到精確、高價值的研判信息,為政策、制度的制定和實施提供科學依據。
2.統合安全需求,定制安全制度
政府在決策的過程中始終存在選擇性注意、選擇性理解、選擇性記憶和選擇性應用的問題[17]。因此,合理的安全需求評估體系為制度建設提供了科學依據,在此基礎上,決策者要以安全需求為出發點,把握公共效用最優原則,將大多數人的安全需求作為公共決策的基礎,防止打著公共利益的幌子侵犯公民的合法權利。從預防網絡恐怖主義的角度出發,制度建設應當有一定的前瞻性、預測性,但一定要符合憲法和法律,不能以肆意侵害公民權益為代價去構建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體系和制度。
3.嚴格制度執行,避免執行異化
法治發展的歷史經驗表明,良法的頒布未必產生預期的善治效果,因為文本性制度到實踐性結果之間存在著復雜的、機制的、主體的等變量因素的作用,從而使結果的優劣存在變數[18]。對于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同樣存在著“良法生產”與“良法落實”之間的沖突和矛盾,良法不能落實,主要是在制度執行過程中的異化導致的,由于“恐怖信息”是在網絡社會中傳播,造成了主體的匿名化、隱蔽性和宗教極端思想傳播的“爆炸性”,很容易引發打擊范圍的擴大化和打擊手段的非正當化。因此,國家應當嚴格制度執行,避免權力的濫用。比如在網絡恐怖主義打擊過程中,應當在賦予相關機構打擊權限的同時,還要制定一些輔助性制度來保護公民隱私權、限制執法司法權限。
(二)堅持社會治安效用導向,構建多元治理體系
犯罪治理過程中始終存在兩大主體,即國家主體和社會主體。在網絡恐怖主義的治理過程中偏廢任何一方,都無法實現“人”的安全。因此應當建立兩者兼顧的多元治理體系。
1.國家應當切實履行職責
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國家承擔著重要任務,需要加強對民生性、基礎性網絡工程的技術防護工作,嚴防網絡黑客的襲擊。另外,在思想引領方面,要加大宣傳教育力度,指出網絡恐怖主義、恐怖音視頻的危害,幫助人們形成自覺抵制網絡恐怖主義的意識。網絡恐怖主義發生于網絡社會中,其發生建立在數據流通基礎上,因此,國家要加大對大數據平臺和人工智能技術的投入力度,統合各行業、各平臺、各地區的信息資源,實現資源的互聯互通,及時發現網絡恐怖主義襲擊者的極端思想傳播、襲擊謀劃和實施準備等行為,力求做到“先發制人”。
2.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承擔一定責任和義務
在網絡 “信源→信道→信宿”結構關系中,網絡服務提供者對應的是“信道”這一網絡信息傳輸中具有中樞地位和作用的信息橋梁和通道[18]。利用網絡所實施的恐怖行為會在網絡運營商的管理領域留下痕跡。因此,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當承擔相應的社會責任,投入專門資源對網絡行為進行管理。針對網絡上的恐怖音視頻,網絡服務提供商應及時發現、及時刪除。同時,還應建立專業技術團隊,建立以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為技術核心的監管網絡[19],搜集分析網絡恐怖主義線索并及時報告,并協助有關部門追蹤信息源,查找網絡恐怖分子。
3.個人應當增強自我保護意識
近年來,恐怖分子加大了宗教極端思想在網絡上的傳播,恐怖音視頻、網絡論壇、網站的數量呈爆炸式增長,社會公眾比之前更容易接觸到宗教極端思想并受其影響。隨著網絡的普及,網絡恐怖主義的受眾在擴大,人人都有可能是網絡恐怖主義的受害者。因此,個人應自覺抵制恐怖音視頻、恐怖網站等宣揚的宗教極端思想,保護自己免受不良思想的侵害。在面對宗教極端思想傳播時或發現身邊有宗教極端分子或者獨狼式恐怖襲擊者,應當及時報告有關部門,避免恐怖襲擊的發生。
4.社會形成抵制極端思想的輿論導向
網絡社會的跨時性和跨域性使人突破了傳統的宗族、血緣關系,帶來了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巨大解放,在網絡社會,人們可以認識任何國家、地區、民族、種族的人。網絡恐怖主義思想的傳播起到了推手的作用,客觀上促成了具有恐怖主義思想的人群的聚集。因此,整個社會需要共同抵制宗教極端思想,樹立對網絡恐怖主義思想的正確認識,形成反對恐怖主義的輿論導向,構建健康向上的網絡環境,從思想根源上治理網絡恐怖主義。
(三)堅持權利本位策略導向,實現權利與權力的動態平衡
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所存在的保護和限制問題,從根本上說是權利本位還是權力本位的問題,我們在明確網絡恐怖主義治理應當采取權利本位觀時同樣應當明確權力本位觀在治理過程中的不可缺位,盡管其應當限制在一定范圍和程序內。國家在履行職責時依靠有關權力予以保障,與之對應,社會主體在享有權利時也應當履行應盡的義務。
“犯罪對社會公共利益的沖擊越大,激發人們犯罪的動力越足,防治人們犯罪的相關手段就應當越發有力”[19]。打擊恐怖主義需要采取更為嚴厲、特殊的手段,但這并不意味著國家在履行打擊職責時是無限度的,應當而且必須明確打擊網絡恐怖主義可以采用的手段、權限的邊界,以便將權力裝進籠子里,避免公民合法權益遭受侵犯。
大數據和人工智能的推廣和應用使其成為國家的反恐利器,反恐部門可以輕而易舉地監測個人在網上的各種行為并篩選出和恐怖主義密切相關的語言、文字、圖片、視頻等,從而確定恐怖分子嫌疑人。但國家在加大反恐力度的同時,也應通過對制度的規范加強大數據時代個人信息權的保護。
在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過程中,堅持權利本位,并不意味著社會主體義務的消除,每個人都是社會人,其不可避免地與外界發生這樣或那樣的聯系。在與外界交流時,每個人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也不可能與他人的安全脫離聯系。因此,社會主體在獲得相應權利的同時,也應當履行一定的義務,以保障其權利的享有,比如網絡服務者、社會組織和個人都應當宣揚正確的價值觀,抵制宗教極端思想;發現極端思想傳播行為時履行及時制止、報告等義務。只有實現社會主體權利與義務相對平衡,才能更好地形成共建共享共治的網絡恐怖主義治理體系。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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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nagement of network crime of terrorism path selection
JIAO Junfeng?LI Xiaodong
(School of Criminal Justice, Zhongnan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Law, Wuhan 430073, P.R.China)
Abstract:
Network terrorism puts the traditional terrorism in the virtual space of the network society, and makes use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network societys trans-temporal, trans-regional and information “explosive” communication, to magnify the harmfulness of terrorism infinitely, and become the “cancer” in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human society. At present, in the process of governance of cyber terrorism,there are such problems as ignoring human rights protection in the pursuit of fighting results, relying too much on state power and too little on social power, the utility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big data and other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tools. Under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crime governance, we can start from the three dimensions of “security-order” value analysis, “national security-social security” effectiveness analysis and “protection-restriction” strategy, and deeply discuss and solve many problems in the governance of cyber terrorism. In network security requirements shall be in the process of governance of terrorism utility orientation, orientation, social security right standard strategy orientation of three basic orientation, so as to realize the reasonable value orientation, the optimal strategy choice and the best management effect.
Key words:network terrorism; public safety; social order; crime control; path selection
(責任編輯?胡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