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枝末節見德行

文／吳友智

劉備去世前，在給其子劉禪的遺詔中寫道：“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為人處世，不論是大事還是小事，都要有一個正確的態度，千萬不能忽視細枝末節。有時候一些看似平常的小事，卻能夠以小見大，反映出一個人的人品高下與處世態度。

元代大學者許衡一日外出，因為天氣炎熱，口渴難耐。正好路邊有一棵梨樹，行人紛紛去摘梨解渴，只有許衡一個人不為所動。有人問他：“為什么你不摘梨呢？”他說：“不是自己的梨，怎么可以隨便亂摘呢？”那人就笑他迂腐：“世道這么亂，管它是誰的梨。”他說：“梨雖無主，我心有主。”

清代曾任河南巡撫的葉存仁在一次離職時，僚屬們為給他贈物、送禮，想方設法不透露風聲，一舉一動避人耳目，在深更半夜無人能知、能見、能聞之時，用小船給他送了一批財物。葉存仁既不想私藏暗吞，又不愿生推硬擋，就寫詩一首加以拒絕。詩曰：“月明風清夜半時，扁舟相送故遲遲。感君情重還君贈，不畏人知畏己知。”

《周易》中說：“履霜堅冰至。”《淮南子》也記載：“見一葉落，而知歲之將暮。”古人不厭其煩地告誡我們，毫發微芒之中，藏著不容忽視的廣大世界。微與著，常常是方寸之間，甚或是一體兩面。

湯斌雕像

唐代名臣呂元膺深知此理。他任東都洛陽留守時，經常與門客弈棋。一次，屬下送來一摞要緊的公文，呂元膺遂放下棋子，移步批閱，門客乘機偷換一子逆轉敗勢。他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想呂元膺已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次日，呂元膺備下一份豐厚的盤纏，請那位門客另謀高就。所有人都不明就里，呂元膺也始終未解釋一個字。直到十年后，呂元膺在彌留之際才道出原委：“易一著棋子，亦未足介意，但心跡可畏。”顯然，他是在告誡后人，選擇朋友、提拔人才一定要心明眼亮，有些人為了贏可以不擇手段，倘若疏于察鑒，則無異于養虎遺患，危不可言。

千年后，另一位智者則沒有這么好的脾氣了：他不僅當頭一棒，直接說出了呂元膺的深層次擔憂，還干脆斬斷了當事人的仕途。他就是清代名臣湯斌。

有一個秀才路過書店，見一少年將一枚銅錢落在地上，便偷偷用腳踩住，待少年離去后，快速彎腰收入囊中。不想，旁邊坐著的一個老者將這一切看在眼中，追問秀才姓名后冷笑而去。

后來，這個秀才得到江蘇常熟縣尉的官職，急忙整裝赴任。沒想到隨即被告知，自己已被彈劾，不用去上任了。秀才不解，傳話人告訴他，因為他“貪心”。巡撫衙門的一席話，最終讓他死了心：“汝不記昔年書肆中事耶？為秀才時，尚且一錢如命，今僥幸做地方官，能不為紗帽下之竊賊乎？”這時，秀才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年追問自己姓名的老者就是如今的江蘇巡撫湯斌。

有唐以來，死后能夠得到“文正”的謚號是所有文官的夢想。有清一代被謚為“文正”的8名文官中，湯斌堪稱第一人。他德能俱佳，清廉無比，因常以廉價的豆腐作羹，有“豆腐湯”美譽。湯斌深知，與其放任這名貪圖私利的秀才去禍害百姓，倒不如先撤掉他博取功名的梯子。“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今人不可不察。