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四年，我活得好累”

張梓健

十月初的廣東省中山市，霪雨霏霏。市看守所內，馮某炘時常想起外逃二十四年來的煎熬，同女兒分別的場景不時攪動著她的心。

“我們在進行疫情防控巡查，需要身份核對，請您配合一下，開下門。”2020年7月15日中午，幾位便衣民警敲響了四川省資陽市安岳縣某老舊小區一戶居民的門。屋外蟬鳴聒耳，屋內卻異常安靜。悶熱的天氣捂濕了民警的上衣，正當他們準備再次敲門時，一位中年婦女打開了門。

“麻煩您摘下口罩，我們要核實登記。”她有些遲疑，但還是照做了。“就是她！”站在門口的中山市追逃辦工作人員，一眼認出這個還帶著圍裙的人，正是潛逃了二十四年的原中國銀行中山分行湖峰辦事處職工馮某炘。

馮某炘住所內設施破舊，敲門聲響起時，她還在為“公公婆婆”和女兒做午飯。民警將灶臺上的煤氣關閉后，輕聲告訴馮某炘“我們是中山市公安局的”。聽到此話的馮某炘驚愕萬分，深深嘆了口氣。

解下圍裙，馮某炘在民警的陪同下走進臥室，輕輕叫醒正在午睡的女兒。到這一刻，女兒才知道母親的真實姓名。“媽媽對不起你！希望你以后好好做人，千萬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情。”馮某炘強忍著眼淚，松開女兒的雙手，被押解回中山市。

1973年出生的馮某炘本有著大好的前程，可1996年5月至7月間，她卻和當時的男友陳某年動起了歪腦筋。兩人伙同馮某炘當時的同事楊某鏵，以高息存款為誘餌，采取吸收存款不入賬的手段，侵占資金共計人民幣一千零一萬元，其中大部分資金被陳某年賭博揮霍。

他們的犯罪行為沒過多久便被發現。1996年8月，得知陳某年被捕后，馮某炘來不及告訴家人，便倉惶逃離了中山市。

為逃避追捕，馮某炘漂泊二十四年，在廣州、汕頭、惠州以及四川等地輾轉躲藏，其間同一名四川男子生下一女。馮某炘將自己的過往埋藏在內心深處，二十四年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自己的真實身份和過去。她對“丈夫”謊稱是海南人，每當過年過節，她的“丈夫”提出要去見見馮某炘的父母時，馮某炘總想辦法搪塞。因為害怕身份暴露，馮某炘不管小病大病都不敢去醫院，包括生孩子。女兒上學要填家庭成員信息，馮某炘要求其在母親那一欄填“無”，并對別人說自己是領養的。

馮某炘出逃時身無分文，這也讓她每天都要為撫養女兒、維持生計而奔波。因為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馮某炘便找那些包吃包住的小工廠打工，生活無著時日薪十元的工作也干過。有很長一段時間，馮某炘在一個小皮具廠打工，每天都要徒手接觸被化學試劑浸泡過的原料，雙手手指的指紋已經磨損得看不出紋路。

這期間，追捕馮某炘的腳步從未停歇。針對馮某炘已經外逃二十多年，各項信息均發生變化的追逃難題，市追逃辦圍繞人員軌跡、關系網絡、歷史檔案等基礎信息，經過抽絲剝繭、去偽存真，終于在2020年7月確定馮某炘的藏匿地點。

“這二十四年，我活得好累。每次見到警察我都會馬上躲開，每當有人詢問個人情況我都特別不安。我虧欠父母、女兒太多。”歸案后的馮某炘幡然醒悟：任何掙扎都逃不過法律的制裁，畏罪潛逃終究是空夢一場。

【原載《中國紀檢監察報》】

插圖 / 歸案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