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廣濤
阜陽師范大學,安徽阜陽236000
《思鄉》是我國音樂領域中的瑰寶,通過現代音樂與詩詞的巧妙融合,彰顯了歌曲的思想意境,給人以不同尋常的音樂藝術享受。為全面而深入地分析《思鄉》的審美意蘊、思想內涵及人文哲理,需要從歌曲的創作特點、創作背景、情感表達、演唱特征等角度出發,由內而外、由表及里地探析歌曲的審美特征、藝術架構及情感層次,從而更加深入、全面地挖掘出潛藏在《思鄉》旋律背后的人文情懷。
藝術歌曲《思鄉》創作于上世紀30年代,由韋翰章作詞,黃自譜曲。1932年,韋翰章先生獨居上海,充任上海音樂專科學院教員一職,過著清苦單調的教書生活,在孤寂的心情下,對遙遠的故鄉心生思念,進而創作出《思鄉》的歌詞部分,以此表達作者對遙遠故鄉的思念[1]。“九一八”事變后,我國國土淪喪,滿腔愛國情感的作曲家黃自在閣樓中創作出大量的抗日愛國歌曲,用音樂藝術表達出自己的愛國情感,激勵國人眾志成城參與到抗日救國的運動中來。后來,黃自投身革命隊伍,在長期的斗爭中,黃自發現在國土淪喪、國家危亡的形勢下,個人如此的渺小,進而將所有力量轉移到歌曲創作中,將自己無奈感傷、憂國憂民的情感寄托在音樂創作上,希望用音樂喚醒國民的愛國之情。陶行知曾將黃自與魯迅進行了對比,指出黃自是音樂領域的魯迅,是將音樂創作作為武器的勇士,從他的歌曲中,總能感受到濃濃的抗爭精神。而藝術歌曲《思鄉》在表達思鄉情感的同時,將革命精神,抗爭思想巧妙地融合到音樂旋律中,激發出當時國民濃厚的思想情感、愛國情懷。家是國的家、國是家的國,有國才有家,正因為《思鄉》的創作背景及黃自的斗爭精神使其在表達思鄉之情外,還蘊含著濃濃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思想。正如郭沫若先生所言,《思鄉》表面上抒發了兩位藝術家對故土家鄉的思念之情,然而在結合我國當時的社會背景后,便能更深層次地感受到作者內心中深邃的愛國情懷及守家護國的堅定信念[2]。
《思鄉》是帶有小結尾、間奏、前奏結構的歌曲,以E大調作為詞曲基調,旋律弱起,標有行板節奏。在演唱的過程中,表演者可以在節奏框架的指引下,按照自身的情緒起伏作出相應的節奏處理。歌曲前奏的bB、G、#F音節能夠為作品營造出緊張、不安且帶有明顯陰郁情緒的氛圍,而八分休止符的靈活應用完全符合歌詞詠唱的“頓逗”。歌詞首行的“柳絲系綠”標志了情緒表達的起點,音調的平緩又層層遞進的傷感,讓人在懷念中恍惚。而“調外音”的使用又極大地豐富了歌曲的情感色彩,使歌曲在演唱時富有變化、富有動態感,奠定了傷感而悲切的基調。在節奏層面,曲作者在5-8小節應用弱起節奏,八分音符與四分音符反復交替,使得整體旋律更加流暢而優美。最后旋律由弱變強,以弱收尾,為歌詞的下句演唱做鋪墊,也為情感的遞進打下基礎。在此曲的第二句中,曲作者使用了幅度較大的長音,突破了前期舒緩而穩定的旋律,節奏起伏較大,情感表達較強,形成篇章的小高潮。在伴奏層面上,利用音節的連續性與變動性,將杜鵑啼叫的聲音融進伴奏之中,使旋律在連續流淌中表達出游子“何時歸去”的思鄉之情。在14-16小節部分,曲作者采用間接模仿的技巧,使鋼琴伴奏能夠巧妙地承接歌詞的思想,使思鄉之情得到升華。而在和聲變奏的支持下,使鋼琴伴奏變得越加地不穩定、不安穩,從而給人以壓抑、悲傷、凄涼的情感體驗。在隨后17-19小節中又引入了全新的元素,鋼琴伴奏從前期的“分解和弦”逐漸轉變為后期的“柱式和弦”,借助E大調和弦的旋律及低聲部和高聲部的反向變化,將G小調轉變成B大調進而變為E大調,將歌曲的緊張情緒烘托得淋漓盡致,使歌曲哀傷而悲愴的情緒越發明顯,直到全曲的副歌部分為止。《思鄉》中的“問花落”實現了全曲的高音G,與其他小節相似,該部分應用了跳進式的長音,在情感力度上也更加強烈,鋼琴伴奏重新回復了前期的“分解和弦”,進而放慢了節奏,將歌曲情緒推倒頂點。而在“淼淼微波”中,伴奏的強度逐漸由F變為mp。IV和弦又為歌曲增添了“歸途渺茫”的意境,對詞意表達擁有著至關重要的藝術功能。而在一小節變奏后,“愿與君同去”則巧妙地回答了“問落花”的提問,而鋼琴伴奏的素材也隨之轉變為第二樂句所呈現的素材,進而以自由而捎帶拉寬的節奏將聽者的視線拉向遠方。
在思想內涵層面,全曲以音律的變化配合詞意的表達,將作者深邃的思鄉之情以動態的、富于變化的形式表達出來。因此《思鄉》可以看做是遠在他方的游子對故土家鄉深深的思念,然而這個思念過程,并非簡單的情緒表達與思想呈現,而是結合歌詞的意境表達、詞意走向及情緒的起伏與遞進,將表層的思鄉情緒升華為對故土的渴望與期盼。譬如在詞曲前奏,詞作者通過對意境的描述及游子處境的表達,塑造出清幽而悲切的情感氛圍。從“一聲聲道”到“滿懷別緒”為止,則引出游子對思鄉的情愫,進而為高潮部分的思鄉之情進行表達[3]。最后在高潮處,詞作者將游子的思鄉之情進行了全面而徹底的表達,在前期的情感鋪墊的基礎上,激發游子的思念之情。根據音樂藝術創作理念及經驗,詞作者在構建曲調部分時,應利用旋律構建出“寧靜”而“憂愁”的氛圍,情緒波瀾應從“弱起”逐漸到“強落”,進而完成對思鄉之情的表達。然而在《思鄉》中,曲作者卻一反常態,在歌詞首句便營造出不安、悲傷、不穩定的情緒,使聽眾不由自主地聯想到眼前所面臨的情景(九一八事件后,舊中國的局勢)。隨后在中間鋪墊部分,將思鄉情感與殘酷的現實社會相聯系,并在連續變化中使人不安的情緒、悲切情感更加突出。聽眾會不由自主地對“故土、故國”產生期盼情感,即便從未遠離家鄉的人也會形成“尋回往日家園”的情愫,從而勾連出愛國的情感來。因此黃自的樂曲創作,為《思鄉》增添了濃濃的愛國主義情懷及民族主義思想,使藝術歌曲打破了字詞表面的含義,凸顯出曲作者濃厚的革命情懷。可以說《思鄉》的情感特征是形成于旋律安排、情感構建之中的意識形態,是結合社會背景、現實世界所形成的人文理念,深入分析詞曲的旋律特征及創作背景,更能感受曲作者所特有的抗戰情感[4]。
根據相關影像資料對《思鄉》歌曲演唱的形式、動作及表演方式進行研究,探析歌曲表演對《思鄉》情感抒發、思想表達的作用,感受歌曲《思鄉》的藝術魅力與情感價值。歌曲表演是賦予藝術作品持久生命力的關鍵,也是使音樂作品得到更鮮活、更廣泛傳播的關鍵。首先,在歌曲演唱的前期,表演者通常面對鋼琴,將臉側身指向觀眾,當bB、G、F音節響起后,表演者需要轉身面對觀眾并向前邁出一小步,眼神在舒緩的鋼琴伴奏下遙望遠方,運用肢體語言表達游子對故鄉的期盼與感傷。似乎眼前出現了故鄉中柳條紛飛、柳絮縈繞的場景[5]。藝術歌曲《思鄉》的第一句“柳絲系綠,清明才過了,獨自個憑欄無語”在1963年拍攝的影像資料中能夠發現,演唱者將觀看柳絮紛飛的場景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左手隨著音樂旋律的涌動,慢慢捕捉著游離在空氣中的柳絮。在表情、眼神及動作中,觀眾能感受到表演者超越思鄉之情的悲傷與悲切,似乎心中壓著一塊石頭,喘息都顯得分外的困難。然而在演唱的過程中,表演者卻以平靜而悠揚的聲調將詞曲所蘊含的意境徹底地呈現出來,但在這平靜與震驚、愁緒與悲切、傷心與感懷之中,能夠使聽眾對游子的思鄉之情形成共鳴,并在情感上與表演者形成“情感共振”[6]。雖然,表演者在情感抒發層面上要超越通常意義上的思鄉之情,然而在思想醞釀及情緒積累上,卻恰當自然,使整部樂章更符合思鄉主題的表演要求,使聽眾感受到游子心中的不安與悲傷。在第三句,“不如歸去”中,表演者所有的情感即將噴涌而出,又欲言又止,伴隨著鋼琴伴奏的不斷變換與延續,聽眾的情緒被拉伸很緊,潛藏在聽眾心中的情感也得到了積累,直到高潮部分,聽眾的思鄉之情才隨著表演者的詠唱得以宣泄,甚至落淚。
藝術歌曲《思鄉》是我國優秀的歌曲,擁有著較高的文學性與藝術性,在全面探析與欣賞《思鄉》時,只有從詞曲的創作背景、情感表達、創作特點、思鄉特征等層面出發,才能更準確地表達潛藏在歌曲旋律中的愛國情懷、民族思想,進而為《思鄉》的現代化演繹與流傳奠定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