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立第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的英國怪人

李孟蘇

新冠肺炎疫情又牽扯到無辜的野生動物，這讓我想起世界野生動物保護先驅、博物學家、動物標本學家，英國的查爾斯·沃頓勛爵（1782-1865）。

沃頓出身世襲貴族家庭，他的祖先是古代英格蘭酋長，家族歷史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英國貴族文化中有一個傳統——做怪人。簡而言之便是毫不理會所謂的常規，言行瘋癲，舉止有悖常態，一副懶洋洋的神態，衣著頹廢、隨性，甚至狂亂；他們追求思想自由，具有深入思考的精神，因此看上去很霸氣。查爾斯·沃頓怪到被載入史冊，可見其獨樹一幟、冠壓群怪。

從他的肖像畫看，沃頓又瘦又高，剪個寸頭。那時的男子都留中長發，這超前了150年的發型顯得他格格不入。到過他莊園里的人看到他大清早赤腳跑過自家領地上的密林，不時停下來爬上樹梢，動作敏捷得不像人類。在宴會上，他會突然倒立，有時鉆到桌子下爬行，啃客人的腳脖子。如果有貴賓，他致意的方式是為客人表演柔術，把腳向后翻過來，貼在耳朵邊。他還會突然跳起來，抓住門框晃啊晃，告訴客人這是他研究的猴子的行為。

沃頓衣衫襤褸，散發著怪味，那是他處理動物尸體用的防腐劑的味道，因此他常被誤認為是流浪漢，也有人說他像是剛被放出監獄的犯人。

他堅決不許砍伐屬地上的樹，哪怕樹已經老得快死了，或者已成朽木，他認為樹木是鳥類和昆蟲最好的棲息地，只有在他的領地上才能聽到最優美的鳥啼。那個年代尚未有自然保護一說，給他干活的農民，還有他領地附近的土地主，對他的觀點百思不得其解。

狩獵是英國貴族的愛好和社交活動。狩獵季開幕前，狩獵掌管人會從幾個土地主那里租借土地，地廣活物多，馬和狗跑得歡，一大群人能玩個盡興。一般大家彼此都會行個方便，沃頓卻不允許別人踏進他300英畝的領地，傷害他的動物們。有一次他的貴族鄰居向他炫耀剛打到的一只渡鴉，沾沾自喜地說：“我手上的是本地最后一只渡鴉。”沃頓暴怒，斥責他是惡棍。他把動物看得高于人，在貴族的小圈子里引起了強烈震動，進而受到排擠，何況他還娶了個南美部落女人做妻子。

沃頓家族在南美圭亞那有莊園，他借著管理莊園之機，四次在南美的密林、草原、山地漫游。他的《南美漫游記》引起了轟動，讓還是學生的達爾文萌生了探險的意愿。在南美，沃頓染上瘧疾死里逃生。他還發明了一種液體防腐劑，把收集的珍稀鳥類、猴子等動物做成標本，帶回英國，在莊園里堆得滿坑滿谷，甚至還有一條鱷魚。1824年，沃頓從南美帶回一個奇怪的動物頭像標本，那是一個黑色的小腦袋，臉像人，被一圈金棕色的鬃毛圍著，臉上沒有毛發，一雙眼睛可憐巴巴的，嘴巴半咧著，表情緊張好奇。很多歐洲人相信南美真有這樣的怪物，也有人指責沃頓給科學界制造了一場騙局。其實這是沃頓以利物浦海關的一位稅務檢查員為模特，用吼猴的屁股創作的，這個稅務官曾經扣下了沃頓從南美帶回來的標本。沃頓給這個吼猴屁股標本取名“不倫不類”，意思是它不屬于任何物種。

沃頓曾說，熱帶雨林教給他憐憫。19世紀20年代，他開始在自家領地上修建圍墻，為鳥類和走獸提供沒有人類干擾的樹林、灌木叢，建起世界上第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區。保護區對公眾免費開放，唯一要求是游人不可攜帶狗或槍進入。他因此被尊稱為英國鳥類保護之父。

沃頓80歲高齡仍可以爬20米高的樹喂鳥。1865年5月的一天，他在保護區里摔了一跤，3天后便去世了。據說，一大群鳥兒跟著送葬的隊伍，護送著他的靈柩裝上船，緩緩穿過他的湖泊，來到一個小島。他長眠在那里。

（摘自《Vista看天下》2020年第5期，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