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泉泉

摘 要:1919年到1925年,正是《晨報》及其副刊的鼎盛時期,該報連續七年出版周年紀念增刊。以此為觀察窗口可見,智識階級介入報刊很難脫離知識人的本色特征,新舊幾代智識階級相聚在報刊園地,以學術精神治報,以此為社會治病,形成中國現代報刊發展尤其是副刊歷史上的“光榮時代”。這既是時代巨變后權勢轉移造成的結果,也是《晨報》及其副刊得以史上留名的原因。
中圖分類號:G215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2435(2020)06-0015-09
關鍵詞:晨報副刊;紀念增刊;智識階級;文化傳播
Abstract:From 1919 to 1925, the Morning Post and its supplement experienced its heyday and published its annual anniversary supplement for seven consecutive years. It is visible that the intellectual class working on newspapers still remained their characteristics. The old and new generations of the intellectual class worked together in the press field with the academic spirit to cure the society, forming “an era of glory” of Chinese press development especially in the history of the supplement, which was the result of the transfer of power after great changes of the times and also the reason why the Morning Post and its supplement made its imprint in history.
19世紀末至20世紀二三十年代,印刷媒體更加自由發展,中國本土新聞業呈現出繁榮景象,新聞理論逐步建設,新聞實踐成果顯著。副刊是中國報紙本土化發展歷程中形成的獨特內容,帶有鮮明的中國特色,種類繁多、雅俗并存、水平不一,在社會文化傳播中逐漸確立地位、形成影響。“四大副刊”及其正張中僅《晨報》連續出版周年紀念增刊1,同時期,《申報》陸續出版“星期增刊”(1919年8月)、“常識增刊”(1920年6月)、“汽車增刊”(1921年11月)、“本埠增刊”(1924年2月)等。眾多增刊的出版表明當時報紙的雜志化現象較為突出,既是報業競爭的結果,也是報業繁榮的表征。學界研究此類增刊的成果較少,恐與對增刊的成見有關,如認為增刊多為內部交流需要,或者帶有自我宣傳色彩。增刊的涌現是中國報刊史上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一定程度上深化了中國本土報業的內涵。
一、從專刊到專書:周年紀念增刊的成長升級
《晨報副刊》是“副刊”這一名稱正式確定和普遍應用的起源,也是五四時期“四大副刊”之一。其正刊《晨報》,前身《晨鐘報》,1916年8月15日創刊,1918年9月被軍閥政府查封,12月1日改名《晨報》1復刊,1928年6月5日停刊。復刊后,《晨報》即視12月1日為報紙生日。從1919年至1925年,每逢更名復刊日編輯出版周年紀念增刊。這七年正是《晨報副刊》影響力最大的時段,對周年紀念增刊的研究是發揮管中窺豹之效,從中能夠觀察到1920年代中國報刊編輯部的內容生產與意義傳達。
第一,七個周年紀念增刊書寫了報紙增刊的“成長史”。增刊從無到有,內容從少到多,從與正刊合體到單列獨立、直至專門出刊,除了二周年時的相對簡單,其它周年紀念增刊一年一度的變化較大,短短四五年間,已經從專刊變成“專書”。其中六周年增刊篇幅330頁,七周年篇幅已達403頁,可惜也到此戛然而止。期間不乏成長故事,也曾遭遇挫折,1924年的紀念增刊展期一月出版,刊載“四十名家之杰作”,內容猛增至“三十萬言之論著”2。1925年11月底的“晨報縱火案”導致報紙停刊數日。[1]每周年增刊猶如橫斷面,七周年連綴成縱貫線,梳理其生長紋路,就是側面了解《晨報》及其副刊的一種路徑。橫斷面可見出表現,如鏡子的映照,以供觀察過去進行時的社會;縱貫線可見出變化,如水滴的折射,以供反思現在完成時的歷史。
第二,七個周年紀念增刊可視為正刊副刊的“升級版”。增刊從內容而言頗為豐富厚重,且時間愈往后愈如此,是《晨報》正刊副刊的延伸、補充或升級。限于版面,《晨報副刊》的很多文章采取連載形式,常常綿延數期甚至數十期,時間長達月余。增刊內容是正刊許多話題的延續,也是一些副刊文章的一次性完整版。增刊是以周年紀念的名義出版的,所以作者送來鼓勵,“他好似朝陽的光耀”,“我以陽光比《晨報》、也是贊揚、也是祝福”。[2]“教育人類的事業,除了一般培養青年的學校外,其最有力量的,可說是報紙了”[3],希望《晨報》承擔起這樣的重任。但增刊的意義并非僅僅停留在唱頌紀念,而是有更高的追求,所以還有這樣的表達:“不注重既往……紀念,其眼光全瞧著將來,就是我們對于以前所感想的,今日省察一省察還是適應這時代的要求與否,然后改其不適應而求其適應。”[4]
第三,七個周年紀念增刊是關聯正刊副刊研究的“超鏈接”。增刊相對獨立,又與原報聯系緊密,欄目設置和內容呈現都體現出鏈接正刊副刊的用意所在。時事評論、政治經濟等方面的話題是偏于正刊內容的,有些與正刊刊登新聞相呼應;文藝作品及評論、財政司法、生物化學、音樂美術、心理學、教育學等學術話題偏于副刊內容,也是增刊內容比重較大的部分,所以總體而言增刊更富有副刊色彩,研究《晨報副刊》不可忽視這幾期增刊。七份周年紀念增刊是在《晨報》總編蒲伯英3和副刊主編孫伏園搭檔期間成長壯大的,蒲伯英的名氣沒有孫伏園大,但是沒有蒲伯英的支持,孫伏園改編副刊的想法是很難實現的。從周年紀念增刊的內容判斷,出版增刊是《晨報》編輯部的合力呈現,但副刊編輯承擔主要任務。研究增刊是對《晨報副刊》研究的深化,同時希望與正刊建立“超鏈接”,形成具有系統性整體性的認識。
以往近現代報刊的研究多集中在現代性、公共性方面的探討,視報刊為公共領域,致力于探討公共空間與公共輿論的形成、中國知識分子的現代轉型等,張濤甫、唐小兵、王天根等人的成果較為突出,研究多為功能指向,將報刊視為文學、文化傳播的載體。新聞史的相關書寫中,“文人論政”“政黨報紙”成為討論的重要主題。如果視之為本體,尤其是在文化傳播的研究維度上,把報刊視為一個國家的“文化日記”,回到媒介文本細讀的起點,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發現。具體到《晨報》周年紀念增刊,它是以學人為主體、以學術精神編輯的報紙。增刊的編輯及作者群體的身份多元、職業多樣,但不可否認,媒介文本書寫者是晚清民初的智識階級,此為學人主體;媒介內容體現出啟蒙的主題,多以論文、專著等形式進行闡釋,此為學術話題;話語表達科學理性,重視反思、批判,凸顯知識界的使命擔當,此為學術精神;另從編輯出版的角度看,媒介文本的編輯喜設置目錄、分門別類,具有很強的資料留存、結集出版的意識等,體現出學術研究習慣顯在或潛在的影響。以《晨報》周年紀念增刊為觀察窗口可見,智識階級介入報刊很難脫離知識人的本色特征,新舊幾代智識階級相聚在報刊園地,以學術精神治報,以此為社會治病,形成報刊發展尤其是副刊歷史上的“光榮時代”。這既是時代巨變后“權勢轉移”[5]造成的結果,也是《晨報》及其副刊史上留名的原因。
二、治報主體:新舊智識階級的匯聚與省思
到20世紀20年代,知識人群體在“三千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已經歷多次觀念沖擊和洗禮。“變”是時代的主調,從器物層面到制度層面再到思想觀念、文化層面的階段性演變是近現代史家形成的基本共識。從技術、功能等因素的角度考察中國近現代報刊史,盡管晚清與五四構成歷史的延續,但二者的差異還是比較明顯的。從維新變法到辛亥革命,報刊主要作為維新人士政治宣傳的工具被世人矚目;新文化運動之后,中國報刊將整個世界納入報道視野,關注中國社會劇烈變革、新舊交替的很多領域。
(一)“吾國報業”與新生力量
大體而言,“二十世紀以前,槍炮之世界也;二十世紀以后,報館之世界也”。[6]10319世紀中葉西方傳教士及商人就帶著新式傳播媒體進入中國,但一直沒有對中國社會產生結構性影響。1895年之后,中國知識群體開始主動使用這一工具,撼動原有的政治和社會秩序。而1905年科舉制度廢除導致的讀書人傳統晉升階梯的中斷更為關鍵,上升空間的受限使得他們中的一部分轉而投身傳媒業。依托于新型的紙質出版媒介,智識階級逐步確立起變革時代新的角色定位。
隨著新知識界的興起,在新文化運動的影響下,大批報刊如雨后春筍應時而出。“新型報刊雜志的主持人多出身士紳階層,言論受到社會的尊重,影響容易擴散。因此,這種新型報刊可稱之為精英報刊(elite press)。”[7]137章清有類似的判斷:“1918年前后讀書人廣泛介入辦報刊的活動,從報業的角度也構成一道獨特的景觀。”[8]140中國新聞史亦有佐證:“1916年到1926年是中國媒體發展較為穩定的時期。”在校學生數從將近400萬增加到1925年的681萬,知識階層增長迅速,“不僅保證了報刊讀者群的穩定增長,而且從中不斷產生為媒體撰稿的新生力量”。[9]122、123其中高級知識分子包括大學教授、中學教員和大學生、高中生等,紛紛成為報刊投稿的主力軍。1920年,北大學生孫伏園進入《晨報》,協助編輯第七版。次年畢業后任《晨報》副刊主編,將其擴展獨立出版,依據魯迅意見定名為“晨報附刊”。甘蟄仙因崇拜胡適,1922年轉入北大國文系就讀,據統計,他在《晨報副刊》上發表文章52篇,刊載297期以上。孫伏園、甘蟄仙都可謂從閱報群體成長的“為媒體撰稿的新生力量”。“事實上,‘五四事件以后的‘期刊熱,在發展中國群眾輿論和培養新式知識分子定型方面,都具有劃時代的意義”。[10]182媒介承載著過渡時代知識人的“光榮與夢想”,《晨報》編輯及撰稿人有許多后世看來異常耀眼的名字,他們活躍在當時的各種刊物上。基于他們與媒介的密切關系,造成了以少數人影響多數人的強大媒介效果。
(二)前后三代匯聚與新舊疊合
《晨報》周年紀念增刊的中國作者、譯者共計154人,外國作者15人。許紀霖認為20世紀中國有六代知識分子,以1949年為界分為前三代和后三代。前三代指:晚清一代(大多生于1865—1880年間),“五四”一代(大多生于1880—1895年間),后“五四”一代(又分兩批,前一批大多生于1895—1910年間,后一批生于1910—1930年間)。[11]120-121《晨報》的編輯作者群體恰好匯聚了“前三代”,“晚清一代”中梁啟超、王國維等退歸學術,蔡元培、蒲伯英、湯爾和、陳獨秀等活躍臺前,周氏兄弟、胡適、張東蓀、蔣夢麟、錢玄同、張君勱、翁文灝、楊振聲、陳衡哲等“五四一代”立足文化,林語堂、康白情、羅家倫、王統照、羅隆基、錢端升、冰心、許欽文等“后五四一代”在知識分工更明確的領域嶄露頭角。方維規認為這種分代,尤其“是用橫線切法、以生辰年代斷代”,“很值得商榷”。[12]因此問題并非本文側重、難以完全展開,本文采取整體概念描述法,以新舊幾代智識階級的說法籠統指稱《晨報》周年紀念增刊的編輯和作者。這支隊伍有從維新變法一路走來的人物,也有新文化運動的主角,既包括堅守儒家傳統文化的“老人”,也包括接受西式教育、具有留日或留美背景的“新人”。
許紀霖的劃分帶有學院派特色,有助于宏觀把握20世紀中國知識分子問題,但從微觀而論,現實情況要復雜得多。胡適整理林紓的白話詩發現,林先生的新樂府表現出文學觀念的變遷,不但如此,“五六年前的反動領袖,在三十年前也會做過社會改革的事業。我們這一輩的少年人只認得守舊的林琴南,而不知道當日的維新黨林琴南;只聽得林琴南老年反對白話文學,而不知道林琴南壯年時會做很通俗的白話詩,——這算不得公平的輿論”。[13]這種劃代的歸納法與其說對應具體的人,不如說對應那個時代,也許粗線條的勾勒和整體描摹是把握全局的更好途徑。1933年,劉半農在編纂《初期白話詩稿》時曾引陳衡哲“我們都是三代以上的古人了”的慨嘆,說十五年來國內文藝界的變動與進步顯著,“把我們這班當初努力于文藝革新的人,一擠擠成了三代以上的古人”。[14]123時代給人的沖擊太大,幾年不過轉瞬,卻令人恍如隔世。說三代也好,談新舊也罷,激變時代促使他們快速成長,報刊園地引來幾代匯聚,不中不西,亦中亦西,亦新亦舊,新舊融合。精英群體以學術精神塑造的報紙面目嚴謹,筆墨清香撲面而來,增刊又因名家集萃而更具風流。
(三)“新聞言志”與自我省思
1919年,徐寶璜《新聞學》自序有言:“吾國之報紙,現多徘徊歧路,即已入迷途者,亦復不少。”[15]11在當時的上層社會精英那里,“新聞學興—報業改良—國族受益”[16]33的邏輯被廣泛認同。智識階級出于自我省思意識,不僅明確認識報紙的社會傳播功能,而且能夠反躬自問,進行自我敲打、早期“篩查”與“體檢”。“不幸毒菌竟發現在我們神圣的輿論界中!”“輿論界的病自己先沒有醫好,如何能醫社會的病?”[17]一周年紀念增刊有4篇涉及言論問題,三周年紀念增刊集中刊發9篇文章討論言論自由、新聞業的趨勢等,占總篇幅的三分之一。“我們現在的國家,被這班腐敗和野蠻的東西,已經弄到這樣一個亂糟,然而這班主持言論的人,有幾個敢把他們的罪惡來嚴厲的下一個批評的?不但不敢有嚴厲的批評,就是連固有的事實,——黑幕——亦不敢發表一聲!”[18]羅隆基說:“報紙這件東西,本來是支配時代者,不是時代支配者;是指揮時代者,不是時代指揮者。”[19]“他底功效遠者如對于政治立憲運動,近者如對于新思潮及新文化運動,不可謂無巨大的貢獻……兩三年來許多青年投身于新聞生活,我不能不希望我們——新聞界底勞動者——覺悟!努力!”[20]蒲伯英指出:“言論底需要,由‘社會病發生”,“‘社會病是靠‘言論來治底”[21],可見“社會病”與“言論界”的病關系密切,通過報刊治療“社會病”是一種選擇。
《晨報》復刊之時,編輯部書寫《發刊詞》“言志”:“新聞之為職,豈不曰于政界為瞽史,于民眾為木鐸?”指出“軍閥干政,計吏賣國,持權者專恣宰割,而不顧民生民意”,“此諸病者有一不除,國家亡矣,并社會基礎蕩析無余”。[22]著眼國家社會之病,表達出對內憂外患之下重建社會秩序的關切。《晨報》周年紀念增刊關于報界責任的討論屢見報端,“報紙是社會的縮型……也是思想上自由競爭的唯一利器”。[23]“顧亭林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吾謂國家之亡,亡于智識階級之無恥與無氣力”。“新聞記者之大多數均屬于無產的智識階級”,“新聞記者執社會之木鐸,作天下之耳目,司國民之喉舌”,“雖為一種職業;然其神圣微妙之任務,則實超越于任何職業之上”。[24]白鵬飛將新聞記者與智識階級聯系在一起,將職業要求上升為神圣的使命感。“除了兵,匪,水,旱,以及內政外交各種影響之外,還有一種根本的悲觀:就是一般社會,(當然除去極少數的人)完全和從前一樣,過的不是‘人的生活,而且不認識‘人的生活是什么”。蒲伯英對社會病的判斷指向“人的生活”,除了指出病情,還稍作病因分析:“這兩年來我們所謂文化運動社會運動,太喉急了,把人家高高低低程度參差的社會制度,和精粗玄實趣向不同的各種學說,想在短時間內,一籠統灌進我們這不認識‘人的生活底社會里來,教他起釀酵作用,其結果當然是欲達反遲,毫不足怪。”最后不忘強調自己的責任:“先替社會打這認識‘人的生活底地基要緊。這是我們現在的責任——尤其是我們言論界底責任。”[25]報紙是新聞的載體,言論是報紙的靈魂,可以記錄時事、臧否人物,當時作為社會鏡像、后世成為歷史草稿。
三、治社會的病:智識階級的責任問題
1922年3月6日、7日,《晨報副鐫》頭版頭條連載俄國人愛羅先珂的演講《智識階級的使命》。各報紛紛轉載,《民國日報》主編邵力子在轉載時“加了‘評論說,希望自己和全國知識階級都把這篇演講當做‘座佑銘和‘當頭棒喝”。“智識階級”1與“知識階級”含義基本相同,民國報刊中常有混用,本文選用前者基于三個方面的考慮:一是突出來自《晨報副刊》刊登的這篇演講。二是突出愛羅先珂文中強調的一層意思:“民眾離開了文學的光明就要變為迷信,愚蠢,變為自私自利;智識階級隔離了民眾也要退化為書駝子,退化為孔雀,鸚鵡,或者蛻化為更壞的東西。”他對中國智識階級提出尖銳批評,以俄國社會運動的歷史經驗告誡國人,“這些話光是說說是很容易的,但要見諸實行時,不是那些衣服比我們穿的齊整和講究的男女們所能擔當的,應該有比我們更純潔的心,更尊貴的靈魂,更偉大的精神”。[26]辦報是一種社會實踐,也是智識階級公共性的體現。三是突出時代使命感,“開民智”是晚清以來知識人的使命之一,“智識”一詞與之形成文字呼應。
20世紀初期的各類出版物中,“新”“自覺”“思想界”等屬于高頻詞匯。翻閱《晨報》周年紀念增刊,“病”字常常映入眼簾。“晚清報刊突出的特征是知識媒介和大眾傳媒的雙重面貌,啟蒙和導入新知是其核心內容之一”。[27]19至1920年代,報刊的這一特征進一步強化,可謂精英群體在使命召喚之下的紙媒傳播。“知識分子的安身立命可以表現為三種不同的人生關懷:社會(政治)關懷、文化(價值)關懷和知識(專業)關懷”。[11]122新舊幾代智識階級雖然存在諸多不同,但就整體而言,上述三種關懷統一實現于紙媒傳播之中,以學術精神治報,以使命擔當為社會治病。
《晨報》周年紀念增刊對社會有“病”的判斷帶有鮮明的學人特色,反映了智識階級的批判性思維。梁啟超說中國學術界因為缺乏科學精神,所以生出籠統、武斷、虛偽、因襲、散失等五種病癥,“雖然不敢說是思想界固有的病癥,這病最少也自秦漢以來受了二千年。”[28]“大凡一個老國度里、必有許多遺傳下來的習慣——無論是思想的習慣、或行為的習慣——沒有用疑問符‘?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大家都會照樣做過去。這疑問符‘?就是思想革命的旗幟”。[29]蔣夢麟此言不虛,在社會中發現問題或帶著問題看社會是智識階級的習慣,在他們眼里,社會的病態常常很扎眼,在他們的筆下,這樣的表述也很多見。為周年紀念而作的小詩寄托了“戰勝病魔”的祝福:“我賀你這一杯酒/恭喜你奮斗了一年/恭喜你戰勝了病鬼/恭喜你平安健全。我再賀你一杯酒/祝你奮斗到底!你要不能戰勝病魔、病魔會戰勝了你!”[30]后來,胡適描述“中國所患的病狀”為“內邪外感”,并梳理出五種“內病”:貧窮、弱、愚昧、貪污、紛亂。[31]663-664
在柏林大學獲得醫學博士學位的湯爾和兩次在增刊重要位置發表文章,《精神病的北京社會》題目就是對社會有病的判斷,《中國人的大教訓》時隔一年發表,仍是痛訴“瘧疾的北京”,“出亂子好比瘧疾發作,武人政客,好比瘧疾原蟲”,“一個人的肉體,禁不住一年發兩三次瘧疾,國家,怎禁得起三年兩頭亂呢”,“明年晨報紀念,倘使再叫我做文章,我的題目,一定是《梅毒的北京》,或者是《結核的北京》,也許做一篇《嗚呼哀哉的北京》,亦未可料”。他充滿反諷地說,如果可以做一篇《健康的北京》,“恐怕非到我兒子手里,或者是孫子手里,不能下筆罷”。[32]接連診斷出這么多病,并具體指出社會病的表現有“道德情感墮落”“社會廉恥斷裂”等,湯爾和此時眼中的北京簡直病入膏肓。唯剛列舉出八大問題,描述“叫人窒息欲死”的“爛局面”,諸如:中華民國中央政府一年更換七個國務總理、軍閥土匪破壞法律四處橫行、財政破產、國際落伍、社會一盤散沙等,認為中國的“金毒傳染病非常猖獗”,“要救中國,根本辦法就是討伐這個魔鬼——金錢”。[33]羅家倫議論道,中國的學術和社會“中了政治專制的毒”“中了思想專制的毒”,“真是沉悶極了”[34]。智識階級問題意識的多維伸展,除了舉出病癥、列出病狀,還試圖開出藥方、予以診治。編輯部聲明增刊號的編輯方針注重在思想、科學和藝術三方面,“對于現實政治問題,只提出司法獨立和整理財政兩項。我們相信在現在政狀之下,絕對沒有改造的希望,與其向這些不知政治是怎么一回事的人,陳述意見,不如從民眾方面種下思想革命的種子,較為切實有效”。針對增刊“居然可以成一部很有價值的書”,編輯部表示“出乎同人預想之外”[35],因而非常感謝各位名家贊助。從作者而言,也有相應的反饋:“晨報五周年紀念特刊開示諸大問題,征求論著,愧無以應。”[36]雖屬謙辭,但編輯作者往來之間可見編輯部自覺的“議程設置”。
其一,在關注“大問題”中扎根。整理周年紀念增刊目錄發現,“問題”“趨勢”兩個關鍵詞出現的頻率較高。標題中含有“問題”字樣的文章計12篇,含有“趨勢”(包括近義詞將來、未來、趨向等)字樣的文章計13篇。結合具體內容分析周年紀念增刊談論的“大問題”,不僅開口“大”,涉及政治、社會、學術、文藝等多方面,而且切口“大”,探討問題著重共時性與歷時性結合,多有回顧過去、立足當下、面向未來的脈絡呈現。尤其表現出對國際國內形勢的關心,每一年均有相關文章發表。比如上文提及的兩篇文章,《今年的中國》(唯剛)、《中國人的大教訓》湯爾和)、以及《中國前途究竟怎樣呢?》(江問漁)分列五至七周年紀念增刊頭版頭條,其中江文長達42頁,顯然對應的是編輯部最看重的“議題”,也是最根本的社會政治問題。報社社長、副刊主編常常親自披掛上陣,或立足專業所長,或抓住重點問題,高屋建瓴地剖析時代思潮。李大釗的《國際的資本主義下的中國》是對新舊國際共管情形下中國形勢的簡要分析,劉勉己的《山東問題過去及將來》、陳博生(淵泉)的《膠濟鐵路一瞥》均重在國際國內形勢分析。學術話題方面,從《近代法律變遷的趨勢》(王兆榮)、《心理學的應用及將來》(南晨曦)、《近代醫學研究之趨勢》(龔龢)、《近代藝術發展之現象及其趨向》(劉海粟)、《今年中國學術界之新發展》(甘蟄仙)和《英國之過去現在及將來》(馬寅初)等文章,不難發現增刊不僅重在討論學術的“大問題”,也在“大問題”層面探討學術。
其二,在關注青年中播種。《晨報》周年紀念增刊體現出對“青年的病”的關注,這里的青年多指向大、中學生,因為他們既是《晨報》的主要讀者群體,也是社會的未來和國家的希望。“無事可干無處藏身,是現刻中國做學生的同病”。[37]羅隆基針對“學生中的官僚還是官僚中的學生”現象,認為《晨報》作為“一份與學生感情深厚的報紙”,“跳出這現代時潮的漩渦以外,來做:(一)現今中國學生的監督者;(二)現今中國學生的批評者;(三)現今中國學生的指導者”。[38]聯系時代背景,可見其眼光之毒辣、言辭之犀利。蔣夢麟較委婉地指出學生運動要謹防“菌”的生長,成為“筍”的生長,“菌”自然是病菌之意,染上病菌會生病,對社會不利。李大釗的《青年厭世自殺問題》就北大學生林德揚的自殺事件談其對青年自殺的看法,也是對青年學生的關懷。想要“種下思想革命的種子”,最適宜的土壤莫過于青年學生的頭腦與心靈。
胡適在“五四”之后提出以“研究問題”與“輸入學理”為手段,“一點一滴地再造文明”[39]。報紙每日發行,傳播新知可謂“一點一滴”,效果自然是“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周年紀念更像是一種契機,集中體現報刊的編輯意圖。“《晨報》副刊不僅定位思想啟蒙,還涉足學術脈絡中的諸多學科思想的傳承,成為名副其實的學問家之園地”。[40]200周年紀念增刊的媒介形式與內容都凸顯學術性,學術導向的“治報”指向社會政治的“治病”,二者關系背后的深層邏輯是智識階級的責任意識。
四、治報與治病:另一種意義的“學術與政治”
考察中國特有的媒介系統,“耳目喉舌”的文化基礎是“文章報國”,副刊的形態表現與功能承擔尤為如此。新文化運動之后,知識人群體以報刊為陣地構建“學術社會”,可謂另一種意義的“學術與政治”。據孫伏園回憶,報館內部最初是把副刊稱為學術版的,一方面是刊載的學術內容較多,另一方面是學術理性色彩濃厚。如果把《晨報副刊》看成啟蒙時代啟發民智的媒介文本,從文化定位上,它秉持精英導向,覆蓋學科齊全,文理知識兼備;從內容形態上,它更像是一種通識教育文本,普及性強,調性平和,不做激進之語,不刊偏激之材,以思想啟蒙、知識傳播、文化傳承、開通風氣、藝術普及為基本導向,注重深入淺出的傳播效果。
孫伏園《理想中的日報附張》原載1924年12月5日《京報副刊》第一號,但從他的工作履歷來看,此文恰恰是對《晨報副刊》工作的自我業務總結,七份周年紀念增刊中有四份是孫任副刊主編的。文章從報刊的兩種不良傾向入手分析,稱之為“無線電的兩極端”。一種“本意是要供人娛樂,結果卻成了劣等的滑稽”,另一種“老實不客氣的討論無線電的學問”,意思是指專業人士擺出自說自話的“高冷范兒”,不管不顧讀者能否弄懂、是否接受。繼而提出副刊應有的辦刊旨趣:“大抵是兼收并蓄的”,“要避去教科書或講義式的艱深沉悶的弊病,所以此后我們對于各項學術,除了與日常生活有關的,引入研究之趣味的,或至少艱深的學術而能用平易有趣之筆表達的,一概從少登載”。這段話是孫伏園編輯思想的體現,也是學人本色的體現。孫伏園強調學術思想作品要適應報刊傳播的需要,不能過于曲高和寡,最好做到深入淺出。他從發現問題到力圖解決問題,體現出的是學者眼光,而“兼收并蓄”的解決思路也正是一種學術思維。
周年紀念增刊呈現出“兼收并蓄”的特征。就題材而言,有論說、筆記、雜錄,文藝方面有小說、戲劇、散文、詩歌;就內容而言,有相對激進前衛的主義,也有持中守正的學說;就表達而言,有痛心疾首的批判,也有充滿激情的號召,還有平心靜氣的教導。整理統計周年紀念增刊所有文章共計227篇,因二周年登載內容為大事記、浪漫談,非獨立文章,未計入總數。
從內容上分析,增刊刊載文章整體可劃分為三大類:一為言論類,即一周年增刊欄目所列“論說”類,多為時事評論、社會現象言說,并包括演講稿的刊載;二為學術類,主要包括新知譯介、學術探討等,最初列入“傳記”“筆記”等欄目,其后直接以不同學科長篇論文的面目出現;三為文藝類,主要包括文藝評論,以及小說、散文、詩等各種體裁的文學作品等。1
從圖1可見,言論方面的內容從1922年起明顯減少,學術類與文藝類篇幅猛增。學術類文章共計110篇,幾乎占了全部文章的一半。五周年紀念增刊上洪式閭的《東方學術之將來》一文,呼應的是“整理國故”的背景。1924年1月,胡適“再談談整理國故”演講刊載于2月份的《晨報副鐫》上。“整理國故在20年代成為中國學術文化界的一股新熱潮”。“國學門同人因為在新文化運動中,深切認識到社會上新興傳播媒介的影響力,所以同人一面發行學術期刊,一面也利用報紙副刊及雜志,作為陳述其學術理念的外圍陣地”,由此“可看出現代新式學術媒介出現后,學術研究及傳播是如何以一種嶄新的方式進行”。[41]302、329七周年紀念增刊的有些文章從題目上看似時事評論,實際上均是從小問題切入的長篇大論,可視為社會政治領域的學術論文。編輯部的意圖和導向是明顯的,且具有連貫性,編輯方針同去年一樣注重思想、科學、藝術三方面,“而對于科學,特別多約專家撰述,所以另辟‘專著一門。還有‘國學研究,算是今年比往年盛了的,所以也開一門。‘雜纂是載不屬各門的論文,然其中很不少重要的作品”。[42]
《晨報》周年紀念增刊上發表甘蟄仙的兩篇文章:《最近四年中國思想界之傾向與今后革新之機運》《對于近年中國思想界之感言》,對思想界態勢進行具體細致的分析,他認為:就評論方面,四年以前中國思想界所評論的,多半是時事問題;近四年來的思想界所評論的,多半是學理問題。“到最近四年,我們青年所討論的,大半都是趨向于學理方面了。這種風氣,新青年雜志實開其先。學燈、覺悟與本刊相繼而起;所載文字,十之八九是研究或討論學理的”。[43]這個判斷與本文對增刊內容的數據分析較為一致,研究學理的內容逐漸增多,且涉及面廣,視野開闊。以后見之明,有的作者或為國內某學科開拓者、奠基人,或為某學科帶頭人1,漸成專書的周年紀念增刊好似微型“百科全書”,擔得起“大家寫小書”的稱譽。以學術精神治報,著眼長遠“種下思想革命的種子”,真正的意義不僅在于提升普通讀者的知識水平,更在于以高品味的學術文化涵養青年一代,以期提升社會“觀念的水位”。
《晨報》編者具有敏銳的前瞻性和資料整理意識,1919年紀念增刊上設有“雜錄”欄目,初看并不起眼,細看之下卻很有意思。其中不但梳理出一年中“軍閥的新產品”“國務總理的更迭”“新產生的機關”,僅僅列出事實已充滿反諷意味,還將“五四”“六三”列為“一年中所得之新名詞”[44],顯現出編輯部看問題的眼光。五周年之后成冊出版的增刊,所刊登廣告數量極少,且內容僅限書刊類廣告。七個周年紀念增刊從專刊到專書的變化,是學人辦報在外在形態上的最明顯表現,整體的學術風格明顯區別于商業化報刊。
“‘副刊于灌輸思潮,發揚學術,頗為努力,久博好譽”,“讀者以智識界為多,比較上算好報也”。[46]75《晨報》作為北京地區的大報之一,發行份數“在一萬五六千至一萬六七千之間”[47]72。《晨報》六、七周年紀念增刊都刊登過五周年紀念增刊的廣告,“定價6角”,“至今已售至五版,而惠購者,仍紛至沓來”。2《晨報·六周年紀念增刊》版權頁顯示,自1924年12月31日初版發行后,次年1月每隔五天加印一版,已發行五版。2月、3月分別印行兩版,至3月30日已是第九版。這些數據從發行量的角度,側面說明《晨報》周年紀念增刊當時的傳播效果。
“詩言志”“文以載道”等傳統學問承擔的重任向報刊遷移,從接受史的角度而言,近現代報刊的崛起為讀者埋下“精神的種子”,實現“古典心靈的現實轉向”[48]11。“副刊原有它的光榮時代,即從五四到北伐”,沈從文點到五四時期四大副刊,它們“用一個綜合性方式和讀者對面,實支配了全國知識分子興味和信仰”[49]。《晨報》周年紀念增刊是這個“光榮時代”的獨特產物,以紀念的名義出版,以超越紀念的意義存在。無論是源于自我反省療治“言論界”的病、基于問題意識療治“社會病”,還是著眼未來療治“青年的病”,智識階級治報寄托的是“治病救國”的理想。以學術精神治報既是他們開出的藥方,也是身體力行的實踐。不同學科方向學術問題的討論是智識階級出于專業性的話語表達,社會問題的探討則是智識階級出于使命感的發現與關懷。“治報”與“治病”互為因果,行為動因根本一致,關注社會問題帶來看問題的高度,立足專業領域帶來看問題的深度,智識階級的“智”與“識”都要有所存依,《晨報》周年紀念增刊就是一種承載體,并與創造主體一起成為特定時代的記錄。報紙既是文化傳播本土化的載體,也是本體。在啟蒙與救亡的時代主題下,《晨報》及其副刊最為可貴的經驗是文化傳播本土化的自覺實踐,既有外來文化的中國化,也有本土文化的自改革。報人、學人、文人的多重身份疊合,以學術精神治報、以使命擔當治病,或許是我們未曾留意或已然淡忘的中國現代報刊傳統之一,這份歷史遺產值得在“堅定文化自信、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今天駐足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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