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在中國鄉村“造夢”

毛翊君

過去三年，李子柒在短視頻里打造了一種詩意的田園生活。在四川綿陽農村的院落里，她穿著古樸的衣服，劈柴做飯，摘果抓魚，還展示出各式手藝——打造洗漱臺、秋千，釀酒，做文房四寶、胭脂水粉。

無論是微博還是YouTube，她都擁有海量粉絲。而這個爆紅的內容創作者在微博上標志性的頭像始終是紅色紗巾半遮面，她鮮少接受采訪，在那些田園牧歌的視頻中也極少說話。她以沉默和神秘，引發了互聯網上的喧囂。在那些夢幻般的視頻和各種揣度猜疑背后，或許更多的是一個普通90 后女孩在當下時代里盡力謀生的故事。

田園和現實

被當眾問到，忽然成為很多人關注的人物，面對炒作的質疑，會怎么回應。李子柒微笑道：“謝謝大家。”她的意思是，無論別人對自己是喜歡還是誤解，她都感激。

“不見得世界上每一個人都能理解你。”李子柒感慨，“作為一個公眾人物，不受到誤解是不可能的，我會很珍惜每個人對我的好。”

這三年，質疑接連不斷。很多人覺得視頻里是被打造出來的美好，包括李子柒本人——都是刻意塑造的結果，都不真實。因為不斷受到騷擾和輿論的壓力，李子柒怕奶奶受到傷害， 曾在2017 年5 月宣布停更。那時，她也公開過一些自己拍攝視頻的過程，比如，怎么一個人跑來跑去按開關等內容，但還是會有人攻擊她。

李子柒坐在自家院子里，對著鏡頭講：“ 哪一種生活， 都有好有壞。城市里有揮揮手幾十萬、上百萬隨便花的超級富豪，也有打幾份工、省吃儉用供孩子念書的父親。其實農村也是一樣的……難道農村就非得是窮苦的嗎？就不能滿院子花草和瓜果蔬菜嗎？”

她的小院子圍著籬笆墻，石桌上是古樸的茶具， 被繁茂的花草蔬果圍在中央。葡萄、藍莓、無花果被摘下來，放在竹編的盤子里，她的奶奶會抱起撿來的小奶狗坐著曬太陽。

她拍下那些美好視頻的同時，也得面對更多挑戰。比如，想讓生長在熱帶的百香果、菠蘿、火龍果成熟，綿陽的氣溫和土壤不具備條件，她得把它們放到溫室里，種到第二年，才能正常結果。李子柒承認，為了準備拍攝，在攝像機背后得付出很多辛勞。有時，下田弄得一身臟，整個人像是從泥坑里刨出來的。一次，綿陽下了半個月的雨，院子里的植物都被淹沒，只能重新種植。為了拍蘭州牛肉面的視頻，她特意去蘭州拜師學習，但拍攝的時候，還是面粉亂飛，廢了好多鏡頭。拍廢的面團，她和奶奶做成馕，每天用各種湯來泡，吃了半個月。

她會背起竹簍、穿著雨靴，在深夜打著手電筒上山，會光著腳踩進溪里擺弄田螺，然后回到房間里剪片子、看粉絲對她的評論。有人夸她是仙女，她喜歡這樣的評價，但也覺得，現實里自己的話很多，還總穿著沾滿泥的人字拖，一點也不像仙女。

造夢謀生

誰都有過去，即便是“仙女”。

李子柒的生活宛如一首田園牧歌

李子柒幼年時，父母離異，隨后父親早逝。她在微博里講，繼母曾拽著她的頭發往水溝里按，把她打得半死不活。爺爺奶奶心疼她，接她回了家。爺爺做過鄉廚， 善做農活， 會編制竹器， 鄰居有紅白喜事也樂意找他幫忙。爺爺做飯的時候，她在一旁燒火、遞盤子。有一次，看見爺爺做了一道上方雞樅，用的是自己做的火腿，再配上野生雞樅……她忍不住偷吃了一口。在那個匱乏的年代，這成為她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好味道。

她耳濡目染學了很多，后來視頻中的老月餅、竹沙發等等都得益于以前的積累。爺爺去世的時候，她讀小學五年級，奶奶撫養她到14 歲，難以為繼。后來，她到城市漂泊了8 年，在公園的椅子上睡過，啃過兩個月的冷饅頭。當服務員一個月300 元工資，有時候打破杯子還得賠，最后到手200 多元。

后來，她找了師父學音樂，之后去酒吧打碟，做這份工作讓她有剩余的錢帶回去給奶奶，這讓她很開心。2012 年，奶奶生了場病，需要人照顧，她覺得自己不該把奶奶一人留在家鄉，就回老家開淘寶店賣衣服，但生意一直不好。

那時，弟弟在錄彈吉他的視頻，發到美拍上，建議她也可以這么玩。她想，這或許對生意有好處，就也注冊了一個號，隨便拍些無厘頭的視頻。

摸索一段時間之后， 她想或許可以拍一些自己真正拿手的事，比如，做飯。最初，她就用手機拍，在手機上下載了一個操作簡單的剪輯軟件。麻煩的是轉換格式，有時，一條視頻花好幾天總算拍完了，轉換格式還得需要幾個小時。

2016 年3 月，李子柒在美拍上發布了《桃花酒》，特寫都是模模糊糊的。她去請教美拍特效視頻制作達人“@ 密碼大叔”。此人后來成了她師父，教給她更多的剪輯方法。在他的建議下，李子柒買了一臺旋轉屏的單反，又花了120 元配了一個三腳架。一些高處俯拍的角度，她還得爬上樹，用樹杈固定。后來，鍋碗瓢盆、板凳和石頭都成了固定工具。

漸漸地，人們記住了李子柒。

理想生活

如今， 李子柒面向海外的YouTube 賬號上， 已經上傳了104 個視頻，擁有750 多萬粉絲。

“前年，發現我的視頻被搬運到海外，委托了海外有資質的代理運營機構，授權同步分發國內的視頻。”李子柒會搜海外粉絲的同步彈幕看，覺得蠻有意思。有粉絲說，中國太酷了，我們澳洲人的院子只有沙漠。

李子柒曾對媒體說，自己對傳統文化很感興趣。現在，做視頻之余，她報了一些文化課程，想擴充自己的知識量。她覺得自己沒有讀過什么書，有些課還是需要補。

她的火爆是從3 年前開始的。2016 年11 月，最先成為爆款的《蘭州牛肉面》的視頻，全網播放量5000 萬， 點贊60 萬。后來，她收到一位“L 先生”的私信，說自己和妻子偶然看見她的視頻，很喜歡，而自己的公司和新浪微博總部有著深度合作，可以給予幫助。

“L 先生”連續發了好幾天，李子柒以為是騙子，一直沒回復。直到一天，對方說，已經到了她的城市，希望聊一聊。他們約在一家火鍋店，談起合作。

2017 年4 月， 李子柒制作秋千的視頻在美拍上點擊量突破1000 萬， 全網播放量8000 萬，點贊超過100 萬，每天幾十個廣告商找上李子柒。也差不多在此時，爆紅的李子柒開始受到質疑。

她需要有人幫她處理隨之而來的更多的工作事務。2017 年7月20 日，李子柒與杭州微念科技有限公司聯合成立四川子柒文化傳播有限公司，而內容團隊，就是李子柒和助理，以及一位攝影師。視頻內容仍由李子柒負責，公司方面負責商業開發，幫她打理一些日常事務。

李子柒覺得，現代都市人活得辛苦，面臨生存、家庭、社會等種種壓力，在視頻里展示出輕松美好的畫面，能夠讓觀者減少焦慮，帶來平靜舒服的感覺。

李子柒說，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就是像視頻里一樣，無憂無慮、自給自足——“院子里有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每天清晨，到地里摘夠一天要吃的瓜果蔬菜，再剪一些應季的鮮花插在房間。太陽出來以后就不出門了，在家宅上一整天，做好吃的，做做手工、追劇。然后，踏踏實實生活到老。”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19 年第48 期）

鄉居生活也可以很詩意

自給自足的生活很充實

有奶奶就有生活的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