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建筑彩繪修繕的施工管理與質量控制
——以舊上海體育學院綠瓦大樓為例

劉秉源

（上海住總集團建設發展有限公司，上海 200011）

古建筑彩繪是一種中國特有的建筑裝飾藝術，有著相當悠久的歷史。根據史料記載，早在春秋時期，有些建筑內外已經采用一些精美的紋飾圖案進行點綴，將器皿用具上的圖案運用到建筑上，這是我國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到了唐宋年間，隨著經驗積累以及工具手法的改進，建筑彩繪的形式、規格、做法已經有了一套基本的程序，宋代李誡創作的《營造法式》一書，標志著當時的建筑彩繪技術已經達到相當成熟的階段。清代的建筑彩繪發展最為鼎盛，同時也是現存于世上最多、最完善的。根據不同的彩繪內容以及形式特征，有著不同等級之分，其中較為常見的有和璽彩繪、旋子彩繪和蘇式彩繪等。

古建筑彩繪保留至今的案例，多以北方地區為主，且大多為木制結構，南方較為罕見，下文將以舊上海特別市政府大樓為例，分析在上海地區彩繪修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以及施工全過程中如何保證修繕質量的一些管理措施。

1 工程概況

圖1 上海體育學院綠瓦大樓

上海體育學院綠瓦大樓位于上海市楊浦區清源環路650號上海體育學院校區內，由董大酉等著名建筑設計師設計，朱森記營造廠承建，1930年7月開工，1933年10月竣工。

綠瓦大樓為典型的中國古典復興風格，鋼筋混凝土結構，外型處理變化多樣，造型為西方古典三段式構圖與中國古典風格相結合：橫三段為中部主體加兩翼，主次分明；豎三段下部為基礎，中部是柱廊，上部設中式屋頂。該屋頂外觀宏偉大氣，采用中國傳統的宮殿式，中部為歇山頂，兩側則為廡殿頂。平面為左右前后對稱式布置，建筑色彩豐富，采用綠色琉璃瓦屋面，屋檐下的斗拱、梁枋等部位均有涂漆彩繪。

綠瓦大樓原為舊上海特別市政府大樓，現為上海體育學院的辦公樓。1989年9月25日被列入上海市第五批文物保護單位。

2 修繕原則

綠瓦大樓原為大上海計劃的中心建筑，也是該區域的地標性建筑，歷經近百年滄桑，期間經歷了抗戰時期炮火襲擊，遭受重創，又歷經多次不規范維修施工，導致大樓原有特色破壞嚴重，鑒于其極高的歷史文化價值，本次修繕遵循了以下原則：

2.1 歷史原真性原則

由于歷次修復改造，綠瓦大樓內檐天花彩繪缺失嚴重，而外檐彩繪亦非始建時期所繪，現存彩繪與歷史照片對比，紋飾及設色均有較大出入，根據原真性的修繕原則，在整體修繕之前需進行詳細歷史調研，保證恢復其歷史原貌。

2.2 可識別性原則

本次彩繪修繕與普通修繕不同，為保證最終質量，在結合部分新型材料的同時，需采用傳統的彩繪施工工藝進行修繕，在視覺效果統一協調的同時還要兼顧可識別性，因此材料的選用及配比把控尤為重要。

2.3 最少干預原則以及可逆性原則

綠瓦大樓整體運用鋼筋混凝土結構而非傳統木制結構，其室內梁柱以及外檐斗拱、飛椽和雀替等構件均為混凝土材質，是上海地區極具代表性的建筑之一，修繕過程中應盡量做到最少干預及可逆性，與此同時保證其修繕質量是本工程的重點之一。

3 管理措施

3.1 加強現狀勘察與深入歷史調研

在常規古建筑修繕工程中，由于結構簡單、特征明顯，一般僅依據設計單位的修繕設計方案進行簡單的現場勘察，即開始修繕工作。綠瓦大樓彩繪類型多、形式復雜，常規的修繕流程必然會導致錯項漏項，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因此必須秉著求真務實的態度，加強現狀勘察并進行更深入的歷史調研。

3.1.1 內檐天花彩繪

綠瓦大樓內檐始建時，各層頂棚普遍繪有仿清代彩繪的井口天花。由于歷次的修繕，這些天花大部分今已無存，唯二層原圖書館入口處僅存一井完整的五蝠捧壽天花板。在設計單位提供的修繕方案中僅有3種天花類型，而現場實際遠不止3種，為了追求歷史真相，項目部專門成立了調研小組，經過收集相關史料，察閱歷史照片，運用“一對一圖像比對法”最終確認天花類型有6種，即：①團花天花（一層原大廳、食堂）；②團花加卷草天花（二層原大禮堂）；③團花加綬帶天花（二層原會議室）；④五蝠捧壽天花（二層原圖書館）；⑤萬壽團天花（三層原市長辦公室）；⑥團鶴天花（三層原會客室）。與這些天花匹配的支條彩繪紋飾基本為同一類型，即轱轆加如意云燕尾（圖2和圖3為兩處一比一對比照片）。

圖2 根據歷史照片確認一層食堂天花

圖3 根據歷史照片確認二層會議室天花

經翻閱歷史照片后，發現均為黑白照片，照片內容較為模糊，且無法認定原天花彩繪的顏色，現根據整座大樓的梁枋彩繪和二層現存的天花彩繪風格，經過軟件做清晰化處理后，做初步推斷：各天花做法為方圓鼓子線瀝粉貼金，圓鼓子心除團鶴天花外，均為玉作攢退做法，岔角云亦為此做法；團鶴天花的圓鼓子心以作染法繪制；支條燕尾彩畫為煙琢墨作法；井口線俱貼庫金箔；天花彩繪的設色參考現存的五蝠捧壽天花，即圓光內以青色為底色，岔角以黃色為底色，岔角云按傳統做法設色攢退。

3.1.2 外檐彩繪

綠瓦大樓外檐原始彩繪均被后期覆蓋，此次修繕，按設計要求恢復始建時的老彩繪樣式和做法。據歷史黑白照片判斷，老彩繪為菊花卷草和璽彩繪，方心線、岔口線、皮條線、圭線、箍頭線及盒線均瀝粉貼金、退暈。

3.2 材料選用及配比把控

彩繪修繕所用材料的品種及用量很多，根據不同的用途可分為基層處理的地仗材料和表層的彩繪飾面材料，以及最外層裝飾的金箔、銀箔等。隨著時代進步，一些傳統材料的配制方法已經漸漸缺失，但同時也產生了新的替代材料，相比于老材料來說，甚至更為經濟實用。目前一些新做彩繪多采用新材料制作，各項性能表現已趨于穩定，而對于古建筑彩繪修繕領域，其適用性還存在諸多問題，需要用嚴格的管理措施進行把控，以確保最終修繕質量。

3.2.1 地仗材料

考慮到本次彩繪修繕基層為混凝土，而傳統的一麻五灰所用材料僅適用于木制構件，通過項目部集中討論，運用“頭腦風暴法”各抒己見，同時加強市場上各種材料信息的收集，并進行“小樣制作比對”，最終選用了于混凝土上更為適合的新型地仗，即眾霸膠溶性單披灰地仗。這種新型地仗具有工期短、綠色環保、耐久性好等特點，且其舍棄了傳統地仗所需的豬血材料，更為衛生，符合現代化材料應用理念。

依據傳統工藝，彩繪地仗的基本施工流程為捉縫灰→通灰→操底油→中灰→細灰→磨細灰鉆生油。其中捉縫灰、通灰采用眾霸膠溶性灰料，配合比為眾霸膠:籽灰:魚籽:水泥＝2:1:1:3，操底油油料配合比為生桐油:汽油＝1:4，中灰、細灰以磚灰為主，鉆生油油料為生桐油。在施工過程中，為了嚴格按照配比配制材料，采用了“精細化計量控制”的方法，專門委派技術人員現場監督，使用電子秤及量筒等儀器分別計量，并遵守隨用隨配的原則，避免由于配制時間過長，從而變質影響使用。

3.2.2 彩繪飾面材料

對于彩繪飾面材料的選取，遵循這樣的原則：完全沿用傳統工藝，并使用傳統的礦物顏料進行修繕，從而避免新舊彩繪反差過大難以融合，但在色彩上與原彩繪圖案略有差別，保證其可識別性。

3.3 施工質量嚴格控制

彩繪修繕的質量控制要點在于過程管控，每一道工序都需要進行嚴格管理，尤其是綠瓦大樓這種特殊彩繪修繕項目，為了保證修繕質量，成立了專門的QC小組，建立“PDCA質量管理體系”，在施工中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其中主要歸類為以下幾點：

3.3.1 地仗施工抹灰有遺漏，表面不平整，容易產生蜂窩麻面、砂眼、劃痕、空鼓、龜裂紋等質量缺陷

針對此類問題，分析可能與舊基層的處理有關，因此在抹灰之前，應將需要進行修繕部位的舊地仗舊涂料徹底清除干凈，不得留有污垢痕跡，再噴刷清水后涂刷界面劑，即可進行地仗施工。其次由于新型地仗采用眾霸膠配制，強度較高，操作工人手法應熟練，掌握“橫掖豎劃”的操作要領，同時襯補構件的缺損處，不將隱患留到下一道工序，且每層灰厚度應嚴格按要求施工，不宜過厚。

3.3.2 表層彩繪易出現圖案不規整、漏刷漏涂、色差明顯等質量缺陷

為避免產生以上問題，表層彩繪在施工的每一道工序上都有嚴格要求，現場管理也要落實到每一步的細節，在施工中主要關注以下幾點：

瀝粉：應遵照譜子粉跡進行，準確體現譜子紋飾的畫法特征，不應隨意發揮。施工時，瀝直線粉應依直尺操作，不應徒手進行。號色、刷色：根據彩繪顏色的代碼，標明彩繪紋飾的各部位，應先刷大色后刷小色。

包黃膠：在彩繪需貼金的部位，應用含膠量較大的黃色在其上完整無遺漏的涂描一遍，有瀝粉的線條應包嚴，在施工過程中應用美紋紙貼好界限，避免涂錯、漏涂。

打金膠、貼金：貼金宜采用隔夜金膠，即前一天打金膠，次日貼金，以保證貼金質量，打金膠時沿黃膠位置打膠，不得遺漏。貼金時掌握金膠油的宜貼時間，盡量迅速完成貼金工序。

3.3.3 已修繕完成的彩繪部位在后續施工過程中容易遭到破壞、污染等問題

建筑彩繪的特殊性使其極易在施工環境中受到污染，因此在修繕完成后應及時使用塑料薄膜覆蓋，做好成品保護，且要有專人每日巡查，以防遺漏。對于外檐部位彩繪，為防止雨雪等天氣影響，其成品保護措施要更為嚴格。

4 結論

本次上海體育學院綠瓦大樓中彩繪修繕通過深入的歷史調研，結合一系列的管理手段，例如“一對一圖像比對法”“頭腦風暴法”“精細化計量控制”“建立PDCA質量管理體系”等措施，讓修繕的效果取得顯著的提高，修繕質量也得到大幅提高，最終得到外界的一致認可，希望這些文物保護建筑修繕的類似經驗，能對將來類似項目的修繕帶來一定的幫助。

最后，作為一個文物保護的建筑人，我們正經歷著讓“文物活下來”邁向讓“文物活起來”的歷史轉變，這不是一代人所能完成的，我們要踏實我們這代人的步伐，用中華民族“愚公移山”的精神，讓保護文物歷史建筑的佳話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