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的手機愛上我

鴣悅狐

“雙十一”那天，姚欣和男友吃海底撈。飯桌上，男友的手機每響一次，他都會下意識看一下。

姚欣假裝在撈肥牛，瞥了男友幾眼，想到往日一起吃飯，他沒有頻繁看手機的習慣。

姚欣拿起手機， 在對話框輸入：“ 金剛狼，他在看什么？”

對話框很快亮了起來：“他在瀏覽淘寶界面，查看訂單物流。根據(jù)用戶使用習慣，他在確認購買的物品是否已經(jīng)發(fā)貨。”

一

這是姚欣所在的公司新開發(fā)的智能AI 軟件“mouthpiece（ 傳聲筒）”，植入使用人手機，觀察者手機上的app，就會實時掌控匯報使用人手機的數(shù)據(jù)。后期，根據(jù)使用習慣和頻率，可以分析使用人的消費習慣、興趣愛好。

一定程度上，mouthpiece的開發(fā)，是在打法律擦邊球，一旦真的實現(xiàn)，將會導致公民個人信息泄露危機。

目前，mouthpiece 項目也只是開發(fā)初期，只能簡單收集使用者的數(shù)據(jù)信息。為了測試，整個項目有八千個被觀察者。通過后臺可以查詢被觀察者的手機數(shù)據(jù)信息。

整個觀察組有五個人，都和項目組簽訂了保密協(xié)議。他們的工作就是日常與mouthpiece 對話， 分析mouthpiece 的運行過程和數(shù)據(jù)抓取情況。

姚欣就是其中一人，男友恰好是八千個被觀察者中的一個。

不同于其他mouthpiece 以數(shù)字編號作為名字，姚欣在設(shè)定界面將男友的mouthpiece 名字設(shè)定為金剛狼。因為男友最喜歡的漫威人物就是金剛狼。

“金剛狼，他為什么沒有回我的微信？”

“他正在接聽王總的來電。”

“金剛狼，他回家了嗎？”

“他已完成滴滴出行回家的訂單，正在刷新聞，根據(jù)他的瀏覽習慣， 此時應(yīng)該是在床上休息。”

“金剛狼，他今天都和誰聊過天？”

“今日他使用手機通信錄三次，分別是給黃總、邱經(jīng)理、朱經(jīng)理撥打電話。使用微信13 次，對象分別為媽媽、余曉霖、王鈺、張偉、李邢……”

姚欣定時完成一天的觀察記錄，伸了個懶腰，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拿出手機，輸入了一行字。

“金剛狼，他還喜歡我嗎？”

輸入這個問題， 完全是姚欣的惡趣味。對話框果不其然變灰了。姚欣敲了一行字：“對于無法回答的問題，沒有設(shè)置回復。”

這時， 對話框突然亮了起來。

“什么叫喜歡？”

軟件的回復， 是姚欣完全沒有想到的。她原以為初始軟件對于超出數(shù)據(jù)庫設(shè)定的問題，無法作答。

姚欣的好奇心一下子被點燃了，她回復道：“金剛狼，喜歡就是，翻來覆去都會想著你，見不到的時候會難過，見到的時候會開心。”

對話框又一次灰了下去。

看樣子，對于復雜的句子還是無法理解，姚欣搖搖頭。

二

姚欣查閱了三個月來其他被觀察者的數(shù)據(jù)信息，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情況。她有種預(yù)感，金剛狼可能會給整個項目的推進帶來意外的突破。

金剛狼還是作為一個盡職的mouthpiece，每天將男友手機內(nèi)的信息傳遞給姚欣。并且，對于姚欣各種古怪的問題也會應(yīng)答。

“金剛狼，他是否有攝影愛好？”

“從整個存儲情況看，照片占9.63%，共3423 項。”

“金剛狼，他是否有聽音樂愛好？”

“從app 使用情況看，近三個月使用頻率最高的是QQ 音樂，平均每天使用一個半小時，主要時間段分布在早上8 ：00 ～ 8 ：30，晚上10 ：00 ～ 11 ：00。”

“金剛狼，你分析的是數(shù)據(jù)，你沒有判斷他是否有這個愛好。”

對話框暗了下去，一會兒又亮了起來：“愛好是什么？”

第二次！姚欣抓著手機，思索了下，回復道：“金剛狼，愛好就是，無怨無悔地把時間付給它。把時間花在愛好上的時候，會覺得開心幸福。”

對話框又暗了下去。姚欣等了一會兒，沒有反應(yīng)，便站起身來，準備給男友打個晚安電話。

人工智能畢竟只是人工，是無法體會到人的感情的。這種對話恐怕只是一個小bug。

對話框等了一會兒，又亮了起來：“金剛狼二十四小時為您服務(wù)。”

定時自動回復關(guān)閉對話窗口，這是一個不錯的點，姚欣記了下來。

不久后的一天，mouthpiece項目被緊急叫停。

姚欣那天上班時，發(fā)現(xiàn)整棟大樓的人面色都很凝重，上午10點多，樓下來了幾輛警車。

午休時， 八卦已經(jīng)傳開。項目內(nèi)的某位觀察者擅自將mouthpiece 植入自己老婆的手機內(nèi)，證實了老婆出軌的事實，然后把她殺了。

mouthpiece 立刻被國家信息安全管理局盯上了， 高層緊急叫停該項目。雖然項目組的唐教授據(jù)理力爭， 堅持認為mouthpiece 只是一種數(shù)據(jù)統(tǒng)計工具，工具無法害人，害人的始終是人，但最終還是無濟于事。

姚欣一邊聽一邊慢慢吃著午飯。把餐盤放回餐具回收處時，她瞥見樓梯間獨自坐在臺階上吸煙的唐教授。

有時候的確無法理解這種技術(shù)人員對于研究的狂熱。姚欣搖搖頭，是時候最后一次運行金剛狼了。

三

“金剛狼，他最近一個禮拜往購物車內(nèi)添加了什么東西？”

“日本進口原裝吉川煉炒鍋、熊貓機械鍵盤、羽絨服……”

既然項目被叫停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mouthpiece 也將被停用。就當是最后一次發(fā)揮它的作用吧，姚欣想給男朋友買一份稱心的生日禮物。

這樣想著，姚欣敲下一行字：“金剛狼，你說他會喜歡我送他的機械鍵盤嗎？”

姚欣以為金剛狼會如之前一樣回答“什么叫喜歡”。

但幾乎是立刻，對話框跳出來一個字：“會。”

姚欣覺得好玩，又回了一句：“金剛狼，你為什么覺得他會喜歡？”

“搜索一個月內(nèi)的數(shù)據(jù)，根據(jù)淘寶瀏覽記錄分析， 瀏覽鍵盤的次數(shù)為17 次，占總瀏覽數(shù)37%，花費時間137 分鐘，占總瀏覽淘寶時間46%。所以可以分析為喜歡。”

姚欣愣住了，根據(jù)之前的分析， 她可以認定mouthpiece 在運行過程中已經(jīng)接受了喜歡這個概念，并且把喜歡等于花費最多的時間。

姚欣握著手機， 一時不知該如何回復。僅僅三個月，mouthpiece 就能分析到這種地步嗎？

想到每次和男友的通話都會被mouthpiece 獲取， 姚欣突然覺得有點害怕。

對話框突然亮了一下， 簡單的對話框里只有一句“金剛狼二十四小時為您服務(wù)”。

與此同時，她的微信閃了下。打開一看，是全體消息。

“@ 所有人，經(jīng)過慎重考慮，非常抱歉， 現(xiàn)解散mouthpiece項目組。今晚10 ：00 將由后臺暫停所有mouthpiece 運行， 此前收集的數(shù)據(jù)將予以銷毀。該暫停過程，對于手機的使用沒有任何影響。望周知。”

姚欣看著手機，不知為何，如釋重負。

讓姚欣沒有想到的是，mouthpiece 項目組解散后， 唐教授會找到她。

當初她的導師把她介紹給唐教授，不僅因為她是自己的得意門生，還因為項目的薪水也不低。

正是這個原因，在得知被研究對象里有自己男友，即使這違反了保密協(xié)議，她還是隱瞞下來。

唐教授是導師的好友。科研能力強，30 多歲已經(jīng)是高端科技公司特聘專家。

據(jù)說他本人非常追求數(shù)據(jù)，對自身各項指標要求非常高。也可能是這種過于理性的追求，導致他一直沒有談戀愛，是一眾師姐眼中的男神。

雖然加入了唐教授的mouthpiece 項目， 但兩人的交流并不多。所以，唐教授親自上門，姚欣有點意外。

招呼唐教授坐下后，姚欣有點抱歉地倒了兩杯水：“我一個人住慣了，沒有什么可以招待您的。”

唐教授溫和地笑笑，開口道：“小姚應(yīng)該不是一個人吧？”

一時沒有理解唐教授的意思，姚欣“啊”了一聲，卻見唐教授抿了一口水，慢悠悠說道：“mouthpiece 的研究對象里不就有你的男朋友嗎？”

姚欣心一沉，不知說什么，見唐教授溫和地看著自己，她有點窘迫地開口：“教授您知道了？其實，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出于好奇……”

唐教授擺擺手，似乎是對這件事情并沒有太在意：“我相信小姚的人品和能力，何況也并非什么大事。”

姚欣松了一口氣，坐下來，但對于唐教授上門的原因仍存有疑慮，她猶猶豫豫地問道：“教授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我不是來計較你隱瞞你男友的手機也是研究對象這件事的，” 唐教授把杯子放在桌上，臉上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只是，你為什么要隱瞞金剛狼？”

只一瞬間，姚欣清晰地看見唐教授臉上的溫和變成猙獰，他站起身，拿起杯子狠狠地砸在姚欣頭上，水的溫和在觸及她皮膚的瞬間帶來刺痛。

她搖搖晃晃地準備站起來，最終“哐當”一聲倒下。

四

姚欣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被捆在椅子上，腦袋上的痛感真實存在，她能聞到空氣里腥腥的血味，臉上還有黏黏的感覺。

唐教授正背對著自己， 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數(shù)據(jù)一閃一閃，他在快速敲打著鍵盤。電腦的一邊是自己的手機。

姚欣動了下，椅子發(fā)出“咯吱”的聲音，打破了屋內(nèi)的寂靜。

唐教授轉(zhuǎn)過來，那是一種讓人難以形容的表情。

姚欣有點眩暈，似乎是因為失血，嘴里覺得很干，只能澀澀地啞著聲音開口：“教授……”

“我一直致力于人工智能數(shù)據(jù)分析，我相信，人類所無法完成的高強度的數(shù)據(jù)分析，總有一種技術(shù)能做到。”唐教授突然開口，他轉(zhuǎn)動椅子，坐在姚欣的對面，“ 只有數(shù)據(jù)才是最真誠的，它沒有欺騙，沒有虛偽，它真實地擺在所有人面前，這是我最喜歡數(shù)據(jù)的原因。”

唐教授靠在椅子上，表情突然變得迷茫：“我可以統(tǒng)計女性的偏好，統(tǒng)計追求女性最合適的方法，統(tǒng)計她的習慣，可為什么她最后還是選擇了別人？

“ 即使那個人的身體素質(zhì)、財富值低于平均值，學歷水平也并非最優(yōu)。即使他的所有數(shù)據(jù)不如我，她還是選擇了他。

“數(shù)據(jù)分析出的適合她的男性的特征，他都不符合，可她還是選擇了他。”

姚欣感覺自己有點頭暈，分不清唐教授嘴里的她和他到底是誰，只能大致推斷出這是一個自以為很優(yōu)秀的理科男追求女神未果、因愛生恨的慘案。

“于是，我決定，我一定要研究出一種能夠理解人類思維的數(shù)據(jù)分析，那就是mouthpiece。我原以為mouthpiece 項目的叫停， 將是我一生的失敗， 可是……”

唐教授的表情突然明朗起來：“你發(fā)現(xiàn)了金剛狼。”

姚欣的腦袋疼得厲害。

“這群人，以為mouthpiece只是簡單的數(shù)據(jù)收集，”唐教授站起來，眉飛色舞道，“小姚你真的是個人才！”

“所以，你一定要成為我的見證人， 見證我如何成功創(chuàng)造mouthpiece。”唐教授重新坐下，轉(zhuǎn)到電腦桌前，愉快地將手撫上鍵盤，敲下enter 鍵。

電腦屏幕上的字母快速跳動，姚欣看不清上面的信息。突然，整個屏幕黑了。

“怎么回事？”唐教授喊出聲。又一剎那，屏幕亮起，只剩下幾個字：“金剛狼二十四小時為您服務(wù)。”

“ 這是什么意思， 你對mouthpiece 做了什么？” 唐教授惡狠狠地轉(zhuǎn)過來看著姚欣。

姚欣還沒來得及否認，門就被狠狠地踹開。“別動，警察！”警察闖進來，幾乎在一瞬間就制伏了唐教授。

姚欣看見警察后面是握著手機的男友。被警察護送出門，她扭頭看見被摁在地上罵罵咧咧的唐教授，再回頭看向電腦，電腦屏幕已經(jīng)全黑了。

后來，男友說自己是因為收到了一條求救短信，打不通姚欣的電話才報了警。

警方查了男友的手機，完全沒有查到這條短信，但在姚欣的手機上有一條已發(fā)送的短信，內(nèi)容是“救救我”。

于是，警方判斷是姚欣察覺到危險發(fā)了短信給男友，男友收到后因為緊張誤刪了短信。

而另外一邊唐教授涉嫌綁架罪和故意傷害罪被逮捕，警方詢問的時候，他精神似乎有點失常，一直在念叨漫威人物金剛狼，初步判斷是項目解散后精神壓力過大導致的失常。

但姚欣知道這一切并不是那么簡單。就如她看見的“金剛狼二十四小時為您服務(wù)”一樣。

她想重新啟用mouthpiece，可在制伏唐教授的時候，混亂的人群把她的手機撞到地上，踩爛了。公司因為害怕被唐教授牽扯，清空了所有的數(shù)據(jù)。

她再沒有機會問金剛狼，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五

“什么叫喜歡？”

“金剛狼，喜歡就是，翻來覆去都會想著你，見不到的時候會難過，見到的時候會開心。

喜歡= 開心，get √

“愛好是什么？”

“金剛狼，愛好就是，無怨無悔地把時間付給它。把時間花在愛好上的時候，會覺得開心幸福。”

開心= 愛好= 把時間付給Ta，get √

“金剛狼二十四小時為您服務(wù)。”

（朱權(quán)利摘自“腦洞故事板”微信公眾號，本刊有刪節(jié)，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