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中的茶意象管窺

黃昭寅

（德州學院文學院，山東德州 253023）

引 言

眾所周知，中國不僅僅是詩的國度，也是茶的國度。無論是盛世唐朝還是其他朝代或者當今社會，任何一個歷史發展階段都和茶有著不可割舍的緣分，而文人墨客更是對茶有所偏愛，文人墨客和茶就像是豪俠劍客與酒一般，總是有著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情緣。縱觀我國歷代所留下的詠茶詩詞，無一不表露出對于茶的鐘愛和對于茶精神的推崇。以下是筆者結合自己多年相關工作經驗，就此議題提出自己的幾點看法和建議。

1 唐朝與茶

在我國歷朝歷代中，唐朝極盛一時，是封建王朝歷史上最強盛的朝代之一。在綜合實力比較弱的朝代，茶葉主要是作為藥材使用，茶葉數量比較少，價格也比較高。但進入到唐朝之后，唐朝經濟發展越來越迅猛，唐朝百姓對于茶葉的使用也不再僅僅局限于藥材，而是成為了大眾普遍飲用的飲品之一。茶葉在經過烘焙加工之后，與原生態的茶葉相比口感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而茶葉也就此成為了風靡一時的飲品，唐朝百姓還在茶飲基礎之上做出了一些其他食品以供食用。久而久之，茶葉便逐漸發展成為當時百姓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原材料，而文人墨客也是就此養成了飲茶品茶的相關，開始將飲茶當做了一個風雅之事，三五好友約在一起飲茶作詩，美哉美哉。根據筆者的調查和了解，在唐朝五萬多首詩詞當中，與茶相關的詩詞就有大約六百多首，有直接提及茶葉的詩詞，也有蘊含茶精神的詩詞，直接間接都體現出了唐朝文人墨客對于茶葉的喜愛。

2 唐朝詩詞當中的茶文化

唐朝茶文化內涵豐富，這與當時所處背景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眾所周知，唐朝是我國繼漢朝之后第二個鼎盛朝代，其無論是在經濟、文化還是軍事等諸多方面都與前朝相比獲得了巨大的發展和進步，縱覽當時多個國家，其都很難能夠與唐王朝并駕齊驅，唐王朝在當時可謂是一枝獨秀，傲立群雄。這也是唐朝茶文化能夠在當今茶文化研究領域占據如此重要地位的原因之一。

茶文化一改唐朝百姓的生活觀念，因為茶飲的出現，唐朝百姓開始追求清凈與高雅，開始關注到自己的內心世界，而文人墨客更是在飲茶的過程中實現了自我精神的調節和內心品質的修養與提升，唐朝百姓對于茶的喜愛是溢于言表的。這便為文人墨客的文學創作提供了豐富的創作源泉，激發了文人墨客的創作熱情。在唐朝詩詞作品當中，主要體現茶文化的詩詞種類包括以下幾種：

第一，五言詩

五言詩中最具代表性的詩人有李白、杜甫、白居易等等。詩仙李白一生豪放不羈，喜愛寄情山水，性格爽朗，其擁有一身才學卻一生不得志，李白的詩詞當中習慣借用豐富的想象和浪漫的情懷來寄托和表達自己的理想，從詩詞情境當中我們也可以感受到詩仙李白的個性。但是，現實生活中真實的李白卻并非像他表現出來的行為一般，李白的內心是相當苦悶的，所以他會選擇借酒消愁，每日每夜都沉醉在酒里面。雖然李白整日酗酒，但是其并沒有影響到他對茶的喜愛和向往，從李白所創作的詩詞當中我們便可以發現，正如李白在詩中所寫：“常聞玉泉山，山洞多乳窟。仙鼠如白鴉，倒懸深溪月。茗生此中石，玉泉流不歇。根柯儷芳津，采眼潤肌骨。叢老卷綠葉，枝枝相連接。曝成仙人掌，似拍洪崖肩。舉世未見之，其名定誰傳……”李白是愛酒的，但是他在聽說荊州玉泉真公常年喜歡飲茶，在年過八十之后依然面色紅潤如桃花，李白不禁對茶表示出了贊譽。

除李白之外，五言詩的代表詩人還有中唐時期的白居易。與李白對茶的贊譽不同，白居易自身對茶是有著非常濃厚的興趣的，白居易自身就非常喜愛喝茶，所以在白居易的詩詞當中我們可以看到很多與茶相關的詩句，也可以感受到白居易在詩詞中透露出對茶的喜愛之情。諸如，代表作之一《食后》：“食罷一覺睡，起來兩碗茶：舉頭看日影，已復西南斜。樂人惜日促，憂人厭年賒；無憂無樂者，長短任生涯。”從這首詩詞當中我們可以感受到白居易在睡醒之后手持茶碗，無憂無慮，自得其樂的情趣。

第二、聯句詩

何為聯句詩，顧名思義，其指的是幾個人一起完成一首詩詞的創作，每個人各負責一到兩句詩詞，但是必須要保證自己所創作的詩詞能夠與上一句詩詞保持連貫性，不僅要押韻，含義也要有連貫性，要相連成章。聯句詩是舊時文人墨客約會好友創作詩詞時非常受歡迎的一種作詩方式。唐朝聯句詩當中，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聯句詩有《五言月夜啜茶聯句》：泛花邀坐客，代飲引情言（士修）。醒酒宜華席，留僧想獨園（薦），不須攀月桂，何假樹庭萱（萼）。御史秋風勁，尚書北斗尊（崔萬）。流華凈肌骨，疏瀹滌心原（真卿）。不似春醪醉，何辭綠菽繁（晝）。素瓷傳靜夜，芳氣滿閑軒（士修）。這首詩是由當時六個人來共同創作完成的，而且這六個人擁有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社會地位。這六個人中大眾最為熟知的當唐朝著名書畫家顏真卿莫屬，除顏真卿之外，另外五個人分別是陸士修，嘉興（今屬浙江省）縣尉；張薦，深州陸澤（今河北深縣）人，工文辭，任吏官修撰；李萼，趙人，官居廬州刺史；崔萬，生平不詳；晝，即僧皎然。從這首詩中，我們可以看到六位作者可謂用盡心思，別出心裁，詩詞當中用了非常多和飲茶相關的代名詞，而且沒有任何重復字樣，這樣贊譽茶的聯句詩在唐朝詩詞當中數量并不是很多，甚至比較少見。

第三，唱和詩

在唱和詩當中，最具代表性的非皮日休和陸龜蒙莫屬，二人的創作風格非常有特色，其中關于詠茶詩的創作更是非常少見。皮日休，曾任唐朝時期的翰林學士，是唐代著名文學家之一，陸龜蒙，曾任蘇湖兩都從事，也是唐代文學家。皮日休和陸龜蒙二人關系非常緊密，是不可多得的人生知己，而且二人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飲茶作詩，所以后人習慣將二人一起稱之為“皮陸”。他們寫有《茶中雜詠》唱和詩各十首，內容包括《茶塢》、《茶人》、《茶筍》、《茶籯》、《茶舍》、《茶灶》、《茶焙》、《茶鼎》、《茶甌》和《煮茶》等，對茶的史料，茶鄉風情，茶農疾苦，直至茶具和煮茶都有具體的描述，可謂一份珍貴的茶葉文獻。

第四，寶塔詩

關于寶塔詩，其不同于一般意義上的詩詞，寶塔詩本質上是雜體詩，其按照第一句一個字，第二句兩個字，第三句三個字以此類推下去，直到第七句七個字結束，形似寶塔，所以稱為寶塔詩。寶塔詩的代表詩人為元稹，與白居易交情甚好，平日里喜歡以詩唱和，與白居易稱為“元白”。元稹所創作的與茶相關的寶塔詩中最具代表性的為《一字至七字詩·茶》，此種體裁，不但在茶詩中頗為少見，就是在其它詩中也是不可多得的。詩曰：茶，香葉，嫩芽，慕詩客，愛僧家。碾雕白玉，羅織紅紗。銚煎黃蕊色，碗轉曲塵花。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后豈堪夸。這首詩全詩一開頭，就點出了主題是茶。接著寫了茶的本性，即味香和形美。第三句，顯然是倒裝句，說茶深受“詩客”和“僧家”的愛慕，茶與詩，總是相得益彰的。第四句寫的是烹茶，因為古代飲的是餅茶，所以先要用白玉雕成的碾把茶葉碾碎，再用紅紗制成的茶羅把茶篩分。第五句寫烹茶先要在銚中煎成“黃蕊色”，爾后盛在碗中浮餑沫。第六句談到飲茶，不但夜晚要喝，而且早上也要飲。結尾時，指出茶的妙用，不論古人或今人，飲茶都會感到精神飽滿，特別是酒后喝茶有助醒酒。所以，元稹的這首寶塔茶詩，先后表達了三層意思：一是從茶的本性說到了人們對茶的喜愛；二是從茶的煎煮說到了人們的飲茶習俗；三是就茶的功用說到了茶能提神醒酒。

3 關于唐朝茶詩中的飲茶方式分析

眾所周知，茶葉在最開始是被當做藥材使用，人們食用茶葉的方式是直接咀嚼，隨著時間的推移，茶葉的功能也變得越發豐富和多元化，茶葉開始出現了用水煮沸作為飲品的方式。到了唐朝，唐朝百姓制茶和飲茶的方式也變得越來越復雜和高雅，從史書記載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唐朝時期的民間煎茶法，要先用火高溫烤茶，烤好的茶還要趁熱包好，避免香氣散失，冷卻后再碾成粉末。唐詩中有很多描寫碾茶的詩，例如白居易在《游寶稱寺》中寫到：“酒嫩傾玉液，茶新碾玉塵”，就是把碾新茶時飛揚的茶粉比作“玉塵”，十分具有美感。還有成彥雄的《煎茶》：“蜀茶倩個云僧碾，自拾枯松三四枝。”成彥雄在云游僧人碾蜀茶時，幫著撿樹枝做柴火，將碾茶的場景形象地展現出來，別有一番輕松閑適的意味。

關于飲茶，唐朝百姓在沖泡茶葉時也有了非常多的講究，特別是一些文人墨客，更是看重和享受泡茶的過程。泡茶的第一步便是對泡茶的水有講究，人們通常會選用山泉水來泡茶，因為山泉水是最為普遍也是最為合適的泡茶用水，這也是唐朝詩詞中在講到茶時會提到山泉這一詞匯的一個重要原因。其中，白居易便寫過一篇關于山泉水煎茶的詩詞，其內容為：山泉煎茶有懷，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詩人處在一種無所事事，唯有以山泉煎茶為樂的狀態，飲一杯山泉泡的茶水，想對志同道合之人說的話也在這杯茶中了。還有，唐代文學家陸龜蒙也寫過一首與之相關的詩詞《謝山泉》：決決春泉出洞霞，石壇封寄野人家。草堂盡日留僧坐，自向前溪摘茗芽。除山泉水之外，一些文人墨客還喜歡用雪水來泡茶，與山泉水相比，雪水更加至凈至純，其更符合文人墨客追求高雅的品性，與文人的傲嬌風骨也更加匹配。其中，白居易在他的作品《晚起》當中便表達了對用雪水泡茶的喜愛，“融雪煎香茗，調酥煮乳糜”一句就寫了詩人睡醒后精神慵懶，但倚著暖爐，用融雪水煎茶的快活場景。

根據筆者的調查和了解，發現唐朝百姓對于茶葉還有其他的飲用偏好，諸如在茶葉當中加入鹽或者用茶葉來煮粥等等。唐朝人泡茶講究三沸，而放鹽則需要在水剛開始出現沸騰時放入口感最佳。之所以唐朝人喜歡在茶葉里面放鹽，是因為唐朝時期的制茶工藝遠不如后來精湛，制作出來的茶葉還是保留著非常強的原生態，茶水的苦澀度是非常高的，而加入鹽則可以適當減少茶葉苦澀的味道，同時還可以提高茶水的鮮度，所以唐朝人會選擇在茶水里面加少許鹽。陸龜蒙在《奉和襲美茶具十詠·煮茶》中提到：“時于浪花里，并下藍英末。”詩人把沸騰的水比作“浪花”，把鹽比作“藍英末”，將泡茶的情景寫得充滿了意境和情趣，也說明在茶中放鹽的習慣。而選擇用茶葉來煮粥，則是因為用茶煮粥可以起到很好的降溫消暑的效果，這一方面比較具有代表性的詩詞作品有儲光羲《吃茗粥作》：“俺留膳茶粥，共我飯蕨薇”；王維《贈吳官》：“長安客舍熱如煮，無個茗糜難御暑。”從這些詩句當中我們都可以看到唐朝百姓的確有用茶葉煮粥的生活習慣。

4 結束語

綜上所述，唐朝時期的茶詩與茶詞進入到了繁榮發展時期，唐朝時期的文人墨客喜歡用茶作詩，將茶融入到詩詞創作當中來，茶也無疑成為了唐詩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其為茶文化的創新與發展更是奠定了非常堅實的基礎。唐朝詩人以茶會友，在飲茶作樂中吟詩作賦，在品茶中寄托和表達情感，從而獲得心靈的慰藉。唐詩中的茶意象擁有著非常豐富的內涵，茶葉在推動唐朝詩詞發展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