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研究針灸治療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經穴規律

吳嘉萍,婁必丹△,劉繼平,李亞敏,衛 然

1.湖南中醫藥大學(長沙 410007)；2.湖南中醫藥大學第一附屬醫院針灸科(長沙 410007)

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簡稱“功血”)指女性在非行經期間出現的非器質性的子宮源性異常出血，其病因多為生殖內分泌軸的調控機制異常所致[1]。本病可發生于任何年齡女性，是最常見的婦科疾病之一，西醫多采用雌、孕激素類藥物療法以控制出血、建立月經周期[2-3]，甚至手術切除內膜或子宮[4]，治療效果并不滿意且有不良反應[5]。而針灸作為祖國傳統醫學的主要療法之一，已有大量臨床研究與系統評價報道肯定了其對于本病的療效[6-7]，但僅提示針灸療法對于功血的有效性，并未提供具體的選穴方案。故本研究旨在通過查閱現代針灸文獻，運用關聯規則、復雜網絡及聚類分析等數據挖掘方法，探討功血相關的經穴運用規律，以期為探索更加合理有效的針灸處方提供參考依據。

資料與方法

1 研究資料 1966年1月至2020年1月發表在CNKI、VIP、CBM、萬方數據知識服務平臺中有關針灸或以針灸聯合其他療法治療功血的臨床文獻。

2 研究方法

2.1 檢索策略：檢索CNKI、VIP、CBM、萬方等數據知識服務平臺中相關文獻，以“崩漏”“崩中”“漏下”“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功血”為主要檢索詞，分別與“針灸”“針刺”“灸”組合。

2.2 文獻納入標準：針灸臨床研究文獻；研究對象：根據中醫和(或)西醫診斷標準明確診斷為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或癥狀表現相符的患者；治法以針刺、體針、毫針、針灸、電針、溫針灸、艾灸等為主，單獨或結合其他治療方法；穴位要求屬于十四經穴且具有明確的腧穴組成。

2.3 排除標準：動物實驗及其他僅涉及機制研究的文獻；內容為系統評價及綜述者。

2.4 數據處理：對符合要求的條文數據分檢索名詞條、篇名、見刊時間、作者、針灸處方(腧穴名稱)、處方類型(單穴處方/配穴處方)、刺灸方法等項目錄入Excel表Sheet1，并進行預處理。對處方用穴的各種腧穴名稱按照國家標準《腧穴名稱與定位》[8]進行規范化，如“絕骨”規范為“懸鐘”，“中郄”規范為“中都”。依據所需信息進行進一步整理，按照腧穴名稱、歸經、是否為特定穴、特定穴分類等項目填入Excel表Sheet2。以“0”“1”格式統計頻次，得出各項總頻數，再分離出特定穴的應用情況為Excel表Sheet3。

將Sheet2、Sheet3以事實表形式分別導入SPSS Modeler 18.0，運用Apriori算法進行各腧穴及特定穴之間的關聯規則分析。設置一定的支持度和置信度作為對關聯規則的必要補充，有助于評估前后兩項數據在一個數據集中同時出現的程度，并引入了置信度差及置信率比較，以協助判斷生成的關聯規則是否有意義。

對配穴處方進行整理：①將各個腧穴以數字進行編號，按照Id、Label、Timeset將數字和腧穴錄入Excel表Sheet4中；②將腧穴進行無向兩兩拆分，按照Source、Target、Type、Id、Lable、Timeset、Weight等項目錄入Excel表Sheet5中，Source和Target采用Sheet4中的編號，權重值設定為該組配穴出現的頻數；③再將Sheet4和Sheet5轉化成csv格式，分別生成邊數據和節點數據。其中，Sheet5的Type項均選定為無向。利用SPSS Modeler 18.0統計出節點個數與邊權重值。再將邊數據表或節點數據表導入 Gephi 0.8.2軟件建立復雜網絡模型，對數據進行可視化調節，調節布局和邊、節點的外觀，節點顏色從藍到紅表示度值從小到大，節點越紅、體積越大則提示節點的重要性越高，邊的顏色越深、寬度越大則表示關聯程度越強，由于腧穴總個數不多，采用的是全穴位網絡圖。

2.5 高頻用穴的聚類分析:將頻次大于22的高頻用穴提取出來，采用二值量化處理，利用SPSS Statistics 24.0進行系統聚類算法，選擇Ward法作為統計方法，最后以樹形圖形式表達聚類分析結果。

結 果

1 頻次分析結果 本研究最終納入符合要求文獻76篇，涉及64個穴位，腧穴使用頻次共計493次，其中應用頻次排名前3的經穴是三陰交、關元、氣海，然后依次是足三里、隱白、太沖、血海、百會、腎俞、脾俞，應用頻次最高的經脈分別是足太陰脾經和任脈，見表1。其中五輸穴為應用頻次最高的特定穴類別。

表1 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的經穴應用頻次分析表

2 關聯規則分析結果 運用Apriori算法，在最小支持度為7%、最小規則置信度為40%的條件下，可得到經穴組合九組。以第一條規則為例說明，此條規則的前項為大敦，同時會有76.53%的可能性配以中極穴，整條規則的支持度為14.26%；提升度為4.90，因此規則有意義。考慮到分析對象為稀有樣本，故而還引入置信差及置信率，在數據運行中對比發現，以上9條規則在置信率≥40%時均有意義。故認為大敦與中極相配伍的內在關聯性最強，其次為太溪-命門、大敦-地機組合。見表2。

表2 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的經穴配伍關聯規則分析表

3 復雜網絡分析結果 經SPSS Modeler 18.0關聯程序分析，最終導出63個節點與292個邊權重值，節點代表腧穴，由邊相互連接，表示有配伍關系。再由Gephi復雜網絡進行節點重要性和邊權重分析，為與整體網絡圖保持一致，采用特定腧穴網絡圖的截屏形式。節點重要程度由度、緊密中心性和介數中心性三者衡量，度反映的是節點與其他節點配伍的頻次，節點的重要程度與度值大小呈正相關關系；緊密中心性反映的是節點與其他節點的平均距離，節點間的關聯密切度與其值呈負相關關系；介數中心性反映的是節點出現在該網絡最短路徑上的頻次，以推斷該節點腧穴在配伍網絡中的中心性如何。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血配穴處方復雜網絡圖中節點度值前3的由高到低依次是三陰交、血海、隱白；緊密中心性與介數中心性結果與節點度值一致；邊權重與腧穴節點間的頻次度值一致，故綜合衡量，腧穴配伍復雜網絡圖的核心腧穴為三陰交，其次為血海、隱白；現將腧穴復雜網絡圖展示如下，由于邊存在相互交錯疊加情況，不利于直觀化分析，故將第1位的核心腧穴圖分別進行展示(圖1、2)。

圖1 針灸治療功血的經穴配伍應用網絡圖 圖2 三陰交的經穴配伍應用網絡圖

4 聚類分析結果 經SPSS Statistics 24.0聚類程序分析，模型共有9個輸入變量，當Euclidean距離平方為5時，可將樹形圖中數據結果分為四大類。C1：隱白、血海；C2：氣海、足三里、百會；C3：關元、太沖、三陰交；C4：腎俞(圖3)。

圖3 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血的高頻經穴聚類分析樹形圖

討 論

數據挖掘是隨著社會數據時代的發展而出現的一種信息技術，可從海量的隨機數據中快速提取出有規律、有價值、有關聯的信息及數據[9]。而傳統的數據采集方法無法在大數據背景下的數據庫中挖掘和整理出更多的有效信息，故而衍生出一些全新數據挖掘技術，關聯規則、復雜網絡和聚類分析就是這些技術中的三者[10]。關聯規則、復雜網絡和聚類分析三者作為數據挖掘的技術方法，被廣泛應用于多個領域，能夠有效提高數據處理的效率和精確性[11]。近年來在中醫藥領域中也有較多應用，可很好地還原并再現中醫體系與臨床中的復雜性[12-13]，目前這些數據挖掘技術已經應用于方劑用藥規律、病證辨證規范、針灸處方規律等研究中[14-18]。在針灸領域也開始得到一定應用，多為研究某個疾病的腧穴處方規律提供數據分析[19-21]。

已有研究證明針灸療法對于功血具有良好療效[6-7]，也有系統評價的循證依據[8]，而“凡欲行針須審穴”，選穴是治療的關鍵。現代針灸臨床以配穴處方為主[7]，故對數據中的配穴處方進行精細化分析具有必要性。因此將關聯規則、復雜網絡和聚類分析等數據挖掘技術運用于針灸治療功血的臨床研究中，通過圖論與網絡分析工具結合傳統中醫理論，以探索針灸治療本病的用穴處方規律。

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屬于中醫“崩漏”范疇[22]，《內經》云“陰虛陽博謂之崩”，陰血虧虛致使沖任失調，無以制約經血，胞宮蓄溢失常而發為本病，病位在胞宮，與沖任二脈及肝脾腎關系最為密切，公認的治療原則有“塞流”“澄源”“復舊”三法[23]。根據表1的頻次分析結果，三陰交、關元、氣海為應用頻次排名前3的經穴。三陰交為足太陰脾經腧穴，又為足三陰經之交會穴，有調補沖任、健脾統血、補益肝腎的功用。關元、氣海為任脈腧穴，又位近胞宮，可調補沖任、疏調胞宮氣血。

關聯規則找尋的是一個腧穴在數據集中與其他某個腧穴的配伍緊密程度，有前后項之分，當前項為A時，后項為B的支持度和置信度越高，說明A在腧穴配伍時出現B的概率更大。從表2可以看出，本研究有九組配穴之間具有強鏈接關系，分別是大敦-中極、太溪-命門、大敦-地機、地機-命門、大敦+地機+中極-命門+太溪、大敦-太溪、大敦-命門、地機-中極、命門-中極，表明當配穴處方出現前項腧穴，同時配以后項腧穴的概率很高，前后項之間存在特殊的內在關聯。以第1組為例，大敦為足厥陰肝經井穴，肝經脈氣由此而發，逐漸旺盛，會于臟腑，根據臟腑經脈相關理論，肝主藏血，功能失司則胞宮經血蓄溢失常，大敦可激發肝經脈氣，進而調理臟腑，使肝主藏血功能復健，胞宮經血蓄溢有常；中極為任脈腧穴，又位近胞宮，可調補沖任，疏理胞宮氣血，二穴相伍，腧穴的遠道作用與局部作用相結合，既調肝血，又補沖任，使婦女離經之血歸于正常。

從圖1可以直觀地看出，三陰交是復雜網絡的核心節點，其次為血海、隱白。三陰交、血海、隱白等穴不僅節點度值最大，在配穴處方出現的總頻次最高，緊密中心性與介數中心性也顯示與這三者相配伍的腧穴最多，即亦是中心樞紐穴位，在配穴網絡中占據著核心地位。三陰交為肝脾腎三經之交會穴，在崩漏之際可統血固崩以“塞流”，血止或病癥后期可調補沖任、補益肝脾腎以“澄源”“復舊”，而現代研究亦表明三陰交可綜合調節整個生殖內分泌網絡系統[23-24]。血海，顧名思義其可主治血證，為通血之要路，《針灸甲乙經》有明確記載“婦人漏下,若血閉不通,逆氣脹，血海主之”，對于崩漏之疾有良效。相關現代研究也表明血海在月經病方面的作用機制同三陰交，可調節女性生殖內分泌系統，并且這兩穴與子宮屬于同神經節段支配，但血海的作用程度弱于三陰交[25-28]，這也與復雜網絡運行結果相一致，三陰交在配穴處方網絡圖中較血海更為核心。隱白為治療婦科血證的經驗效穴，大量古文獻有其對于崩漏的經驗記載[29]，如《保命集》載“崩漏癥宜灸隱白”，現代臨床應用也很頻繁[30-32]，隱白穴固崩止血的特異性作用為古今醫家所常用。整體而言，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的配穴處方復雜網絡并非腧穴的隨機組合，而是在中醫理論的指導下，由部分重要腧穴將整個網絡聯結在一起[33-35]。

從圖2可以看到核心腧穴三陰交與其他腧穴的關聯情況，邊權重與度值相一致，邊越寬則關聯頻次越大。按邊權重可得出，三陰交與關元、氣海、血海、隱白、太沖、百會等穴配合使用較多，以此為核心腧穴的配伍提供參考意見。

從圖3樹形圖中可以看出，高頻用穴的聚類分析結果體現了本病治則上的規律性。崩漏之疾從癥狀表現上來說屬血證，隱白、血海二穴為治血要穴，體現了從血出發，直切病癥表現的治則；氣海、足三里、百會等人體益氣升提腧穴，氣不固則血無所統，此為從氣治血；關元、太沖、三陰交，體現了針灸選穴方法中的局部選穴和遠處取穴法；腎俞，有補腎培元固本之功，體現了“治病求本”的治則。

經上分析，現代文獻中針灸治療功血多為配穴處方，腧穴配伍以三陰交為主要核心節點，其次為血海、隱白，故可以三陰交-血海-隱白為處方的基礎選穴，再結合關聯度最強的腧穴配伍組合進行辨證加減，關元、氣海等局部高頻用穴也可應用，從治血、治氣、補腎等治則入手，局部選穴與遠道取穴相互結合，對今后的針灸臨床和實驗研究具有參考意義，探索更加合理有效治療處方，有利于總結出更佳的臨床指導方案，最終為臨床功能失調性子宮出血針灸選穴的標準化提供可行性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