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 晶,任國強
(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北院 1.婦產科;2.病理科,上海 201907)
宮頸息肉(cervical polyps,CP)常位于子宮頸管內,其發病率在育齡期婦女為2%~5%[1]。CP的病理表現是以纖維血管基質為中心、表面上皮呈乳頭狀增生的組織[2]。無癥狀CP患者常在例行婦科檢查時發現,有癥狀的CP患者常在月經間期、性交后和/或絕經后出現陰道內出血。大規模的臨床研究顯示,CP為良性贅生物,但也有0.1%的惡變幾率[3]。CP發生的病理生理學機制目前尚不清楚,可能的機制包括慢性炎癥、激素刺激和/或子宮血管淤血等[3]。為了進一步研究CP可能的發病機制及相應的治療措施,我們課題組設計了本項研究,旨在探討Orai1蛋白在CP中的表達及該蛋白的體外干預對CP患者炎癥反應的影響。
收集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北院病理科2016年至2019年間證實為CP的組織標本40例。CP組織在手術中直接獲取,而且所有標本均經資深病理醫師嚴格復檢。納入標準為26~61歲CP女性患者。排除標準:伴有淋病奈瑟菌感染、陰道滴蟲感染、沙眼衣原體感染、生殖器支原體感染、解脲支原體感染或惡性腫瘤病史者;孕婦、激素替代治療者、宮內節育器使用者或口服避孕藥者。該研究經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倫理審查委員會認可,所有患者術前均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將CP組織以器官培養的方法進行體外培養[4]。將獲取的息肉組織在無菌條件下分割成2~3mm3大小的組織塊,用含有5μg/mL兩性霉素B和300μg/mL青霉素G的磷酸鹽緩沖液清洗,再用含有10%小牛血清和20μg/mL慶大霉素的濃度為98%的達爾伯克(氏)必需基本培養基(Dulbecco’ s minimum essential medium,DMEM)再清洗,隨后加入50μmol/L 2-氨基乙基聯苯基硼酸酯(2-aminoethoxydiphenyl borate,2-APB)(美國Sigma-Aldrich)共孵育1h,接著將組織塊置于1cm×1cm大小的濕明膠海綿上,息肉面朝上,另一面朝下,將明膠海綿置于含有3mL培養液的6孔板上,使息肉高于液面,6孔板置入溫度為37°C和含有5%CO2空氣的潮濕孵育箱中,并進行轉速為15rpm的連續轉動24h,最后收集組織塊進行下一步研究。見圖1。

注:A為組織培養,B為器官培養。
采用免疫組織化學(immunohistochemistry,IHC)染色(SP法)對CP組織中的Orai1蛋白的表達進行了組織形態學評估。IHC染色可以將免疫反應的特異性和組織化學的可見性相結合,對靶標抗原進行定性、定位,甚至定量檢測。所有標本均經4%甲醛固定、脫水和常規石蠟包埋,4μm連續切片。一抗為Orai1單克隆抗體,購自美國Sigma公司,SP免疫組織化學即用型試劑盒購自美國Abcam公司,操作流程嚴格按照試劑盒說明書進行。結果判定按照已發表文獻中所用方法[4],Orai1蛋白定位于細胞膜,以出現棕黃色且染色強度高于背景非特異性著色者為陽性,染色面積評分為:0表示0%,1表示1%~10%,2表示11%~50%,3表示51%~100%;染色強度評分為:無染色(0),弱陽性染色(1+),中等強度陽性染色(2+)和強染色(3+);染色面積和強度的評分乘積所得綜合分數(1~9)為最終評分:1~3分為Orai1低表達,4~9分為Orai1高表達。
為了進一步確定Orai1蛋白及炎癥介質白介素(interleukin,IL)-1β和腫瘤壞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TNF)-α在CP組織中的表達,應用酶聯免疫吸附試驗(enzyme-linked immunosorbent assay,ELISA)對上述物質進行定量分析。ELISA是一種新型的免疫測定技術,用于定量檢測靶標組織中的蛋白含量。Orai1 ELISA試劑盒、IL-1β試劑盒和TNF-α試劑盒均購自美國MyBioSource公司,操作流程嚴格按照試劑盒說明書進行。
CP組織中Orai1 mRNA、IL-1β mRNA和TNF-α mRNA的檢測采用實時定量反轉錄聚合酶鏈反應(reverse transcription-polymerase chain reaction,RT-PCR)法。實時定量RT-PCR可以定量分析樣品中的靶標物質的mRNA含量。上述3種mRNA的引物均由上海捷蘭生物技術有限公司設計。Orai1 mRNA上游引物:5′-CCCTTCGGCCTGATCTTTATC-3′,下游引物:5′-GGAACTGTCGGTCAGTCTTATG-3′;IL-1β mRNA上游引物:5′-ACAGATGAAGTGCTCCTTCCAG-3′,下游引物:5′-CAGCATCTTCCTCAGCTTGTC-3′;TNF-α mRNA上游引物:5′-CTAATCTCTCTCCAGGGACCC-3′,下游引物:5′-TCACTGTTCGGACATCGGGTA-3′;內參β-actin mRNA上游引物:5′-CACTCTTCCAGCCTTCCTTC-3′,下游引物:5′-GTACAGGTCTTTGCGGATGT-3′,操作流程均按照實時定量RT-PCR試劑盒(日本Takara Bio公司)所規定的步驟進行,實驗所得數據用ΔCt法來表示。
采用GraphPad Prism 6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研究中所得數據經檢驗呈非正態分布,而樣本量又較小,因此采用非參數檢驗的方法,如果數據經Kruskal-Wallis法檢驗有顯著差異,則用Mann-Whitney法對數據再進行檢驗,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本研究中IHC染色從組織形態學分析,發現Orai1蛋白陽性染色定位于鱗狀上皮細胞膜,干預前后CP組織中均呈現Orai1蛋白陽性染色表現,但干預前染色面積和強度更大,見圖2;以IHC進行綜合評分,干預前CP染色評分均在4~9分,干預后評分均在1~3分,見表1。

表1 Orai1蛋白表達Table 1 Expression of Orai1 protein

注:A為干預前,B為干預后;箭頭表示陽性染色細胞(放大倍數400×)。
ELISA檢測結果顯示,與干預前相比,2-APB干預后CP中Orai1蛋白含量顯著減少,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5.76,P<0.05),見圖3A;干預后,IL-1β和TNF-α的濃度顯著低于干預前,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t值分別為15.28、6.35,均P<0.05),見圖4A、圖4B。
實時定量RT-PCR的結果顯示,與干預前相比,2-APB干預后CP中Orai1 mRNA含量顯著減少,差異有統計學意義(t=10.85,P<0.05),見圖3B;干預后,IL-1β mRNA、TNF-α mRNA濃度顯著低于干預前,差異均有統計學意義(t值分別為7.10、17.74,均P<0.05),見圖4C和圖4D。

注:A為Orai1 ELISA檢測;B為Orai1 mRNA實時定量RT-PCR檢測;*P<0.05。

注:A為IL-1β ELISA檢測;B為TNF-α ELISA檢測;C為IL-1β mRNA實時定量RT-PCR檢測;D為TNF-α mRNA實時定量RT-PCR檢測;*P<0.05。圖4 IL-1β和TNF-α的ELISA和實時定量RT-PCR檢測Fig.4 Contents of IL-1β and TNF-α by ELISA and real-time quantitative RT-PCR
CP多發于年齡在50歲左右的經產婦[5],大多患者沒有特殊癥狀,但一部分患者有月經間期、性交后和絕經后出血,極少數患者可能因息肉漸進性增大而誘發臨床癥狀,比如子宮脫垂等[3]。CP的發病機制可能與慢性炎癥、激素刺激、局部反應性增生、宮頸分泌性腺體導管阻塞或遺傳因素等有關[2]。MacKenzie等于2009年對1 366例CP患者進行了為期4年的研究,發現絕經前期婦女患CP極少發生惡變,另外Younis等2010年研究發現CP患者的息肉常來源于子宮內膜,而且首次活檢時病理表現為息肉的CP極少發生惡變,這些學者認為CP患者是否進行息肉的常規切除,并同時進行子宮內膜及子宮頸管取樣有待商榷,甚至認為從衛生經濟學角度考慮是不可取的,應該將手術切除和取樣等操作用于有癥狀的CP患者。但另外一些學者持相反觀點,Goldshmid等[6]認為應該對無癥狀的CP患者進行前瞻性研究,Long等[7]認為應該對無癥狀的CP患者進行常規息肉切除,Neri等(1995年)和Esim等[8]甚至認為應該對無癥狀的CP患者在施行息肉切除的同時進行子宮頸管或子宮內膜取樣。但有研究者認為,對宮頸炎患者進行宮頸癌篩查都會引起患者焦慮,如果取樣更容易導致患者恐懼[9]。但是對于CP的慢性炎癥機制及如何進行炎癥方面的治療鮮有報道。因此我們課題組設計了本研究,旨在探討CP中炎癥反應的可能機制及Orai1的體外干預對CP炎癥反應的作用。
很多研究證實,Ca2+信號通路的異常與炎癥的發生、發展有關,鈣儲備調控性Ca2+流入(store-operated calcium entry,SOCE)是非興奮性細胞攝取Ca2+的主要方式[10]。Orai1分子是SOCE通道的關鍵組成部分,主要位于免疫系統細胞膜表面,也存在于其他類型細胞膜。SOCE通道是一種細胞質中內質網鈣儲備調控性Ca2+通道,它的激活可以使細胞外游離Ca2+大量內流,上調胞質內游離Ca2+濃度,從而促進各種細胞功能的進行,比如細胞增殖、分化、脫顆粒及細胞因子的合成和分泌等[10]。該通道由Orai1及其變構體Orai2、Orai3組成,其中Orai1為主要蛋白組分,它的變異和缺失對此通道影響最大[11]。
我們前期研究結果顯示正常宮頸組織中有Orai1蛋白的表達,CP組織中該蛋白表達上調,陽性染色主要是鱗狀上皮細胞(數據尚未發表),但沒有進行干預方面的研究,本研究中采用2-APB進行干預,并對干預前后CP中Orai1蛋白的表達和息肉組織中炎癥因子的表達均進行了相關實驗。本研究選擇2-APB作為干預Orai1蛋白的方法,是因為多項研究證實,2-APB可以通過影響該蛋白的功能,來特異性地控制SOCE通道的活性,有效抑制鈣儲備調控性Ca2+內流,從而調控靶細胞的功能[12]。
本研究IHC染色顯示,Orai1蛋白陽性染色定位于鱗狀上皮細胞膜,干預前后息肉組織中均有Orai1蛋白的陽性表達,但干預前染色強度更大,染色面積也更廣,綜合評分表明,干預前CP染色評分均在4~9分,干預后評分均在1~3分,這樣的形態學方面研究結果(半定量)說明,2-APB對CP組織中鱗狀上皮Orai1蛋白的表達有抑制作用。接著又用ELISA法對CP中Orai1蛋白進行了定量檢測,發現2-APB干預后CP中Orai1蛋白含量顯著減少,干預前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慎重起見,我們對息肉組織中Orai1 mRNA也進行了檢測,結果表明,相較于干預前,2-APB干預后CP中Orai1 mRNA含量顯著減少,干預前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綜上所述,2-APB不僅能從蛋白水平影響Orai1的表達,也能從mRNA水平對該蛋白的轉錄進行抑制,其機制尚需進一步研究。為了進一步驗證CP中炎癥反應的情況,我們也將標本中炎癥介質IL-1β和TNF-α的含量進行了檢測,結果發現干預前這兩種炎癥介質的濃度顯著高于干預后,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同樣我們也對標本中IL-1β mRNA和TNF-α mRNA進行了相應的檢測,結果發現干預后這兩種炎癥介質的mRNA濃度顯著低于干預前,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這說明2-APB通過對鱗狀上皮中Orai1蛋白表達的抑制,影響了這些細胞對炎癥介質IL-1β和TNF-α的合成和釋放,最終影響了CP組織中的炎癥反應。總之,本研究表明,Orai1的體外干預對CP中的炎癥反應有抑制作用。
有研究表明,特異性較高的Orai1蛋白阻滯劑2-APB可以緩解動物模型的鼻黏膜中的變應性炎癥[13-14],可以抑制鼻息肉中的炎癥反應[15],本研究中也提示2-APB可以減輕CP組織中的炎癥反應,因此可以設計類似2-APB的藥物對宮頸慢性炎癥(比如CP)進行相應干預,使其成為除了手術切除之外的另一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